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往避暑山莊的官道下來,繞過禮縣,經過尉縣的運河碼頭,再走上半日山路,便可見前面豁然開朗,一座精巧別緻的山莊聳立在半山腰上。
宮嬤嬤下了馬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了一眼那山莊,皺着眉頭看向了後面那輛馬車。
雖然也說是京郊,但是這裡確完全已經是偏僻的鄉野之處,那定國公的孤女都躲到這裡來了也不讓人安生!
自家主子也是,居然被淑妃給挑逗得真應下了顧老太君,派人前來查看。
這要是榮寧郡主沒病,你準備怎麼處罰榮寧郡主?若是有病……
哎,只希望真的像主子說的那樣,榮寧郡主只是顧陌寒的嫡妹,和顧陌寒的關係並不好,而皇上也並不在乎這個外甥女。
“就是這裡!”一個婆子哎呦哎喲的從後門的馬車上爬了下來,對隨後而下的許嬤嬤道。
擡眼望了那緊閉的莊門一眼,許嬤嬤快步走至宮嬤嬤面前,陪着笑臉道:“宮嬤嬤,您看,我們是不敢去敲門了。”
宮嬤嬤冷哼一聲,對前面的禁衛軍擡了擡下頜,道:“去叫門。”
前頭兩個禁衛軍翻身下馬,快步上了臺階大力拍門。
“誰啊?”莊子裡傳出一個蒼老夾帶着咳嗽的聲音。
“快開門!”禁衛軍大聲喝叫。
“你們是誰啊?我們郡主在這裡替郡王守陵,可不是誰都能見的。”裡面的聲音一邊喘一邊咳的道。
“奉皇后之令,前來給榮寧郡主看病!”
禁衛軍的話音還未落,大門便顫巍巍的打開,一個弓着身子的老漢亦是顫巍巍的走了出來,扯着那禁衛軍急道:“看病?有大夫來了嗎?哎,謝天謝地,我們郡主可有救了,快,大夫你快來。”
“我不是大夫!”禁衛軍回頭看向了宮嬤嬤。
宮嬤嬤瞪了一眼呆滯狀的許嬤嬤,對隨後下車的江太醫和胡太醫道:“大人,麻煩您了。”
“走吧走吧,郡主那個身子,哎……”一邊搖着頭,江太醫快速的向臺階上跑去。
好在衛皇后來宣太醫的時候他也在,才能想法子跟了一起來。
那個衛皇后也是奇了怪了,衛昭和顧陌寒那麼好的關係,她這麼來踩顧欣悅是什麼意思?
許嬤嬤回過神來,也忙跟着往上跑,一邊跑一邊大聲道:“宮嬤嬤,可要太醫好生看看,衛皇后可說了,一定要嚴查!要是那,那榮寧郡主敢裝病來欺辱我們老太君,那就是殺頭之罪!”
“你說什麼?”老漢顫巍巍的回頭,道:“皇后叫你們來不是來給郡主看病的?是來抓郡主砍頭的?”
“不是,我……”
宮嬤嬤話還未說完,許嬤嬤就大聲道:“那死丫頭就是裝的!病什麼病?倒是快把我們老太君給氣死了纔是!皇后娘娘慧眼識天,早就知道那死丫頭居心叵測!怎麼可能……”
“噤聲!”宮嬤嬤大怒,厲聲喝道。
“我……”許嬤嬤還想說什麼,宮嬤嬤已經對隨行的太監道:“你們死的嗎?還不堵住她的嘴給我拖下去!”
“青爺,是大夫來了嗎?”一個丫鬟快步從內院跑了出來,見外面這麼多人頓時頓住了腳。
那丫鬟身上衣服還帶了水漬,頭上更是汗水直滴,連那嬌美面容都掩去了幾分,一看便是忙亂之中跑出來的。
“這位姑娘,我是太醫,能麻煩你帶我去郡主那嘛?”江太醫上前一步道。
“好好!”那丫鬟頓時高興得連聲道好,引了江太醫往後院走。
宮嬤嬤也黑沉着臉和胡太醫一起跟在後面。
一路上庭院之中落滿樹葉,花枝長得蓬勃完全是沒人修剪過的模樣,進了第二進院子,那建築雖然精巧卻好似蒙了一層灰一般,院子裡也只有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鬟。
宮嬤嬤心裡咯噔一下。
顧老太君說,榮寧郡主住得雕樑畫棟奢侈糜爛,養了百來個惡奴,囂張跋扈,她派的下人剛到門口好言相邀就被那些惡奴打成了重傷。
奢侈在哪裡?惡奴在哪裡?!
眼角往後面跟着得一長串宮人身上瞟了一眼,宮嬤嬤都可以預見到,回去以後不用半個時辰,這裡的事就會被傳個遍。
“太醫來了,姑娘,太醫來了,您不用怕了。”引路的丫鬟抹着眼淚引了江太醫進去。
宮嬤嬤頓了一下,硬着頭皮帶了胡太醫便往裡面走。
“這位嬤嬤,我們郡主……”門口的丫鬟伸手擋了一下。
“無禮!這是皇后身邊的掌事姑姑!奉皇后之令特來看郡主是否裝病,爾等敢擋!”宮嬤嬤身後的一個太監叫道。
“再是皇后派來的,可是郡主是閨閣女子,你們這麼闖,那便拿出皇后賜死郡主的旨意出來吧!”那丫鬟猛然擡頭,滿眼通紅的叫道。
宮嬤嬤心裡不覺再度一沉,回頭狠狠的瞪了那太監一眼道:“你們,退後!我跟太醫進去即可。”
“宮嬤嬤,這可不行,淑妃娘娘可說了,爲了公平,我們三宮的人,可都要看着的。”太監陰笑一聲,對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嬤嬤道:“紅姑姑,你說可是?”
“姑娘,這位是淑妃娘娘身邊的鞏內侍,這位是太醫,我等奉皇后懿旨,必不會讓郡主受苦,還請讓我等進去看看。”紅姑姑對那丫鬟和顏悅色的道。
丫鬟躬身一禮,讓開了門。
“哎呀,郡主!不是說了讓你好生調養,絕對不能再生鬱氣!你這是你這是!怎麼比離開京城前還要嚴重了!”
剛進屋就聽得江太醫連聲叫道,宮嬤嬤心裡一急,掀開門簾便走了進去。
屋子的面積不小,靠牆放置了一張寬大的拔步牀,那拔步牀上躺了一個臉色慘白氣息奄奄的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女。
榮寧郡主,應該早已經滿了十四,馬上就要十五了。
“我不若早死了算了,我死了,祖母就安心了,叔叔們也能白拿了我和父親的錢去,我也不用再被他們這般糟蹋!”少女側頭躺着,淚珠兒滾滾而下,抽泣着道:“我也知道,皇上賞給我的郡主之位和那些銀兩,早就礙了他們的眼,可那是皇上給的啊!我都躲到這裡來了,只想着,替父親唸經祈禱,可是他們還不放過我,派了刁奴前來辱罵我,誣陷我跟哥哥私奔!”
宮嬤嬤的心尖都抖了一抖,就聽得那少女一邊粗喘着,一邊用盡了力氣般的道:“若只是說我還好,可我哥哥在邊關替皇上守着關城,抵禦着關外百萬柔然人,他們卻可以這樣污衊於我們,這到底是怎樣的狠毒心腸!”
說着,一口氣上不來,人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