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殿門之後,我在下人房中喊了剪春,上了馬車,一起往靜心宮駛去。
只是,在路上,經過寒風的一陣陣吹拂,回到靜心宮之後,我原本的睡意竟然也慢慢的消散開了。
剪春服侍我洗漱一番之後,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了好大一會兒,卻一直無甚睡意。
我索性爬起了身子,將房中微弱的燈光挑亮,拿着本醫術看了起來,可是,看着、看着,卻覺得自己心中有些紊亂,心神不在書上面。
如若再這樣看下去,只會讓自己越看越煩躁。
於是,我索性收藏起了醫書,靜靜的坐在那裡,想看看這樣是否能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
只是,沒料到的是,這樣不僅未讓我的心情變好,反而讓一種孤獨感浮上我的心頭。
也許是杏兒出宮太久了,已經太久沒人陪我嘮嗑了,我在心裡苦笑了一下。
這時,突然,我眼角的餘光看見了那個墨綠的笛子,我想了起來,以前的大師兄心裡感到孤獨,寂寞時,便會吹上一曲,然後,我便看見他的煩躁的心情便慢慢的平復下來了,心情也慢慢變開朗了。
今天晚上,我也要這樣來試試看。
接着,我上前拿下了笛子,又輕輕的吹起了那姑蘇行,吹着吹着,我就沉浸在了曲樂之中,憶起了在這個時節下,被厚厚積雪覆蓋下的江南雪景,想起了那個被表哥、我、杏兒三人堆了無數雪人的林家大院,自相繼傳出娘、外公、外婆的喪訊之後,舅舅、舅媽、表哥應當也已經搬離另外那裡,那個充滿了我幼年回憶的大院不知道是被賣掉了,還是被廢棄在那裡。想到這裡,我已經依依不捨起來。
連我都感到依依不捨,外公、外婆。舅舅他們在那生活了一輩子,在做出離開它的決定時,想必他們的心情應該更復雜吧。
而杏兒離開了這麼久,現在應該和大師兄一起,在醫館幫人一起看病吧。
馬上就要過年了,娘、外公、外婆應當已經團聚在京都的那個新置的宅子中了吧,過年的時候,舅舅。舅媽。表哥他們應該也能趕過來一起過年了。
好想能過去看看,這已經是第二個我不能陪他們一起度過的新年了。
想到這裡,我的曲調不禁由原本的些微歡快轉變得有些婉轉哀傷起來。
這時,剪春在門口敲了敲門,她手上還端着一個碗。
我向她微微點頭,示意她進來,未待一曲末了,我便連忙放下了笛子。
“娘娘,我方纔見您廂房鵝燈被挑亮了,人也未歇息,怕你在晚宴上吃的少,所以,特意盛了碗銀耳蓮子羹過來,給你墊墊肚子,以免晚上腹中空了,難以入眠。”剪春微笑着說道。
我從剪春手上將碗接了過來,放在桌上,感激的說道:“剪春,難得你這般細心,謝謝你了。”
“呵呵,娘娘不必如此客氣,這本是奴婢的本分。娘娘,奴婢雖然不懂音律,不過倒也聽得出來,娘娘吹笛時,會經常吹奏與方纔吹奏曲目相同的一曲子,看樣娘娘是對這曲子情有獨鍾啊。這曲子好聽倒是真的很好聽,就是今日娘娘吹奏得淒涼了點。方纔,奴婢聽見了,怕娘娘越吹越感傷,便貿貿然的進來打斷了,還請娘娘原諒奴婢的唐突。”剪春解釋了一下方纔突然敲門的原因。
我笑着說道:“你原是一片好意,我又怎會怪罪於你呢?這曲子原是我的一個故人所教授於我,它也曾是我童年時最愛聽的曲子之一,裡面也包含者我童年的快樂記憶,所以我對它比較有感情,今日心緒有些紊亂,想吹奏吹奏它看看,看能不能讓心神穩定一些。今日可能是因爲太后新喪不久,心中感覺淒涼吧,曲隨心變,所以就將它的旋律吹奏得有幾分淒涼。”
“愛妃可真是一個情深意重之人啊,母后過世了三個月,都還感到心中如此淒涼。已經離開故人這麼久,還時刻不忘故人,連朕的生辰都沒時間幫朕慶祝,特意跑回宮來吹笛弄簫,懷念故人,這纔是你最近不讓朕留宿的最真實原因吧?”突然,皇帝竟然慢慢的踱步進了我的廂房,慢條斯理的說道,只是,臉上的表情冷冰冰的。
趙公公尾隨在其後,看着我,臉上掠過了一絲擔憂之色。
聽了他的話,我不禁氣不打一處來,我之所以會對他如此,前因後果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卻還將原因推到我身上,往我身上潑污水。
一時氣憤之下,我不禁脫口諷刺道:“沒想到我敦煌朝的君主,除了能笑擁美人、坐擁江山之外,還有聽牆角的能耐與癖好呢?”
他一聽,可能覺得自己這樣的行徑有些不太光明磊落,終是有些羞愧,臉上出現了一些紅潮,一時話也噎在那裡。
“喲,沒想到我們的貴妃娘娘越來越能耐了,先是撕扯掉了御書房中皇上的東西,又煽了臣妾幾耳光,現在居然連皇上都敢堂而皇之的罵了。”突然,淑妃的聲音陰魂不散的冒了出來,緊接着,淑妃也帶着那黃得仁進了我的廂房。
“什麼?果真與此事?”皇帝的聲音中隱隱帶了一絲怒意了。看樣,他好像尚未聽聞那日在御書房生之事。
“臣妾見過皇上。方纔,臣妾見貴妃娘娘說自個不舒服,宴席散了之後,臣妾便帶着黃得仁一起來看望貴妃娘娘,順便想看看貴妃娘娘這裡還缺些什麼,以便能讓黃得仁回頭給補上。可是,竟然聽見了貴妃娘娘說出這等有辱皇上和我敦煌朝的話,便忍不住出來替皇上打個不平。臣妾方纔所說之事千真萬確。再就是將皇上放在御書房中的同心結撕扯壞,並放在地上使勁的踩。臣妾那官方帥哥四菜一躺上傳日本也是打算去御書房詢問皇上,皇上的生辰宴應當如何操辦的,聽侍衛們稟報,說皇上有事,不在玄清宮中,正準備離開之時、恰好見者了貴妃娘娘如此,臣妾甚不過意,便上前勸阻了幾句,誰知,誰知貴妃娘娘竟然狠狠的煽了臣妾幾耳光,這些那日當值的侍衛都有瞧見的。後來,太后娘娘殯天了,臣妾也不忍再讓皇上爲這點小事煩心,就沒有再提這件事情了。皇上第二日問臣妾爲什麼臉上紅腫時,臣妾也只是說被蟲叮咬了。”那淑妃說到這裡,眼中蓄滿了淚水。
爲了證明自己所說屬實,她竟然還讓她旁邊的玲瓏拿出了一個匣子,匣子裡面放的正是那個我贈與皇帝,又被我撕扯壞的同心結。也難爲她了,這種東西還能保管得這麼好。
只是,在我看來,在事情生後的第二日,她未向皇上如此稟報,只怕並不是什麼大度,怕皇帝太煩心了。而是擔心皇帝衆事煩心,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來重罰我,最後,此事不了了之了。
而她現在說出來,便既能彰顯出她的忍耐與賢良,又能在皇帝的怒火上澆油,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看來,爲了等待這一天,淑妃已經準備很久了,這從她隨身帶着那個裝有扯壞的同心結便可看出。
果然,看到這個同心結,皇帝怒氣更甚了,他慢慢的就愛你個手伸入那個匣子,拿出那個同心結,深深的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覺得好像有一絲傷痛掠過他的眼眸,與那日,我羞羞怯怯的將同心結遞於他時,他眼中現出的欣喜若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緊緊的盯着同心結,久久的看着,不願擡眼,在場的衆人見着了,都有些忐忑不安起來,不知道皇帝究竟意欲何爲。
終於,皇帝的頭擡了起來,接着,慢慢的就愛你個凝聚着冷意的眸子轉向我,冷冷的問我道:“秦貴妃,此事是否屬實?”
這個也確實就是事實的一部分,我也無需再辯駁什麼,他這樣的提問,又讓我想起那日的藏紅花和他怎樣對我的事實,胸腔再次被憤恨填滿的我,只是冷哼了一聲作答。
聽到我的冷哼聲,皇帝怒急反笑道:“朕沒想到你竟然變得這般放肆,看樣還真是朕看走眼了。可是,你憑什麼這般放肆呢?是憑着那老妖婆對你的支持,還是憑着朕對你的愛意和寵愛呢?”
說着,他徑自走上前來,走到我身邊。
朕對你恩寵萬千,你是不是以爲朕真的對你情不自禁呢?“他溫柔的用手托起我的下巴,用他一貫的=慵懶而有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嘴角邪魅的笑着。
這個我很在意,也很關心的問題,現在聽見他再次提起,我的臉不禁刷一下的變白了。
看着我失去顏色的臉,他繼續溫柔的說道:“可是如果不這般,又怎麼讓朕聰明、理智而又冷清的愛妃墜入情網,給朕征服,把心交給朕呢?”
說着,他彷彿變得越開心起來:“哈哈,哈哈,難怪說再聰明的女人,一當愛上後,都會變成傻子呢。那個老妖婆害死了朕的母妃,還對朕的事情橫加干涉,還妄想朕立你爲後。如若朕真的如她所願,那天下豈不都變成你們秦家的了?哼,還當朕如那黃口小兒般,任她擺佈干涉嗎?
他漸漸變得激動起來,將手從我的下巴下抽出,扭頭轉向矗立在一旁的內務總管黃得仁,吩咐道:“秦氏無德,剝去貴妃稱號,賜字罪,打入冷宮,未經召喚,永世不得外出。
是了,原來那日我去詢問的問題的答案真是如此。
原來,真有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個事實的存在,卞留雲、淑妃等都看得比我清楚。
也就是我,或許是自作多情慣了,哈想執意追問皇帝,那日怒闖御書房的本意可能也在如此,想從他的嘴中得到另外一個答案,好讓自己安心。
現實終是這般殘酷,雖然我一直疑心過他對我別有用心,但是還是一直自己欺騙自己:他對我多少都是有感情的,是愛我的。
就這樣邊欺騙自己,邊放縱着自己投入感情。
現在他卻連我的最後一絲幻想都要打破。我慘然的一笑。
也罷,現在終於也算死心了。
不過,愛了便愛了,我秦蝶兒不做那無聊的懺悔之事。
但是,不愛了便不再愛了。
我揮開一邊推我去冷宮的兩個太監的手,自所有人都尚未反應過來前,手指用力,聚成指風,將頸部一下頭悉數切落,接着,遞於那趙公公,說道:“身體膚,受之父母。今日剪下,送與他。從今以後,我秦蝶兒不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此刻的我,看都不願再看皇帝一眼。
說完,不顧旁邊太監們有些呆滯的眼神和自己那不斷泣血的心,一把推開矗立在我前面的也有些驚訝並有些暗喜之色的淑妃,毅然決然的朝冷宮方向走去。
從今以後,我秦蝶兒只爲自己和自己在意的親人而活!我在心中暗暗的對自己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