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寸一寸撫摸過冰涼的匕首,更像是撫摸那個用盡一生氣力,疼我愛我的男子。
他送我匕首,言說着我該怎樣的防身,言說着它的精妙美觀。
前段時間我還單純的以爲,這柄匕首會成爲我替他報仇的最有力工具,會成爲我的驕傲。
可這一刻,我撫摸着它,再無任何生的留戀。
“淳哥哥,這是你送給殤兒的,殤兒一直珍藏在身邊。可是殤兒無能,沒能替你報仇,只好當面去向你賠罪。
今日,殤兒便帶着它一起,下去陪着你。這麼久過去了,你一定很寂寞了吧。淳哥哥!”淚水蓄滿眼眶,我哽咽難言。
程亮光澤的刀身,呈現出一片暗青色,鋒利的刀尖上流光劃過,似有嗡鳴之聲,竄過耳旁。
我緊緊握住刀柄,緩緩向胸口處移近。心臟最近的地方,在那裡流出股股暖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雙眸一閉,我不想再留給自己太多設想,刀尖猛然向胸膛口迅速送進,卻在胸口前半寸的地方,被一個物件生生截住,滑落地去,乒乓脆響。
“這樣就要一死?你可有問過朕,朕准不准你死?”廖靜宣滿頭的黑髮,披散在肩上,溼漉漉的不斷的向下滴着水滴,爾後向我走來,眸色劃過一道狠戾,“朕不准你死,你便不能這麼便宜的死去。”
我睜開眼來,望向走進門裡的他,恨意迢迢,切齒腐心。
“你不是要殺朕嗎?怎麼?不打算爲舒子淳報仇了?”廖靜宣靠近我身邊,壓低聲音,眉眼裡涌現出了幾絲冷笑,載滿了瞧不起的蔑視。
我並不理會他的神情言語,翻身下牀想要拾起匕首。站在旁邊的他,卻先我一步,拾了起來。
放在手心中掂量幾下,爾後帶上刀鞘,揣進懷裡去,口裡幽幽:“朕對你纔剛剛起了興致,你便想要死?哼!等什麼時候朕玩夠了,厭煩了,你再去了結吧。”
“你,廖靜宣,不要逼人太甚!”我再也按耐不住,冷聲蹦出,雙目圓睜,瞬也不瞬的緊緊盯住他。
“朕從不欺人,你來西廖,便就該是朕的玩物,等哪一日朕膩了,便是你的歸期!”廖靜宣眸色瞬間寒涼如冬,斂起言笑的眉眼,森森冷漠。
“還有,別動朕喜歡的人,朕想保護的人,你動不起!”他忽而貼近我臉龐,低聲自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爾後猛然一撲,緊緊壓住我的身子,“睡覺!”
他閉起冷漠的眸子,不再看我一眼。我使勁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卻徒勞無功。
黑暗中,廖靜宣有規律的呼吸聲響在耳畔。我瞪大漆黑的眉眼,再次使勁要掙開他的鉗制,卻依舊動彈不了半分。
他緊閉的眸子下,微動的脣角,傳出兩字,寒涼無溫:“別動!”
一直就這麼怔怔的望着頭頂,輕紗揚起的牀幔。我眼睜睜的瞥見一縷曙光,靜靜的射過窗臺,耀進屋內。
廖靜宣緩緩起身,叫來綺兒爲他更衣,隨後便踏出殿門而去,綺兒也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的時辰,我眨了眨已經痠軟的眸子,便聽喜兒和其蘭的聲音,輕聲細語,自殿外傳了進來:“公主,公主你醒來了嗎?”
我本能的想要答應一聲,蠕動了下脣角,卻未發出任何聲音。
喜兒和其蘭不見我的回答,便推開殿門,穿過外殿,向我牀邊走過來。
“公主?你怎麼了?”喜兒看到牀榻上的我,慌忙走上前來,手指顫巍巍的拂過,我貼在臉頰處的鬢髮,眸子裡溢滿擔憂。
我滿腹委屈痛心的淚水,不覺間又溢了出來,劃過臉頰,滴落到她的手心。
“公主,你不要嚇喜兒,好不好?到底怎麼了,你告訴喜兒。”喜兒焦急的聲音裡帶了絲哭腔,茫然無措的抽回手去,緊緊盯住我。
“娘娘,”其蘭站在牀邊,輕輕的喚了我一聲,神色裡幾分躊躇。
“本宮沒事,只是有些乏了。過來替本宮更衣吧,本宮想到外間坐坐。”我疲憊的坐起身子,半分力氣也使不上。
喜兒和其蘭爲我穿好衣衫,我便站起身來,踉踉蹌蹌的踱到外間而去。
“啊!公主,你受傷了?你,”不一會兒,喜兒驚訝的聲音自裡面傳了出來,話未說完,便沒了聲音。
過了一會兒,又聽喜兒壓低聲音問道:“其蘭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公主她,”
“娘娘沒有受傷,你不要大驚小怪的。”其蘭亦是壓低聲音,半分責怪。
“那是什麼?這裡這灘血跡是什麼?”喜兒依舊不明所以。
“娘娘昨兒個伺候了皇上,所以,那個,就是這樣。”其蘭含糊帶過,喜兒卻已然明白過來。
她們兩人收拾妥當,拿着換洗的錦被牀罩剛來至外間,喜兒猶猶豫豫的將我瞧了又瞧,一時愣在那裡,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
這時,西伶推開殿門走進來,見到我矮身行禮:“奴婢參見娘娘!娘娘,其他各宮的娘娘已經到了,紫修媛也來了,正在殿外等候。”
“叫她們回去吧,就說本宮身子不適,今兒的晨禮就免了吧。”我靠坐在貴妃塌中,綿軟着身子,疲態頓現。
“娘娘,叫奴婢去吧。想是幾位娘娘鐵定會不高興的,西伶妹妹又老實,難免圓不好這個理由,還要受了欺負去。”其蘭在我身後,矮身一禮,自告奮勇。
我點了點頭,便讓西伶接過她們手裡的羅裙錦被之類的,拿去洗衣房裡。
紫修媛也來了?這麼久從未來過,挑準這個時機,專程趕來,是要看我的笑話吧。
我在心裡冷笑連連。廖靜宣!
不要讓本宮傷害你的心愛之人?哼,那本宮就要看看,你有沒有能耐,護得了她們!
一而再,再而三,傷害本宮。
本宮讓你十倍百倍的償還回來。我緊緊纂起身側的手指,成拳彎曲,骨節泛白。
“哼,這個蓮婕妤欺人太甚了,竟敢這樣污衊公主。”喜兒忿忿不平的聲音,自殿外傳來。
“你小聲着點,娘娘萬一聽到了,怎麼辦?
”其蘭壓低聲音,呵斥着她。
“我只是氣不過,心疼公主嘛。”喜兒不滿的嘟囔着,轉眼間,兩人皆已入殿而來。
我看向她們,神色平靜,聲音沙啞:“蓮婕妤剛纔說什麼了?”
“沒什麼的,娘娘。您覺得現下好些了嗎?要不要先用點東西,想是也餓了吧?!”其蘭慌忙迎上前來,站在我面前。
生硬的想要綻開一抹笑顏,卻扯不起難過的脣角,笑也笑不出,哭也不是,幾分尷尬。
“告訴本宮,蓮婕妤說了什麼?”我不理會她的尷尬,倔強的又一次問出這個問題,鏗鏘堅定。
“公主,蓮婕妤說,說不要以爲皇上寵幸了公主,公主便可以如此無法無天。還說,說,”喜兒遲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其蘭,你來說。”我移眸看向其蘭,面上一派平靜坦然。
其蘭矮身見了一禮,瞧了喜兒一眼道:“回娘娘,蓮婕妤說皇上來朝仁宮,只不過是被羣臣上書請柬逼迫的。
不過,娘娘,想來皇上還是喜歡,在意娘娘的。那些羣臣上書言說,皇上既不喜皇后,皇后也無半分掌管後宮,母儀天下之能。就該儘早廢去,另立其他賢德人爲後。
皇上是擔憂着娘娘會被廢去,所以纔來朝仁宮的。看來皇上,還是很在意娘娘的。”
“哼!”我氣得渾身發抖,猛然站起身,牙齒緊緊咬住下脣,青筋暴起,一掌劈出,貴妃塌立即碎裂成片,揚起碎屑飛滿空中。
在乎我?!廖靜宣!
“公主小心,你的手。”喜兒慌忙跑到跟前,執起我的手,擔心不減,淚眼迷濛。
這時,卻聽見西伶走過來,矮身見禮:“娘娘,覃公公到了,傳皇上口諭,叫喜兒姐姐去一趟龍翔殿。”
“什麼?不行!你且去回了覃公公,就說喜兒身子不適,不能前去。”我想也未想,當即喝止西伶。
“公主,奴婢明明好着吶,就叫奴婢去吧。皇上可能有些話,忘了說給公主聽,專程叫奴婢去帶句話的。
奴婢能夠照看好自己,奴婢不必擔心。”喜兒對着我,淺笑晏晏,爾後看向其蘭,“其蘭姐姐,幫公主包紮一下吧,看來傷的也不清。”
話落,便轉身朝外走去。
我還想制止,後又想到廖靜宣也沒有必要對喜兒怎麼樣。再說了,我現在若是惹怒了他,想要報仇或許根本就不可能了。
我便踱步坐到圓桌前,任由其蘭小心翼翼的爲我包紮手背處得傷口,不時催促道:“其蘭,你去看看喜兒回來了沒?”
“娘娘,喜兒才走得多久吶,估計這會子連龍翔殿還未走到呢?”其蘭低頭忙活着,淺笑出口。
又等了好一陣子,才見小席子匆匆趕來,遞給其蘭一個小條子,說是覃公公專程送來的。
我心內一驚,突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好預感。
上前一步,慌忙奪過其蘭手裡的紙條,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剛勁有力的幾個大字,躍進眼簾:你生她好,你死她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