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岱民哥

熊岱民子承父業,和陸依的父親陸半農一樣,曾是KS13374部隊的隊員。部隊公開的名稱叫北京軍區第一近衛傘兵團,另一個名稱是首都近衛特勤隊。實際上,這是一支能力超羣的特種部隊,作戰能力並不比美國的海豹突擊隊,三角洲部隊這些知名特種部隊等弱,但他們卻很少爲人所知。

熊岱民在就讀北京郵電學院時,選擇了作爲國防生,想要從軍。當然,這樣也是他父親的願望。當KS13374部隊要進行新兵選拔時,他正念完大學二年級。他參加了選拔考試,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考覈。由於他是學習電子工程專業,因此,正式成爲了一名技術特種兵。技術特種兵並不是只要求技術過硬,實際上,要求他們不但具有特種兵超常的體力,毅力,和智力,還要成爲所承擔技術領域的頂尖專家。

在爲期兩年的訓練中,熊岱民接受了殘酷的體能訓練和密集的信息技術培訓。本來底子就很好的他,在所有學員中脫穎而出。不但搏擊比賽拿到冠軍,長途耐力比賽冠軍,信息技術大賽也拿到了冠軍。他得到了部隊的嘉獎,剛剛正式成爲部隊的一員,並被要求和另外兩名隊員一起,參加一年一度的全軍特種兵技能大賽。

就在大賽前不久,熊岱民從母親的電話裡得知遠房表妹熊菲菲失去聯繫的消息。他給部隊告了幾天假,回家幫忙尋找。這個小他五歲的表妹和陸依年紀相仿,小時候都住在同一個大院子裡,關係很親近。表妹有些柔弱,不像陸依倔強。從小,就一直受他的保護。

剛回到家,和母親問了個好後,熊岱民立刻來到姨媽家。從姨媽口中大概瞭解了原委。一個月前,交了一個月的男友說要去南方做生意。菲菲成績不好,沒有考上大學,在家無所事事,想一同去。姨媽同意了。兩人向家裡要了五萬元,出發去了南京市。一週前熊菲菲打電話回來,說要十萬塊錢進貨。姨媽覺得情況不對,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要進什麼貨,她支支吾吾,不回答,只是說必須要錢。姨媽覺得蹊蹺,沒有答應。一天後,菲菲又打來電話,說必須要十萬塊錢,買做生意的商品,否則,她就會有麻煩。姨媽追問是什麼東西,她才說,是利安的產品,日常洗滌的用品,東西很好,就是稍微貴了些。姨媽說都沒聽說過的牌子,東西還要這麼貴,讓她立刻回來,她說不行,走不掉。產品已經給她了,等於是她欠了對方十萬元錢。姨媽問她男朋友呢,她才說,男友早就買了利安的產品,是上線。於是姨媽終於醒悟過來,知道自己女兒被拉進了傳銷窩點。她急急忙忙去街道派出所報警。警察態度很和藹,耐心地解釋說,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情是傳銷,而且就算是真的,也不歸他們管轄,需要到案發所在地報案去,因此不予立案。姨媽沒辦法,回家打長途電話給南京市公安局,結果也是一樣,而且態度蠻橫。

“菲菲從小就柔弱,容易受人欺負。”姨媽嘆氣道。“你姨父走得早,現在找誰都沒有用。”

“怎麼沒找陸叔叔。”陸半農家就在順數第三棟的五樓。

“他和鄧辛倆去南美那邊的叢林冒險已經兩個月了,聯繫不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依依也沒法和他爸爸聯繫上。”

“依依?她不是在**麼?”

“昨天早上飛回來了。也在想辦法找。”

熊岱民對姨媽說,“我保證把她找回來。”這個小表妹的確讓他擔心。

姨媽這時候才哭了。

離開姨媽家,熊岱民快步來到陸家門口。

門開了,一顆腦袋探出來,整齊的發簾下,是一個漂亮的臉蛋。

“岱民哥,你回來了!”臉蛋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熊岱民覺得陸依越發光彩照人了,T恤短褲,一雙運動鞋,清純可愛。“依依越來越漂亮了!”

“是嗎?”陸依眉毛彎了。“哪有?!”無論真假話,好聽話總能讓女孩子心裡樂開花。“哥也是因爲菲菲的事回來的?”

“對啊。指望正常辦法是不行了。”

“那你準備怎麼辦?”

“用我的辦法——直接去找。”

“我也去。”

“你一個女孩子,幹不了這事。”

“什麼嘛,瞧不起人。”

“做事要有分工,前方的事,應該男人做。”突然想到這話不對,臉竟然有些發熱。

陸依吃吃地笑,這個大男人也會臉紅。

熊岱民趕緊說,“你好好陪着姨媽吧。”

陸依依舊在笑,不過點了點頭。“好吧,我看你是嫌我礙事!”

熊岱民心想,纔不是呢!他趕緊換了個話題。

“你這剛一年級,才上幾天,就回來,功課不要緊?”

“你多早晚開始關心我的功課了啊!”

在被伍元邵戲弄過一次後,陸依才突然注意到大哥哥熊岱民對她的關心。這種關心讓她很舒服,所以在以前幾乎沒有意識到。

“有岱民哥你出馬了,我就放心了。”

熊岱民很開心,“哈哈,包在我身上。一會兒再來找你。”

熊岱民打電話找來兩個休假的戰友陳功明和馮雲峰幫忙。這兩個還沒有女朋友的單身小夥子正在家待得無聊,立刻應允。

“天啦,終於有事做了。”

“在家才待三天,你就長毛了?”

“岱民,三天,就聽我媽嘮叨了兩天半。”據馮雲峰說,他媽媽嘮叨是一絕。“頭大得很,謝謝你救我,兄弟。”

陳功明正愁第二天要相親的事。

“我最煩相親這種事情了,我這樣就找不到女人啦?”

“咱們部隊有女人嗎?”

“部隊沒有,部隊旁邊也沒有?”

“旁邊那村裡還有年輕姑娘嗎?還年輕姑娘呢,就剩老頭老太太了,都。”

陳功明嘿嘿一笑,“反正,我不想去。我這麼帥,給人說:我媳婦兒是我媽的同事的表姐的幹姨媽的單位同事的女兒,多丟人哪!”

熊岱民聽得哈哈直樂。

沒過多久,三個人開着一輛越野車出發了。

***

通過熊菲菲的手機信號,很容易定位到了她的具體位置,南京市崔堂鎮人民三村,位於城鄉結合部。這個村是當地有名的傳銷村,駐紮着無數傳銷團體。在不遠處的路邊停車後,三人步行進入這條人流熙熙攘攘的街道。所有骯髒的秘密都隱藏在這看似平常的街景後邊。破舊凌亂的建築裡,是林林總總的各種貿易公司。一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門後,一小隊學員正在領隊的帶領下,喊着口號,在地上爬行着。成員有男有女,年紀輕輕,每個充滿稚氣的臉上,似乎都寫着我要成功四個字。

就是這棟樓了,熊岱民站在前面。沾滿灰塵變了色的白色瓷磚牆面,三層高,邊上一道鐵柵欄大門通向後院。這條街的建築全是這種風格。二樓正面掛着一個油漆已開裂的牌匾——“利安國際日用品(中國)有限公司”。

看到三個高大的陌生***在樓前,站在門邊的那個長相兇狠醜陋的肥胖女人走過來,邊剔牙邊問:“嘿,幹嘛的?”

熊岱民先倒是很客氣,“啊,大姐,您是利安公司的負責人嗎?我們來找熊菲菲。”

“熊菲菲麼?她欠了我們十萬塊錢。還了錢,就可以走人。”女人面無表情地,歪頭吐了一口,用鞋尖碾了碾。

“讓我先見見她,問問原委。”

女人翻白眼,“錢還了,就帶你們看。想怎麼看,都可以!”

這時候,一層的門面房裡走出來七個高矮不一,衣着邋遢的男人。“老闆娘,出什麼事了?”

“這三個人呢,想見熊菲菲。”

幾個男人圍過來,吊兒郎當,摩拳擦掌,擺出兇狠的姿態。“想見可以,先還錢噻。”空氣中充斥着廉價的酒氣。

對面二樓陽臺上,走出來兩個光頭男子,光膀子,趴在欄杆上往下看。

“佳穎,整來幾個帥哥喲。搞得定不?要不要哥哥幫忙?”

胖女人白了樓上一眼。

“老孃啥沒見過!”

熊岱民雖然在心裡非常蔑視他們,這幾個混混,他們三人任何一人,都能在幾分鐘內全部撂倒。但他還是決定,能和平解決,就不要動手。他們三人手都重,動起手來,很難控制分寸。

剛好這時,路口有一個巡警走了過來。

熊岱民立刻大聲喊,“警察同志。”

“啥子事啊?”巡警挺着肚子不急不慢地走過來。“啊,彭老闆娘。你們這是在搞啥子?”

幾個男人馬上把手揣進兜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幹啥子?哎呦,羅警官,這兒來了三個大男人,要到我店裡搞事呢?”

羅姓巡警皺眉問道,“嗯?搞啥子事?”眼睛嚴厲地盯着熊岱民他們三人。

熊岱民接口,“警察同志,我是來找我的表妹熊菲菲。我表妹被他們關押在這裡。老闆娘說不交十萬元錢,就不放人。”

“彭老闆娘,有這樣的事?”羅警官笑眯眯地轉向彭姓女人。

“熊菲菲拿了我公司價值十萬的產品,沒有付費。當然就是欠了我十萬塊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是嗎?”

“但你不能把她囚禁起來啊,是不是,警察同志?”

“囚禁?” 羅警官轉身,嚴厲地對三人說,“你們三個鬼鬼祟祟,來這裡做啥子?來來來,先把身份證出示一下,最近總說有外來流民鬧事情。”

肥胖女人很得意,嘴角露出點獰笑,和邊上的男人看着熱鬧。

熊岱民一邊遞過去證件,一邊說:“警官,這些人幹得可是傳銷的勾當。”

“這個不由你來決定!”

羅警官打開證件後,收住了臉上的蔑視神情。

“彭佳穎,這個熊菲菲啷個欠了你錢的?”

胖女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拿了公司價值十萬的產品。”

“那產品噻?”

女人感覺有些不對勁,“在她那裡啊。”

“那她人呢?”

胖女人更奇怪了,“在後院裡。”

“那東西不是還在你公司嗎?她不是沒拿走嗎?咋個會欠你們錢呢?”羅警官聲音高了八度嚴厲地說。旁邊的幾個男人收起笑臉,眼神不停交換。

“可是!”

“啥子可是,你要是不讓人家走,我可要告你非法囚禁啦。”

胖女人一開始不知所措,幾句後,立刻明白了。

“好的,好的,羅警官說得對。我們只是做生意心切,不懂法律。您看,我們產品好,熊菲菲就想要,又沒有那麼多錢,就只好找親戚幫忙帶錢來買。羅警官說的對,產品沒有拿走,就不欠錢。”胖女人滿臉推笑。“羅警官這一教育,我們這些粗人才曉得些道理。您看,真是…真是…”

羅警官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這些人啊!……做生意,要你情我願。人家想買,但一時付不出錢,你們也不能逼着人家出錢,是不是?等人家回去拿錢來,生意不照樣能做?”

“是是是。小五,還不趕快把熊姑娘請出來。”

院子裡傳來狗的哀嚎聲,聲音撕心裂肺。

羅警官皺着眉頭,“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虎子弄狗肉吃呢。”

“你那神經病兒子又在燒狗?”羅警官盯着她,院子裡傳來一股焦糊味。

女人沒有說話。

一個光膀子精瘦的男人手裡拿着噴火槍,提着個小煤氣罐,從門裡走出來。

“媽的,命這麼硬,毛都燒光了,還不死。”

看着熊岱民三人狠狠地盯着他,男人滿不在乎,大搖大擺,瞟了一眼警官,鄙夷地說:“看啥子看,老子吃肉,關你們屁事。”

羅警官捏着鼻子,“你就不能給它來個痛快?”

“羅警官,人死你都不管,還管狗死得舒不舒服?”

羅警官臉上很難看。女人趕緊圓場,“羅警官,虎子就是神經病,別理他。大人大量,別理他。他就是一神經病!”

轉身要打那男人,“還不滾進去。”

男人抽着鼻子,撇着嘴,邁着八字步,又回到院子裡去。

羅警官對着男人背影踹了一腳,然後把證件還回來。

熊岱民接過羅警官回遞過來的證件,並沒有致謝。氣氛有些尷尬,直到熊菲菲衣着邋遢,從鐵門後跑了出來,撲在熊岱民懷裡,嚶嚶哭泣。熊岱民輕撫她的後背,安慰這個柔弱的表妹。

“有受傷沒?”他問表妹。

“大哥,熊菲菲在我們這裡可是客人,咋個可能受傷呢。”胖女人在旁邊插口。

熊岱民沒理會,再問:“菲菲,有沒有受傷?”

熊菲菲低低地說:“沒有。”

“大哥,你看,我就說沒有嘛。這裡好吃好喝的,我都沒有管她要生活費。住個旅館,最起碼還得幾十塊一天呢。”

羅警官厲聲制止,“彭佳穎,你給我少說幾句!”

“哦!”胖女人連忙住嘴。“看我這嘴。不說了,不說了。”

羅警官看着熊岱民,“好了,你看,問題解決了。咱們就不要在這裡停留了。該幹嘛幹嘛去吧。”

“等一下,羅警官。”熊岱民沒動。

警官心裡咯噔一下。

“熊菲菲的身份證件呢,彭老闆娘……?”

“沒得啊?”胖女人無辜地攤開那雙肥手。

警官心放了下來,眼睛皺成四角,盯着老闆娘,“彭佳穎,快把身份證還人家。”

女人無可奈何,皺眉吩咐:“小五,快去拿!”

“老闆娘,證件都在老闆房間的櫃子裡呢。”叫小五的年輕男子湊近女人耳邊說。“鎖起咯噻。”

女人咬咬嘴脣,一臉狠狠的表情。“羅大警官,我親自去取。”

“快去!搞啥子搞,曉不曉得不能隨便扣人家證件?”

警官搖搖頭,對熊岱民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你看這些農民,啥子法都不懂。法盲,法盲啊。”

熊岱民冷冷地沒有迴應。看得出來,他那兩個同伴已經快要忍不住,想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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