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天黑得早。
太陽一一斜，天色便暗了下來。
暈黃的天色裡，起了風。
嗚嗚咽咽的，從那些枯枝上繞過，發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音。
秦齊手指敲在石桌上的聲音，便有些突兀起來。
敲了幾下後，秦齊道：“你是何時想明白的？”
顧陌寒苦笑了一下，低聲道：“我早有疑惑，只是不願意去想而已，聽到青蓮子那句話才明白。”
“是嘛？”秦齊脣角掠過一絲譏諷，道：“我還以爲，你見到她的面，就應該明白了。”
顧陌寒一怔，隨後臉色便慢慢的白了起來。
她到甘州之時，面色紅潤，肌膚還帶了一些蜜色，走個路，都要蹦跳一下，整個看上去如同夏日陽光一般。
可那天見她，不說那蒼白的臉色，便是行動，都帶了緩慢之意。
那時候，他就應該想到，她所受的，絕對不是一般的苦。
一組暗衛出手，如果受的是絕殺指令，那，她又是怎麼逃出來的？
在那一刻，他就應該想到的。
可那時候，他卻只有傷心，因爲積累了一個月的擔心在那一刻爆發出來，只覺得冰冷一片，再無法想別的事。
“我知道，我錯了。”猛咬了一下舌頭，那一瞬間的激痛讓顧陌寒定了下神，輕聲道：“我以後，再不會犯這種錯誤，秦齊，我再也不會犯，我寧死，也不會傷她一絲一毫。”
秦齊眼簾低垂的沒有說話。
“秦齊，她亦愛我，我們是相愛的，我們早就在一起了，在車氏城的時候，我們已經許了終身。”眼睛直視着他，顧陌寒一字字的，好似也在心裡給自己發着誓一般的道：“她是我的，是屬於我的！”
“你剛還說，不會再犯這種錯誤。”秦齊笑了一聲，淡淡的道：“姑娘她，只屬於她自己，不屬於任何人。”
顧陌寒一怔，道：“是，所以，她也不屬於你！”
秦齊笑着搖搖頭道：“我從未想過讓姑娘屬於我，我只是，我只是屬於她而已。”
一點點的，顧陌寒的臉上開始泛起鮮紅，酒氣之中夾雜着怒氣的鮮紅。
秦齊如同沒有看到一般，起身將那麻布袋給拎了過來，將繩釦一鬆，倒了紀璟出來。
顧陌寒的眼眸更深。
紀璟已經被凍得半僵，迷迷糊糊之下看到顧陌寒就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嗚咽着想要扭動身子，一對眼眸更是閃閃發亮的看着他。
“紀璟以前做的事，你應該知道，在姑娘去甘州之前，他就已經往甘州杜夫人府邸送了許多物品，而你並沒有阻止。”秦齊踢了一腳紀璟，讓紀璟的身體猛然一僵後，接道：“你說你知道錯了，那你可知道，姑娘被擄出來的時候，遇見了紀璟，還向他求助，可紀璟當沒看見不說，反而阻止了何牛，這才讓那些人帶了姑娘出城。”
“嗚嗚嗚……”看着顧陌寒那瞬間冰冷下來的神色，紀璟努力的轉動着眼珠子，嗚咽出聲。
緩緩起身，顧陌寒一腳踩在了紀璟胸口上，腳尖一扭。
噗嗤一聲輕響，紀璟的臉色慘白之後是一片血紅，聲都沒有發出，便因爲心臟碎裂而斷了氣。
“這些人你都能殺，大將軍府的，紀璟，甚至是杜夫人身邊的丫鬟，你都能殺，可是陌寒，便是殺了這些人又如何？有些事，發生了，便不可挽回了。”秦齊輕嘆一聲道。
“誰說不可以！你說的對，我錯了，不是欣悅屬於我，是我屬於她，我們相愛的，她是愛我的！只要，只要我努力，我再不犯錯，她總有一天會原諒我！”酒氣和心痛一起上涌，顧陌寒衝口道：“可你是我的兄弟，我們一起長大，我什麼都不會瞞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還是說，你想搶她！你存心想從我身邊將她搶走，所以才這麼對我！”
“我沒想搶她。”秦齊低垂了下眼眸，再度擡起之時，眼中只有堅定，沉聲道：“姑娘喜歡誰我都不在乎，我說了，我是屬於她的，我並不奢望什麼，她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好，我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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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離她遠些！”顧陌寒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秦齊的衣領，怒道：“離她遠些！她有我去救，她的安全我會負責！她要做什麼，我都可以滿足她！如果你不在乎，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你負責？”秦齊的眼睛也一點點的冷下來，冷聲道：“你拿什麼負責？你說想娶就能娶？你以爲軟禁了杜夫人就安全了？你是秦家家主，你能放棄你的責任？杜夫人若是沒有暗門的默許，真的能使喚得了一組暗衛？你只想着你自己愛她，那麼你的部下呢？那些長老們呢？他們也容許嘛？他們也認爲你們合適嗎？還是像紀璟一樣，認爲姑娘只是你的絆腳石而已？甚至，因爲姑娘的血緣，當她是仇人！”
“你先不是說了嗎？我神功大成，你覺得，我還會怕任何人嘛？”顧陌寒的聲音亦一點點冷了下來：“或是說，你不信？想試試？”
隨着兩人的聲音，身形雖然沒動，周圍的空氣卻起了異樣。
風在空中停滯住，一點點的，形成了白霜一般的微末，晶亮閃爍的，一圈圈的往外擴大。
整個小院，都成了一片碎晶之地一般。
“說起來，我們也有段時間沒有切磋了，秦齊，堂兄，不若我們試試？”顧陌寒滿目血紅，眉間蹙成的線條透出了陰冷之色。
毫不掩飾的殺氣隨着最後一字爆裂而出，將周圍的碎晶一下震開。
漫天都是星星點點。
反射着夕陽的橙紅色光芒。
好似血霧一般。
而在此同時，兩條身影一閃而分，又攜着雷霆之勢，對衝而上。
“哇靠！”秦福叫了一聲，便欲跳出去。
被秦桐啪的一下按住。
“你擋我幹嘛！他們這是不死不休的節奏啊！再怎麼說，也是自家兄弟！這麼打下去，死一個怎麼辦！”秦福低吼道。
“放心吧，秦齊有分寸。”秦桐眼睛都不眨的盯着那小院道。
距離有些遠，別說聲音聽不到，連那模樣看着都有些模糊。
“什麼叫秦齊有分寸！我是怕秦齊被殺了就玩完了！你說喜歡誰不好，爲什麼要喜歡將軍的女人啊！”秦福抓着頭髮叫道。
“噓！”秦桐手指豎在脣間，道：“別吵，你看。”
呃……
秦福轉頭看去，就見那兩人已經衝到了一起，你在我臉上揍一拳，我在你肚子上踢一腳。
愣了半晌，秦福坐下了。
還好，既沒有動武器，也沒有動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