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漸漸放下心來,雖然還是不明白她爲何要這麼做,但是奇怪的感覺,卻已經不似先前那般強烈了。
甚至在某一刻,我特別期望,期望她是因爲不忍心纔沒有動手殺我的。少年時代的那個單純的她,一瞬間便滿滿當當的充斥進了我的腦海中。
我真的願意相信,她便是因爲不忍心,不捨得這樣有些荒謬的原因,才甘心情願將我放過了的。
“素焰,待會子你就吩咐下去,以後晚間只要是我和她在一起時,暗衛都隱入殿門十步外,不要再靠近殿門了。”我收回心神,緩緩站起身來,向着一旁的素焰吩咐道。
“皇上,卑職覺得這樣恐怕不太妥當。娘娘她雖然此次沒有向您下手,肯定是她不知在顧慮些什麼。下一次,可能就不會這麼簡單的放過皇上了。
皇上還是要小心些,應該多派兩個暗衛,護在皇上身邊纔是。”素焰惶恐間看了我一眼,爾後迅速低下頭去,聲音裡透漏出幾絲擔憂與着急。
“不用了,照朕的意思辦就是了。好了,咱們趕緊下去吧,想來他們也應該收拾妥當,快要動身離開了。”我再也沒有看他一眼,邊說着邊朝門外走去。
也不知爲何,我就敢肯定,不管她出於何種原因,昨日已經證實,她不會選擇那種方法將我除去。
這樣豈不更好,她給自己留下後路的同時,也給了我喘息的機會,給了我重新認識她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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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衣殤】。繼續前行的馬車內。
廖靜宣安靜的坐在對面,手裡捧着本《詩經》,正自看的津津有味。
我以爲像他這種自小作爲儲君,被培養起來的君王,不是應該打小就要將這本書,背的滾瓜爛熟了嗎?沒想到這會子,還能看的這般入迷,當真修爲不淺。
感覺到馬車的左搖右晃,我想提醒他,不要在馬車內看書了,會傷害自己的眼睛的。
我還想告訴他,看了這麼許久,是不是應該翻到下一頁了。可後來又想,這些關我什麼事呢?隨之,我也就放棄了要提醒他翻頁,以及保護眼睛的想法。
馬車依舊在晃晃悠悠的繼續向前行去,因爲上次的遇襲事件,大家雖然嘴裡不說,可個個都在沉默的着急着趕路。
想要儘快趕到南薛國境地內,與南薛皇室派來迎隊的車馬匯合。無來由感覺那樣子的話,當下的情況就會好的許多了。
故而,中午我們路過昨日未能趕到的行宮時,也沒有進去休息。直接就選擇了繼續遠行,午膳也是在馬車內吃了些點心之類的,算是就這麼捱過去了。
下午,夕陽已經漸漸落山之際,廖靜宣纔將他手裡的書本放在了矮几上。仿似疲憊異常的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爾後望着我淺淺笑了一下。
而此刻的我,卻再也無暇顧及,他那第二頁到底翻過去了沒有。只因爲現在的我,困的已經快要睜不開眼睛了。
單手託着下巴,努力想要睜開眼睛
望向他,卻只是覺得酸脹難忍,直愣愣的呆滯模樣。
單單隻頓了一秒鐘,便又快速合了起來。頭無力的向下低去,不停左右亂晃。
“皇后昨日晚間沒有睡覺嗎?怎麼這會兒,天還未黑之際,就已經疲乏成這般樣子了?”廖靜宣擡起手,爲自己倒了一杯茶,幾分戲謔的說道。
“那可不是嘛。若是睡覺了,誰還能這般啊,”說着說着,我突然一個激靈坐正了身子。
十分的睡意已經被嚇退了九分,極爲尷尬,又很是膽怯的望了他一眼,接着辯解道,“昨日晚間皇上佔得牀位特別多,都將臣妾擠到了小角落裡。
看皇上睡的那樣熟,臣妾也不好叨擾皇上,就只能忍耐到天明之時了。”
“哦,原來是朕的不對。那行,下回若是再住客棧了,朕一定給掌櫃的要個大牀塌的房間,怎麼樣?想來這樣,朕就不會擠的皇后睡不成覺了。”廖靜宣端起茶盞,輕輕飲了幾口,爾後又輕輕放了下去。
“皇上說笑了,昨日是太過湊巧了沒有多餘的房間,想來以後肯定會有足夠的房間的。
到時皇上也不必如此麻煩,還要特意去和掌櫃的說了,直接多要個房間,分開睡,這些事情肯定也就不會發生了。
其實,臣妾休息不好倒是無妨。就怕地方狹小,還因此拖累了皇上,那罪過可就大了。”我急忙跳出來,對着廖靜宣嫣然一笑,爲他剛纔的那番話進行一一辯解。
“皇后的話,倒是讓朕不知如何接口了。你是西廖的皇后,朕是西廖的皇上,我們一同出行,難道有不睡在一起的說法嗎?
那也太沒有道理了。”廖靜宣一副就該如此的模樣,漆黑幽深的眸子,緊緊將我望着,錯綜複雜的感情交織其間,捋不通順,看不真切。
“皇上說的是。”我恭敬答了一言,爾後低下頭去,勾起一絲淺淺笑意。掩藏起了眸中短暫的慌亂,與不可避免的狠戾。
“好了,我們不聊這些了。總之,朕再不會像昨晚那般,將你擠到角落裡就對了。”廖靜宣伸出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脣角邊擴大加深的笑意,猶如此刻顛簸的馬車,一顫一晃,迷離人眼。
我擡起眸子望了他一眼,並未答話,只是淺淺一笑。
隨後我們又隨着馬車顛簸了好一陣子,我終於發現他反過來蓋到小几上的那本《詩經》,還是原來那個樣子。
遲遲未來的第二頁仍然沒有翻到,我不知這麼將近一天的時辰,他看的到底是紙頁上的詩經,還是透過詩經看到了那個久遠的年代。
還是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放到這本古老的書籍之中。
摒除掉這些個與我無關的遐想,我又將注意力投放到了馬車外面。見到外面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燈籠火炬亮起一片,仿若一條揮舞搖擺的長龍,生氣蓬勃。
剛纔裴將軍已經親自前來請示了,經過大家的奮力趕路,現下所處的位置,離下一
所行宮也不遠了。故而,廖靜宣的意思就是再緊趕會子路,到下一所行宮再歇下。
終於在入夜已經有些時辰之後,大隊人馬終是趕到了位於一所城鎮郊區的行宮。
下來馬車後,我才發現這所行宮,雖然坐落在這樣一個有些荒涼的郊區,卻仍然顯出了它的不同尋常,它的華美精緻。
這是一所不是很大的院落,外圍看着也就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商人或者尋常官吏的住宅。可進到裡面來,才發現了它的別有洞天,它隱藏在平凡外表下的,不平凡之處。
這裡假山流水,綠樹成蔭,亭臺樓閣,簡直就是煙雨江南的真實寫照。與尚溪城內的皇城,有了最爲本質上的區別。
而自從南行以來,我發現溫度也漸漸趨向了溫暖和曦。在脫下棉衣的那一天,我當真還以爲,是春天就要到來了呢。
可現下見到這些,我才恍惚間有些明白,並不是春天這麼快就要到來的原因,想來應該是這邊本來溫度就要比京城高上許多。
不過,與這麼一大片貴氣華美的建築物,不能成爲正比的卻是這裡的宮女太監。將他們全部召集到正殿時,我清清楚楚的數了幾遍,總共就有十個人!
雖然我不能想象他們平日裡,是怎樣合理分配,打掃這麼一大片行宮的。但是我知道,幸好我們此次帶在路上的僕從還算夠用。
一切吩咐完之後,他們便將已經提前準備的膳食擺上了桌。此刻的我,困的更是沒了半分力氣,稍微吃了一些,便告辭去內殿歇息了。
廖靜宣已經提前給我打好了招呼,我不遵守也肯定不行。故而,今日只好又將喜兒安排到了別個宮女的房間。
由宮女帶領下,走到主殿,看也沒看我直接和衣躺倒牀上,睡了過去。剛開始腦子裡還算是明白的,不住的告訴自己,不能這般睡下,先躺好再說。
可是身子一着牀,眼睛一閉上,腦海中就算是一瞬間的功夫表現的很清明,此刻也確實是起不來了。
這麼擔憂了一會子,又暗暗在心裡催促了一會,自己要趕緊起來躺好之類的話語,可最終還是沒能起得來。
到底是幾時睡的,睡時自個兒動作又是怎樣,我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只知道自己終於是觸摸到了牀榻的沿,安安穩穩的睡在了牀榻上那就對了。
直到第二日太陽高高掛起時,我才心滿意足的伸了個懶腰,慢慢將眼睛睜開了來。
“啊!”一大早上,我這種震驚異常的大嗓門就已經響遍了整個行宮的角角落落。
待那個擴大了無數倍的毛絨絨黑亮的大眼睛,自我面前移開時,我才真真正正的看到了他的主人。
“你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朕還能吃了你不成?”廖靜宣不悅的皺起眉頭。
“皇,皇上,今兒個您怎麼起的這樣早呢?”我尷尬萬分的坐起身子,很是不好意思的望着,被我大聲震吼過的,正自難過的皺着眉頭,掏着耳朵的廖靜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