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棍是山中千年大樹所做。
韌‘性’好,硬度好,一棍子‘抽’下去,山石亦要被擊碎。
可十八棍陣一起,便是心裡帶着憐惜,和尚也不會手軟。
攜帶着風雷之聲的長棍‘抽’在脊背之上,除了皮‘肉’發出的悶響,還伴隨着一聲骨裂的脆響。
可那男人卻只是身子顫抖了一下,便又站直了身體,眉目清朗,眼神清澈的看了他一眼,向前邁了一步。
和尚眉頭輕蹙,手一揚,第二棍便橫掃而來。
這次,對準的是那男人傷痕累累的腹部。
和尚亦不忍,但是他也沒辦法。
十八棍陣,每人三棍,一棍脊背,一棍腹腔,一棍大‘腿’。
取背頂青山,腹容天下,堅不可屈之意。
秦齊繃緊了腹部肌‘肉’,八塊腹肌將那些傷口都撐大了些,可是一棍之下,仍然忍不住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小子,你至少要撐過三人,才能讓主持同意你的請求。”和尚長棍在手心裡擊了一下,帶了些許憐惜的道。
隨手將口邊的血漬抹掉,秦齊笑意淺淺,站直了身體,再度邁前一步,道:“晚輩知曉,大師請。”
第三棍擊在了大‘腿’後面,大‘腿’上的傷口被擊得直接崩裂開來,在雪地上濺出了一片血‘色’。
身子只是微微顫了一下,秦齊邁步,向着那白‘色’廟宇上前一步。
鬍子和尚輕嘆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
前方二十米處,緩緩站出了另外一個瘦高人影。
手中漆黑長棍在血光反映下,竟帶了暗紅之‘色’。
那是,被血‘色’常年沁潤纔有的‘色’彩。
秦齊‘脣’角微勾,一步步的朝着那人走去。
走一步,便在雪地上留下了一個血‘色’窟窿。
看着身形筆直的走近,瘦高和尚微微頷首,上前一步,手中長棍帶了歷嘯,快若閃電般。
連擊三下。
悶響脆響響做一處,巨大的衝擊力,讓秦齊的身體隨着那棍勢搖晃了三下後,便往前傾倒。
可將將要倒地,秦齊手在地上一撐,腳下用力,強行,將身體給扳了回來。
口一張,黑紅‘色’的血液在雪地上噴成了一片。
這次,便是他拿手背去擦,都止不住嘴裡的血涌。
秦齊乾脆放下手,輕咳幾聲後,任‘脣’角血流如注,邁步向前。
瘦高和尚發出一聲輕嘆,身形退後,而在山坡之上,出現了第三個人。
那是一個矮矮敦敦好似一個圓球一般的和尚,手中的長棍比他的頭都長出半米。
鮮紅‘色’的,晶瑩透亮的長棍。
“小子,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胖和尚笑眯眯的道。
秦齊微微一笑,道:“那,大師可願意聽晚輩請求,送人出去?”
他說一字,嘴角便噴涌出黑血,偏生臉上依然風輕雲淡,笑容憨厚,映着那滿身傷痕,黑紅血跡,走一步,便帶出了烈烈風聲般,那是生死早置之度外,一往無前的凜然。
胖和尚不覺收斂起了笑容,雙手合十,道了聲:“得罪。”
秦齊淡淡一笑,手臂微伸,道:“大師請!”
血棍帶了凌厲呼嘯,如同死神殘影一般,重重的擊下。
一棍脊背,擊得秦齊身體前傾,棍子在空中停留了一下,反手,帶了翻轉之力,更加兇猛的擊在了那傷口裂開連內臟都隱隱‘露’出的腹部,再又停滯了一下,胖和尚身形急轉,慣‘性’帶出來的力度,讓那繞到後面擊向大‘腿’後面的血棍連空氣都劃破。
留下一片真空。
那片濺起的血珠都似乎停滯在了空中。
隨後,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灑向了方圓五米的距離。
一片血紅之中,那雙手撐地,硬生生的將膝蓋支撐在了離地幾公分之處的男人,異常醒目。
秦齊眼前一片血紅,耳中耳鳴嚴重,身體因爲劇烈的疼痛而痙攣着,撐着地的手臂,亦隨時都想彎了下去。
只要倒下去,那這所有的苦痛都會消失。
反正都是死,爲何不死得舒服點?
一片耳鳴中,有聲音細細得響起。
呆了呆,秦齊微微笑了起來,手用力在地上一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他身子抖個不停,因爲巨力,身上被凍住的傷口都綻放開來,腹部的傷口更是完全迸裂。
鮮血已經將他身體全部染紅。
手掌貼在腹部,將想要‘露’頭的腸子給塞了回去,秦齊笑意淺淺,側頭看了一眼那一片血紅之中的圓敦敦身形,道:“原來,十八棍陣裡,還帶‘迷’‘惑’之聲的嘛?”
胖和尚臉‘色’不覺一紅,緩緩退後兩步,可忍不住又道:“你怎知,那不是你心裡的想法?”
“呵呵。”秦齊輕笑出聲,‘腿’已經無力擡起,便拖着‘腿’往前走,淡淡的道:“晚輩只知,再苦,活着也比死了好。”
死亡是最輕鬆的事,死了,便一了百了,不會再痛,不會再苦。
可那是弱者的選擇。
他秦齊不怕死,但絕對不會自己去選擇死。
何況,不走完三陣,這些人絕對不會送顧欣悅出去,那他便是死,也一點意義沒有。
不過就是一些皮‘肉’之苦,他有什麼受不住!
無論多痛,多苦,他都會熬到最後一刻。
他過的陣越多,這些人就會越看重承諾,說不定,還會派上一兩人,護送着她,到和何牛相會之時。
隨着他往前拖行,雪地留下兩道觸目驚心的血槽。
饒是胖和尚一向冷情,亦不覺動容。
前方二十米,第四個人站了出來。
這是個長得方方正正,連臉都是長方形,嘴角抿成了一條僵硬直線的和尚。
額頭間四條皺眉皺出來的紋路,隱隱的,形成了一個王字。
待得秦齊走至面前,方和尚道:“你不錯,放心,我等會依你所求,將那姑娘送出去。”
“多謝。”秦齊頷首道謝,在一片血紅中,看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
“看在你是條漢子的份上,也不用多走了,我幫你解脫吧!”方正和尚手腕一翻,手中‘露’出了一條銀白‘色’的細長竹棍。
晶瑩若‘玉’,細長若劍。
一棍斷骨,二棍斷心,三棍斷人‘性’命。
方正和尚全力施爲下,便是完好之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何況是面前這個內息全無,完全靠着意志力強撐的男人。
秦齊淡淡而笑,手掌向上,舉起手臂:“請大師賜教。”
眼中閃過憐憫和敬重,方正和尚舉起了竹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