二 初戀

陸依獨自躺在陽臺的椅子上,聽着海浪聲發呆。海風不冷,她只穿了身比基尼。

黑夜並無風景。

陽文茜去赴她的雲雨之約,看樣子明天又要一天都喊困了,這次旅途中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岱民哥現在在做什麼呢?還是那麼擔心我麼?要是他在旁邊多好啊。這樣的夜,需要人陪伴。她玩着一顆一元硬幣,那是和她很親的哥哥熊岱民叮囑一定要帶上的。這是一個緊急報警定位的裝置,做得很像個一元人民幣硬幣,幾乎沒有差別。

在熊岱民給她的時候,她心裡想的是,我想帶的是你,不是它!

我爲什麼不告訴他呢?他爲什麼沒有勇氣向我表白呢,明明很喜歡我,膽小鬼!

在臨出發前,熊岱民專程趕過來,給了她一個衛星電話WIFI熱點。這個小設備衛星電話帶有GPS和SOS功能,體積不算太小巧,十乘八釐米的樣子。總要帶着它,有點佔地方,而且還有專用充電器得揹着。

陽文茜看到這個玩意兒時,嘲笑了她半天。不過最後,文茜說,“他可真關心你。”讓她心裡暖暖的。

陸依剛剛二十歲,是個在北京長大的姑娘。在她九歲時,母親無故失蹤,之後她一直在父親的關懷下長大。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父親具體在做什麼工作,職業是軍人,好像是在某個特勤團工作。他從來不透露半點關於工作的信息,反正是經常出差,而且一出差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但父親好像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最近幾年,父親退役後,在匯通富集團任安保部主任。匯通富集團是個大型跨國公司,在很多國家都有分部。父親也會在各國之間來回奔忙。後來當岱民哥也進入父親曾經服役過的部隊後,她才知道父親曾經是執行危險任務的特種部隊成員。

當她提起要出遊的時候,父親非常擔心,但他知道不能總把女兒拴在身邊。她也看出父親的無奈,因此對於父親的約定,總是十分遵守。到埃及尋找古文明的遺蹟,是她多年的願望。父親瞭解到她堅定的決心,也就沒有反對。

岱民哥也沒有反對,但表露出對自己安全的擔憂。

畢竟,我們還沒有挑明關係。看着文茜愉快的樣子,陸依還是很嚮往戀愛的感覺。

“在等什麼時機呢?笨蛋!”她自嘲了一句,其實是在嘲笑她們兩個人。

記得是在高中時,陸依交了第一個男朋友,那是她的初戀。夢想中的初戀,應該是很純潔,很美好。但她的初戀卻很不幸,交到一個混球。

這個男生叫伍元邵,長得斯文清秀,平常總帶個黑框眼鏡,不苟言笑,學習成績在年級裡排在前幾名。陸依自己的成績很普通,所以很是喜歡成績好的男生。陸依長得很標緻,身材修長,很受男生們的注目。再加上,她做事大大咧咧,總是笑盈盈的,很得男生們的歡心,佔有班花的頭銜,也是校花的有力競爭者。當然,由於並沒有一個官方排名,因此流傳的校花榜有很多版本。排名不一,但陸依總會佔有一席之地,名次靠前。有許多男生用各種方法想要追求她,但她都婉言拒絕了。她心裡只暗暗地喜歡這個叫伍元邵的男生,想象着他走過來,向她借書,或者借塊橡皮,但這樣的事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直到有一天,奇蹟真的發生了。陸依正用手託着腮幫子在教學樓的二層通道上看操場上的籃球比賽時,一個男生走到她身邊。

“嘿,陸依,週末有空嗎?我們想去自然博物館參觀,你要不要一起去?”

陸依轉頭看到這個男生時,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麼?…去哪裡?”她的心撲通撲通地,平時伶牙俐齒的她,說話也結結巴巴了。

“自然博物館!不想去?”伍元邵面無表情。

天啦,怎麼會不想去!

陸依趕緊答應,“不…不…不,我… 有空,去。”總算說完了話。

“嗯,那就一起去。”伍元邵沒有欣喜的表情,只是冷冷說完,轉身走了。

冷酷的男生!太酷了!

現在回想起來,陸依覺得要俘獲一個女孩子的心,實在太容易了。一個男生不冷不熱的話,都能讓女孩激動半天,晚上還翻來覆去地琢磨。

一起參觀自然博物館總共有四個人,三個男生,一個女生。除伍元邵外,另外兩個是他的死黨黃國中和李文昊。自然,陸依總是待在伍元邵身邊,聽他滔滔不絕地講解着各種自然知識。結果,毫無懸念,陸依和伍元邵成爲了一對。

這樣讓男生羨慕,女生妒忌地持續了一個月。

那天下學後,在一棵陸依很喜歡的銀杏樹下,沐浴在丁香花的香氣中,藉着月光,她仰頭看着伍元邵的眉頭,然後閉上眼,送上了她的初吻。她沉浸在幸福中,只是這個幸福持續的時間只有幾十秒。

突然,伍元邵推開她。

陸依奇怪地看着他,順着他的目光,李文昊和黃國中從旁邊的巷子裡走出來。

“怎麼回事?”陸依左右看看,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兩個男生露出得意的笑容。

伍元邵鄭重其事地說:“陸依,我正式宣佈拋棄你。”

陸依感覺當頭一棒,“你說什麼?”

“我,正式宣佈,拋棄你。”伍元邵很冷靜地重複。

陸依愣在了那裡,有點不知所措。

李文昊把雙手抱在胸前,嘿嘿地笑。

黃國中也在得意地壞笑着,“陸依,你也會被拋棄啊。哈哈哈哈……”

陸依本想打伍元邵一巴掌,但沒有動手。她轉身跑掉了,不知怎麼跑到的家。她覺得自己應該悲傷,卻沒有眼淚,後來,她甚至趴在牀上笑了。

“嘿,她好像若無其事!”李文昊拍拍旁邊的伍元邵。”咱們沒有成功?”

第二天,伍元邵看到坐在前排的陸依,並沒有失戀的跡象。他們期待的雞窩樣亂糟糟的頭髮、黑黑的眼圈、淚汪汪的眼睛、邋遢的衣着,一樣都沒有,她依然很靚麗的出現在教室裡。她甚至穿了他從未見過的一條新短裙和一雙亮綠色高跟涼鞋,像教室裡一朵嬌豔的鮮花。當看到伍元邵投來的異樣目光,她報以微笑,而且並無刻意的痕跡,顯得很自然。

從此,伍元邵心裡卻打起鼓來。李文昊和黃國中是他最好的朋友,兩人都曾向陸依表白,而被拒絕。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心理單純,大家都能看出誰對誰有好感。伍元邵一心學習,而李文昊和黃國中成天注意陸依,當然瞭解她對班裡所有男人生的態度。在兩人的慫恿下,爲幫兩個朋友出氣,本來心無旁貸的他決定勾引陸依,然後拋棄她,給她個教訓。不曾想,拋棄的話說出去後,好像受傷害的卻是自己。他這才瞭解到,陸依的形象已經烙在他心裡,要清除出去,已是很難。

想起伍元邵,陸依總想笑。他到底是哪裡吸引了她?是啊,哪一點呢?論身材長相,他不如岱民哥,論陽剛氣質,他也不如岱民哥。

青春真是無可理喻!

她想起了岱民哥第一次把硬幣放在她手裡是的表情,“一定要保管好。有情況,就發報警,我會馬上來救你的。”那是很認真嚴肅的表情。男人關心你的樣子,真的很帥氣。

在後來的高中時光裡,伍元邵常常偷偷看她。在她無意回頭時,還要故意躲避。實在是一點都不自信,也不帥氣。

那是她剛高中畢業,正在爲去草原旅遊做準備,熊岱民正好過來串門。

“哥是超人啊。”她嘻嘻哈哈地說,“一摁你就能飛過來?”

“嗯,我是超人。”岱民哥笑着秀了一下肱二頭肌。

“哇,岱民哥,你真的很有肌肉哇,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陸依仔細打量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依依,你沒發現的多啦!”

熊岱民此時已經進了軍隊服役。

“當兵真的好有效果!”

他穿着襯衣和迷彩褲。陸依偷偷從鈕釦之間的縫,看到他的胸肌,看得自己都臉紅了。她那時第一次覺得,岱民哥好性感。

“你臉紅什麼啊。”他收起袖子。

她抿嘴笑着搖搖頭,感覺耳朵發燒。

“哥,是不是你每個女朋友都有一個硬幣?”

“誰說我有女朋友來的?”

“哥這麼帥,英姿颯爽,還能沒有女朋友?”

“我這麼好,要不你給介紹一個?”

“切,又不是沒有人介紹。那次,我爸爸還張羅呢,我都聽到了。‘岱民啊,參軍了,不容易認識女孩子。我公司有好幾個不錯的女孩,要不要叔叔給牽個線!’。可是你自己拒絕的哦。”

陸依頓了一下,觀察他有點木訥的表情。

“一年四季大部分時間都在軍營裡,讓人家姑娘空等啊,這不是折磨人家麼!”

“切,還憐香惜玉呢!這回怎麼又讓我給介紹了?”

熊岱民笑嘻嘻地說,“我沒有女朋友,你這妹妹着急啊。”

陸依咬了下嘴脣,“哼!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我好幫你留意!”

“這個嘛,不好說。”

“不好說!你肯定有了。”陸依皺眉盯着他,“把錢包拿來看看,照片藏裡邊了吧!”

“不給!”

“不給?我搶了哦!”正說着,父親陸半農走進來。

“爸,岱民哥有女朋友,還不給我看照片!”

“真的?岱民?”

“依依說笑呢!”熊岱民轉身跑了。“我先回去了。”

不過,哪有那麼嚴重嘛。兩個男人,一個父親,一個岱民哥,都以爲我去的是個多麼危險的地方麼。雖然平心而論,仔細想想,也還是有些危險,畢竟最近埃及並不太平,旅行社都很少走這條線路。

現在,我已經離開埃及了,他們應該不會那麼擔心了吧?

溫熱的海風吹得呼呼作響。

去年熊岱民公事出差來到**,她和他一起站在維多利亞灣邊,吹着又潮又熱的海風,全不似這樣乾燥。

“**可真是個蒸籠!”他熱得汗珠子不停從頭上滾下來。“熱死了。”連睫毛上,都是汗珠。

“看到壯觀的中環花花世界了吧。”

“很漂亮,就是太熱了!”那天天氣特別好,陽光很刺眼。

“嘻嘻,你都快溼透了。走,咱們到商場裡去涼快涼快,我請你喝鴛鴦奶茶。”

“依依!”對面走過來一個女孩。“啊哈,泡到一個大帥哥。”

“什麼啊,這是岱民哥。”

“哦,打架被開除的那個哥哥,哈哈。”女孩比陸依矮半個頭。“你好,我是依依的同學,席娟。”

“席娟?這名字好熟……”

“對啊,有個作家……”

“哈哈,對!你好,我叫熊岱民。”

“我曉得啊。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已經認識你了。”

熊岱民有些莫名其妙。

“依依經常跟我們說起你呢。”女孩做出可愛的表情。“聽說,你差點死掉。”

“怎麼可能!沒那麼嚴重啦。”

“肯定有啦!我可以叫你岱民哥嗎?能給我講講那個經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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