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雲峰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然後開始講故事的經過。
“那是去年秋天的時候,我們護送一批貨物到伊拉克北部,塞爾薩爾湖東邊的一個小鎮。那時候,那個地方還沒有被IS控制。當然,也沒有**軍。車隊從一個小村莊過。你們都知道,那種村莊,到處看起來都差不多,灰色的建築。倒是很耐髒。是不是,宗曦?因爲本來就是髒的,哈哈。”
陳宗曦睜大眼睛點點頭。
“但那個村莊有一棟房子顯得很與衆不同,白色,兩層高,牆面裝飾有藤蔓阿拉伯花紋,明顯是個富人的宅邸。”
“富有的混蛋。”
“哈哈,是的,富有的混蛋,功明說得一點沒錯。其實車隊過去就過去了,我自己也沒有怎麼注意,只是覺得鶴立雞羣的感覺而已。我們的帥哥陳功明同志,有極好的眼力,居然就看到二樓窗戶裡面窗簾一角有一張晃動的紙,上邊寫着‘SOS, help me!’。他眼神非常好,過目不忘。”
“那當然。想當年連隊裡,沒有人能比上我。”陳功明有些洋洋自得。
“對啊,功明過目不忘的能力真是無人能及。”熊岱民點頭稱讚。
“我們都沒有注意到。陳功明說,肯定是。”
“你們還不信理我呢。”
“是哦。我們一共八個人,其他七個都沒有看見,就他說有。我們有安裝在車頂上的攝像頭,到達目的地後一看,還真有。如果不仔細觀察,真看不到。有七八十米的距離,書本那麼大的一張紙。”
熊岱民大致知道這事,還是順口問,“然後,你們就去救了?”
“對啊。本來這種事情,我們不應該插手,但那片地方早就沒有**軍保護了。不離開的,估計要麼是同情IS的,要麼是實在沒辦法跑的,畢竟土地搬不走。我們去那裡停留,很難說會不會被人當做敵人。”
“還好啊,那次過去沒有遇到強敵。”
“八個人都去了?”
“沒有啦,就我、雲峰和吉米·佩爾森。吉米是挪威人。”
“三個人就去救人。”陳宗曦還是比較讚歎。“好勇敢。”
熊岱民當然很瞭解這兩個好朋友,他們就喜歡冒險。“雲峰和功明就怕沒有危險。”
“哈哈,岱民過獎了。我們讓車隊的其他車先回了,順便在回程路上查看是不是還有求救信號。結果,他們經過的時候還有。看來裡邊的人是在有車隊經過的時候,就舉出求救紙條來。”
“十有八九,這些車隊都不會注意到。”
“嗯!太小啦。”
“等了三個小時後,我們纔開了一輛皮卡往回走。到村莊的時候,太陽都幾乎完全落坡了。我們把車直接停到房子前邊。”
“裡邊走廊上,鋪着光亮的大理石,很有錢吧!在那個荒涼的地方。吉米繞到後邊,我和雲峰從前邊進去。”
“門裡邊衝出兩個人來,提着AK47,真的是AK47。咱們都沒有扣扳機,一**一個,那兩人都倒地上了。衝進屋裡,還有四個人正準備拿槍,結果看到槍口,立刻舉起了手,舉這麼高。”馮雲峰把手舉得老高。
“誇張。”桑時芬輕笑。
“什麼誇張,肯定是被美軍給用槍指過很多次後,學乖了。吉米從後門進來,那邊沒有危險。功明立刻往樓上去,吉米也跟了上去。然後,聽到上邊砰地開了一槍,把下邊幾個人嚇了一大跳。”
“對啊,吉米開的槍,他Y打槍很準,打中男主人的右手腕。那老男人正想舉起手槍呢!一個糟老頭子,都老成那樣了,還那麼色,三個老婆像三代人。”
“那等你們去救的漂亮姑娘呢?”
熊岱民說了一句。“當然在功明帥哥打開的那間房間裡。”
“是啊,被鐵鏈鎖在牆角,她的手剛好能夠得着窗戶角。她其實很勇敢。”
“最他媽見不得這樣欺負女孩子了。”陳功明忿恨地說。“女孩叫娜塔莉婭,信奉基督教。最近基督教徒在那一帶日子很不好過。她是這家男主人在IS的女奴市場上買來的,才十七歲。”
“那個挪威人看到女孩後,馬上轉身去給了那老男人胸口一槍,很乾脆。功明也非常氣憤,差點直接把剩下的那些男人都殺了,被我拉住了。”
“雲峰,你不該拉我的。”陳功明還有些耿耿於懷。
熊岱民說,“其實最可恨的還是那些惡棍家裡的婦女,自己本來就地位地下,還幫助男人看管教訓其他女人。”
“吉米差點就要給老男人的三個老婆一人一槍,好不容易纔忍住了。”
“哎,她們早已經認同自己的地位。”陳宗曦咬着嘴脣。“在她們心裡並沒有平等公正這些概念,基本上很難救她們。那女孩,娜塔莉婭,懂得反抗,很勇敢。”
“反抗就少不了吃苦頭,剛救出來的時候,身上全是淤青和傷痕。衣服也髒兮兮的,其實就只有一條裙子,髒得根本看不出來那裙子原來是白色的。”陳功明說的時候,眼睛裡竟然有一些淚光。
“沒穿黑袍?”
“黑袍子是阿拉伯女人穿的,她是異教徒,又是買來的女奴,不用遵守這種規定。”
“娜塔莉婭覺得功明能看到她那張小小的求救紙條,是上帝的安排。一定是上帝賜給她一個騎士,來營救她於危難之中。”說着,馮雲峰笑了。“結果,當然就是,娜塔莉婭成了他的跟班,吃定他了。”
“小丫頭,可難纏了,好煩!”明顯說的是言不由衷的話。“走哪裡都跟掛着個小熊似得,粘皮糖。”
“噫… 好甜的粘皮糖。得了,我不嫌煩,你把她讓給我好了!”馮雲峰嘻嘻笑。
“去。”
“你瞧,還是捨不得吧。”
熊岱民推推陳功明,“把你錢包裡的照片給大家炫耀下唄。”
照片上,娜塔莉婭有一雙湛藍的眼睛,白皙的皮膚,有些捲曲的栗色頭髮,洋溢着純真的笑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別看她現在臉這麼白,那時候臉上髒兮兮的,還有巴掌印,全身都是灰塵,很瘦。現在已經胖多了。你看,這裡還是能看到點點傷痕印跡吧。”陳功明指着腮幫子靠下的位置,其實非常不明顯。“嗯,你們見到她就能看到了。”
“你們就這樣把她帶到巴格達。”
“當然!難道還留在那裡。”
“她父母不知是死是活。IS佔領她們村子的時候,她在姐姐家。IS到處殺人。她們兩人都被擄走,送到市場上出售。其實還不是IS士兵擄走的她,是她姐姐家隔壁鄰居。IS來後,立刻變成窮兇極惡的骨幹分子,殺了好多人。她姐姐家除了她倆都被殺了,而且是當着她們處決。後來,她被這個老男人買下來,花了五百美元。”
“這麼漂亮的女孩,只要五百美元,女人在那裡真不值錢。”
“這還是因爲娜塔莉婭是處女,才能買到這個價,否則要低得多。她姐姐只賣了一百八十美元,被一個牽羊的中年人帶走了。在那羣暴徒眼裡,她們根本就不是人。”
大家嘆息了一下。
“娜塔莉婭算是得救了。”
“那是,她有騎士來救。”馮雲峰笑着說,“功明把她抱下來的時候,她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懈怠,反正像眩暈了,趴他肩頭。大概一直營養不良,當時真的瘦弱。”
陳功明不算很高,一米七八,但很強壯。
“嗯,她幾乎不能走路。大概是因爲安全了,整個身體鬆懈下來。不過,她真的不沉。扛着還不如一袋麪粉重。”
“太誇張了吧?”
“哈哈,他是太憐惜娜塔莎(娜塔莉婭的暱稱)了。姑娘也還是有將近七十斤的。”
“七十斤?肯定比一袋麪粉重,至少有兩袋大米。”
“那現在娜塔莉婭還在巴格達囉?”
“嗯,在。”
“安全嗎?”
“當然安全,在我們的駐地。”
“駐地?不是很多你這樣五大三粗的男人麼?”
“哈哈,有圍牆,大家相互照應。這裡的男人多有些英雄氣概,不會欺負女人。而且吉米也很保護她,那個大塊頭很有正義感。”
“但她就只認定你。”馮雲峰一臉無奈的表情。“當我和吉米是透明的。”
陳功明得意地笑了。“呵呵。你手運不好。”
“最主要,誰讓你眼神沒功明厲害呢。雲峰,你就認了吧。功明媽媽的微信號上的頭像都是娜塔莉婭的照片。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早就開始炫耀了。這會兒,也不逼着他相親了。”熊岱民想起了陸依。她也漂亮,很勇敢,但她在哪裡呢?有沒有放出信號,而我們還沒有發現呢。
那天,他回家告訴媽媽陸依被海盜綁架了。大概是看到了他眼眶裡的淚光,媽媽說,“兒子,去把依依救回來,媽要她當兒媳婦。”
***
8月16日。
伍元邵走下飛機,第一次出國,又是濟州島,但這藍天白雲,通透的空氣,強烈的陽光,都沒有提起他的一絲興趣。他在候機廳外見到接機人。一小時後,來到永駿山莊—— 一座海岸小山上的豪華度假別墅。
伍元邵坐在沙發上,思考着行動方案。
要從哪裡入手來查詢有用的資料?
兩小時後,山莊外開來兩輛中型貨車,並排停靠在別墅後邊的空地上。四個工人跳下車來,將幾個箱子擡進別墅。幾條線電纜從別墅中拉出來,連到貨車上。不多時,別墅的露臺上,已經支起上大小不等的幾面白色衛星天線。
“伍先生,一切就緒,輪到你了。”
伍元邵在克利奧帕特拉郵輪營救網站上發出信號。
“Angry Fist將開始行動!”
沒過多久,伍元邵的郵箱收到了很多回復。
“伍先生,大家應該精誠合作,共享信息。”
“伍先生,我是寧偉,臺灣退伍軍人,現身在肯尼亞。我朋友的女兒也在船上。你們在內羅畢的人怎麼聯繫?我要加入。”
“伍先生,美國營救隊已經做好準備。請聯繫我們。”
“伍先生,大韓民國營救隊伍已經在摩加迪沙了。請聯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