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儘管不確定師兄是否能現那藏在筆桿中的秘密,我還是着手爲悄無聲息的潛入冷宮做起準備來。
因爲感覺可能會有暗衛潛伏在這裡,監視着我,爲避免他們一直跟隨着我進入冷宮,我與杏兒便使用了一個調包計。
我易容成了杏兒現在所裝扮的模樣,而杏兒則易容成了我現在所裝扮的模樣。
在我以杏兒現在的這幅模樣出門後,杏兒則故意以我的模樣在門外轉悠了一圈,又轉回了屋子裡面,以此來混淆我們設想中的暗衛的視覺。
不過,後來,經過探問皇帝,也證實了我的直覺是靈敏的,我與杏兒的住所附近,確實是有暗衛在注視着我們的一切。
而我出門之後,也並未直奔冷宮,反倒是先去了御醫院的主院,悄悄的易容成一個當值御醫的模樣,再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這樣一來,如若還有暗衛緊隨在我身後,也能被順利的甩掉。
出了御醫院之後,我才疾的奔着冷宮而去。
當我到達冷宮之時,大約在子時初左右,冷宮之中,卞太妃與卞留雲以前居住着的那間屋子裡,仍然還有一盞燈未熄滅,不用說,這裡面居住着的一定是淑妃和她的侍女玲瓏了。
我不禁有些好奇,向來盛氣凌人和傲氣十足的淑妃,與她那個習慣於狗仗人勢的侍女玲瓏,被打入冷宮之後,過的又是怎樣一副光景呢?
因着與大師兄約定的時間還早,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便悄無聲息的來到淑妃的窗戶,從窗口的邊緣,向室內看去。
只見在照明燈邊上,有一個梳妝檯,淑妃正坐在銅鏡前面,手中拿着一堆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正不停的往自己的臉上塗抹着。
那原本滿臉橫肉的玲瓏,這幾日以來,臉上似乎也顯得消瘦了一些。她就站在淑妃身旁,有些面帶愁容的勸着淑妃道:“小姐,夜深了,還是早點上牀歇息吧!”
淑妃聽見了,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似乎帶些神經質的說道:“我不要睡覺,我要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這樣宗哥哥看了纔會喜歡。我被打入冷宮,就是因爲我變老了,不漂亮了,宗哥哥看了不喜歡了。等我又變得漂亮了之後,宗哥哥見着了高興,肯定就又將我給接回去了。”
“小姐,你不老,也已經非常漂亮的了,在玲瓏眼中,小姐便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女子了。皇上怎麼會不喜歡小姐的,將小姐打入冷宮,也只是因爲皇上在與小姐慪氣而已。等皇上的氣消了,自然就會想起小姐的好,也就會將小姐接回宮中去了。小姐乖,不要熬夜了,熬夜多了,就真的會變老了,皇上見着了會不高興的。”玲瓏帶着一些哭腔的安慰淑妃道,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玲瓏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淑妃一聽這話,立馬放下了手中的胭脂水粉,有些慌張的嚷着要去睡覺。
這時,我也才清楚的看清了淑妃現在的樣子,沒想到,才短短几日不見,淑妃便變憔悴了很多,原本很有幾分凌厲之勢的丹鳳眼變得有些黯然無神起來,以前她臉上的那股傲氣與霸氣也蕩然無存了,現在的她,看起來象是一個無助的、害怕被大人拋棄的孩子。
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最在意和最害怕的不是那份名利的得失,而是皇帝對她的態度的轉變吧,可能,由皇帝親口說出將她打入冷宮之話,對於她來說,這與世界末日的到來也沒什麼太大的差異了吧。
本來,因着她往日對我的種種刁難與毒害,看見她的這種狀況,我應當拍手稱慶纔是,可是,見到此情此景,我卻無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反倒有些不忍看下去的感覺,所以,我乾脆選擇了轉身離去,眼不見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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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我便來到了那幢已經被燒成廢墟的房子邊上,循着腦海中的印象,尋找起地下通道所在的大概位置來。
因着地下通道上堆滿了廢墟,我需要先將這堆廢墟給清理開,又用內力分開了已毀去開關、合在一起的地下通道入口,倒也還用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順利的進入了地下通道之中。
隨後,我又掏出隨身所準備的火摺子,將那懸掛在壁上的油燈給點燃了,整個地下通道纔算亮堂了起來。
接下來,我就只能在通道中略顯有些焦躁不安的來回踱着步,等待着大師兄的到來了。
幸而,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在丑時初左右,我終於聽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處,傳來了有人走步的輕輕腳步聲。
片刻之後,地下通道中便現出了大師兄那熟悉的身影。
見到我之後,大師兄停下了腳步,並未馬上開口說話,只是彷彿已經很久沒見我了一般,用略微顯得有些貪婪和急切的眼神細細的打量着我,彷彿要將我的一切都深深的刻入他的腦海中似的。
本欲開口說話的我,見着了他的這幅模樣,一時也有些不忍打破這種平靜,只是先任由他這般看着。
良久之後,被這股靜默弄得心情有些異常難受的我,努力平穩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住自己的心緒,強作出一絲微笑的說道:“我方纔還一直在擔憂,怕趙侍衛不能將毛筆親手遞給你,或者你不會現筆桿裡的秘密呢。”
聽見我的話後,大師兄稍稍收斂了一下他自己,也露出了他慣有的那種微笑,溫和的說道:“是啊,剛開始趙侍衛將毛筆遞與我時,我確實有些不明所以,看了毛筆上所刻的字,就更是有些莫名其妙了。但是,也不好再詢問什麼。不過,等到晚上準備就寢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這毛筆裡面可能會有什麼奧秘在裡面。於是,就拿着那支毛筆折騰了半天,才終於現了這個秘密。不過,幸而現了這個秘密,不然,就要錯過這次難得的見面的機會了。日後,若是再想這般單獨見到你,只怕,只怕終會成爲一種奢望了……”
說到後來,大師兄的聲音逐漸低沉了下去。
“爲什麼啊?你在邊關待上幾個月,不是就得回來嗎?”我心中一驚,趕忙追問道。
“縱然回來,你我之間卻也就只能以叔嫂之禮相待了。與其這樣,看着你,讓自己心痛,我倒寧願讓自己一直逗留在邊關,眼不見,心可能便不會痛了吧!”大師兄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淒涼的笑意,帶些痛楚和沮喪的說道。
我的渾身一震,急問道:“爲什麼只能以叔嫂之禮相待啊?難道,難道皇上已經……”
大師兄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道:“皇兄已經猜出了你的真實身份了,昨日他又試探了我一些話,便探知了我也是清楚你的身份的,所以,就清楚了我們是合夥騙他的。不過,他沒有再追問詳細的經過,也沒有責怪於我,只是非常肯定的告訴我,他是真的愛你,也永遠不可能放開你的手的。”
聽到大師兄的話後,我嚇得差點都要癱倒在地上了,原來,皇帝已經知道了,難怪會有這一連串的怪異行爲呢。虧我還一直自鳴得意的認爲自己已經騙過了皇帝呢,哪知道原來我一直是被這該死的皇帝逗着玩,控制在手掌之中。
不過,儘管如此,但我聽見大師兄說皇帝自己說是真心愛我的,還是讓我的心中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甘甜。
“可是,就算這樣,你一向不喜歡受羈絆,也不在乎功名利祿,又怎會突然答應皇上認祖歸宗,做議政王呢?”我仍然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與其這輩子都與你永遠有着宮牆之隔,永不能相見相比,我寧願做個受羈絆的議政王,這樣的話,至少每年逢年過節之時,我還是能進入宮牆之中,遠遠的看上你幾眼的。”大師兄有些癡癡的說道。
我的心中一顫,鼻子也變得有些酸酸的,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回答大師兄的話才合適。
我快有些承受不住這種有些讓人窒息的氣氛了,便連忙轉移話題道:“大師兄,你回京之後,有沒有幫我去探望探望念安、師父、我娘以及我外公、外婆她們啊?他們現狀怎麼樣啊?”
大師兄聽見我的話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正色道:“昨日我本就想悄悄的告之你這件事的,免得你到時候突然跑回家,找不着人,自己乾着急。前日趙侍衛出宮去尋我之時,因皇兄已經做好打算,讓我認祖歸宗的,但是,同時又考慮到師父對我這麼多年來的養育之恩,便讓趙侍衛帶上了一道聖旨,晉封師父爲義國公,晉封師孃爲一品誥命夫人,賜了一座義國公府給他們居住。因着怕先前服侍過你的那兩個侍女會被皇兄和宮人們認出,加上怕人多,引出的是非也多,所以,師父與師孃便只帶着念安和翠姨,搬入了義國公府,並對外稱,念安是他們的幼子。而你外公、外婆、舅舅、舅媽以及那兩個侍女則單獨在京郊居住,不過,因我曾帶着趙侍衛去了原先的那個宅子,爲了避免出什麼事,現在就暫且棄了原先的那處宅子,重新在京郊購置了一處新住宅。”
我沒料到竟然還突然生了這樣的事,不過,既然已經生了,便也只能接受了。
雖然念安被師父和娘稱爲他們的幼子,有些亂了輩分,但是,不如此的話,也就無法向人解釋,爲何突然多出一個嬰孩之事了。
於是,我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大師兄你是明日就要趕赴邊關呢?”
大師兄點了點道:“是的,明日巳時便要出了。”
我有些不捨的說道:“此去邊關,兇險異常,不管怎樣,你都要答應蝶兒,要好好保護你自己,蝶兒希望到時候能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大師兄回來。否則,蝶兒真的會很傷心的。”
大師兄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見此,我微笑着說道:“明日你還得早起趕路,昨夜肯定又沒有睡好,趕緊回去好好歇着,好好休息休息吧。”
說完,我就率先往地下通道出口那邊走去。
只是,在經過大師兄身邊時,他突然伸出手來,一把將我拉入了他的懷中,緊緊的擁住了我,帶些顫抖的說道:“原本,我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要靠近你,就是怕自己會忍不住的擁你入懷。可是,都已經忍了半天了,看見你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本來被大師兄的動作弄得有些呆愣住的我,聽見大師兄的話後,才終於反應了過來,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雙手,也緊緊的擁住了他。
半晌之後,我才擡起頭,強忍住酸澀,對他說道:“如果有來世的話,你一定不要再次遲上一步了,一定要早點來找蝶兒,早點告訴蝶兒。”
說完,我踮起了自己腳,輕輕的在大師兄的脣上印上了一個吻,然後,我輕輕的推開了大師兄的手,飛的向外奔了出去。
或許,今夜就算能夠安然入眠,夢中也一定會有那個總是帶着一臉寵溺的微笑看着我的白衣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