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宣終於還是坐了下來,將我摟進了他的懷裡。一聲一聲細細安慰着我,雙手輕輕的拍打着我的後背,以期給予我一絲的安慰,也許僅僅只是想要我能夠安下心來。
我將頭深深埋在他略帶着一絲溫熱的懷中,使勁攫取那淡淡的夾帶着龍誕香的體香。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將我全部泯滅在其間,自甘自願。
再也沒有了一絲肌膚相碰的厭惡,那個不能忘記的夜晚,也被我妥帖的安放在了心底深處,不再去提起與碰觸。
真的,從來沒有想過,這一生我還會渴望,這個帶給了我無數個不眠之夜,無數個噩夢連連的,曾經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去碰觸的氣息。
可是,這一刻我竟然就是那樣的渴望着它,將我全部覆蓋在其中。就這樣想着想着,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一片看不見前路的黑暗裡。
突如其來的無助,失落,將我固定在了那一片黑暗中。我焦急的大聲呼喊着廖靜宣的名字,毫無目的的四處亂竄,只爲尋找他模糊又高大的身影。
可是,在我喚了無數遍,已經嘶啞了嗓音,筋疲力盡之後,還是未能將他喚到我的面前來。
卻又在下一個瞬間,聽到一道輕聲呵護的嗓音,仿似自遙遠的天邊傳來,又好像就是那般低低的響在了我的耳畔。
不顧已經力竭的身影,我又開始尋找起那抹輕柔的嗓音來。卻忽然便看到了一年前,準備出征之時的舒子淳。
我看到他對着面前立着的那一道粉色身影,切切叮囑着些什麼。那道身影是那麼的歡快,忙不迭的點着頭,答應他所說的所有的言語。
我知道那個身影,便真的就是我。我記得自己告訴他,一定要去建功立業。那時的我,總是會以一個前世之人的眼光,去看待那個皇室中所有的成員。
我也知道他的寬厚仁慈,說是他的優點,可總一天也會給他帶來更大的災難。
可那時的我,真的沒有想到,我的勸慰,我本來好心的想幫助他建功立業的願想,卻使得他一去不再復返。反而,就這麼輕輕鬆鬆的便宜了舒子溶去。
舒子溶說的對,真的是我害了他的嗎?真的就是我!
我猛然朝那道模糊的影子,奔跑過去。我就是想要告訴他,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可連這麼一個小小的念想,上天都不願意再成全我這個罪人。
那道模糊的影子,在我擡起頭來之際,就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丹田內溫熱的氣息猛然間衝出胸腔之內,仿似有一團洶涌奔騰的污水,瞬間便將我掩蓋在了其中,終是再也辨不清什麼東南西北了。
待到第二日我醒來之後,發現喜兒正自憂心忡忡的站定在牀沿邊。而廖靜宣已經消失無蹤了,聽說是早早起來,去參見薛皓羽的登基大典了。
行宮內除去覃公公留下伺候着之外,其餘大部分都被調走了。想來今日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人多事雜,廖
靜宣也不得不提防着一些吧。
我和喜兒磨磨蹭蹭的用過午膳之後,卻迎來了一個這個時辰最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薛皓羽。
我望着站在我面前的,一身太監服侍的薛皓羽。緊緊壓下來的寬檐大帽,遮住了他大半個臉頰。
只餘下的這一小半臉頰,也是隱在帽檐陰影裡的,就算多盯兩眼,想來都不會將他認出來的。
在我仍舊驚訝於本來應該出現在國家大宴之中的人,怎麼就突然來到這裡之時,他卻先我一步說話了。
我望着殿門外面躬身站着的覃公公,就知道薛皓羽冒險來此,肯定是爲了上次讓我幫他調查的那件事情,確切的說是那個人。
可是,整個廖宮都快被我翻遍了,真的竟然尋不出一絲關於那名女子的痕跡。故而,我非常肯定的告訴他,這個女子就算以前在廖宮存在過。可現在,我敢肯定,她一定早已經離開了。
不然,憑藉我和絮美人的眼線,以及廖靜宸的暗中相助。倘若她還身在廖宮中,我不可能察覺不到任何跡象的。
薛皓羽聽我一番話後,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爲他的登基典禮已經結束了,久到我差點就要拿出自東舒臨行前,母妃送給我的那副碧綠手鐲,來爲自己開罪了。
可是,他還是在我亮出自己的底牌之前,止住了我的動作與言詞。他相信了我說的話,希望我繼續在西廖國範圍內,幫他細細查探下去。
想來就算他不相信,也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的吧。爾後,他又切切囑咐了我幾句,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覃公公一臉莫名其妙的走進來,看了我好幾眼,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的我心裡也是極爲不舒服的很。
想來他也是好奇,一個小太監躲在我房間裡那麼久,能夠說出些什麼神秘兮兮,同時又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我也是不願他這麼大一把年紀了,再猜來猜去的心裡不順暢,便直截了當的告訴了他。
說是寧側妃很是喜歡我,很是想要和我單獨聚聚,故而招這個小公公前來請我的。可我考慮到廖靜宣可能就要回來了,便一口回絕了去。
覃公公聽得我這麼說,便長長輸出了一口氣。狐疑的眼神自然也減少了一半多去,想來這個理由還是很好的。
畢竟這麼些時日以來,覃公公也知道,每次來我這閒話之時,都是太子妃和寧側妃一同前來的。
苦於沒有合適機會的寧側妃,很是隱秘的專門趁這個空當,前來請我單獨過去一敘,還是很有那個可能性的。
我們就這樣又枯坐了好久一段時辰,待到廖靜宣回來時,才發現原本掛着日光的天空,早已經黑透了。
而整個下午的美好光陰,都被我花在了一件我想不明白,卻又莫名其妙,矛盾重重的事情之上。
今兒個自睡醒之後,完全調整好心態的我,實在想不明白昨個兒的自己,到底是怎
麼了?舒子溶說的那幾句話,就能那樣輕輕鬆鬆將我擊垮了嗎?
我竟然就那樣親近廖靜宣了,毫無顧忌的親近他了。甚至,直到今天睜開眼醒來,都沒有後悔昨日自己的輕浮。以往對他的憎恨,對我自身的約束,仿似無形之中漸漸淡了許多。
雖然我是不會原諒他,亦不會就此輕易放過他的。可真的是,打內心深處沒有那麼討厭了。想來是因爲昨日他對我的呵護,讓我不忍心再厭惡他了吧。
不過,這種感覺還是讓我有些後怕的。我想以後的日子,還是遠遠的避開他,一些距離的比較好。
參加完薛皓羽的登基典禮後的第二日,我們便急急忙忙的收拾好行裝。不到晌午時分,匆匆和薛皓羽告別之後,便開始帶着大車隊返回西廖而去。
想來廖靜宣出來了這麼久,縱然是有廖靜宸在那裡助陣,也還是不能放心的吧。回去的路上,自然趕的速度相較於來時,快了許多。
一路之上,我們之間好像不知是被捅破了一層薄膜的原因,還是因着別個因素。之間的關係,相處模式,我是覺得發生了一些說不清楚的變化。
雖然他帶我好像還是如來時那般,動作殷勤,言語溫柔。可是很顯然的,他眼睛裡的神采有了很是不一樣的改變。
原本就黑亮的眼睛,現在更加明亮起來。有時候不經意望向我的眸子深處,仿似有柔和且淺淡的歡喜,隱藏其間。
每每這時,我總是會有些尷尬,且又不好意思的迅速移開自己的眼睛,望向別處。那種淺淡的歡喜,我仿似隱隱知道是因何而來。卻又覺得不可能,不願去相信它的來源,便也就拒絕去追究此事了。
時間一晃而過,今日辰時,我們便已經拖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進入了尚溪城。廖靜宸親自率領着朝中文武百官,迎在城門口。
這讓我有種錯覺,仿似自己又回到了一年前,剛剛嫁來西廖國的那個仲夏。
季節也是剛剛好的,畢竟我們自二月初出發前往南薛國,歷時四個多月,將近五個月才趕了回來。現下的西廖已經進入了六月底,正是仲夏之時。
只不過,還是不一樣的。不一樣了的是我們的心性,以及身邊的人。
想想那時立在城門口迎接我們的是廖靜宣,而一路走來相伴的是廖靜宸。可現下這個時辰,剛剛好調換了一個位置。
掀開車簾,我便看到了一身蔚藍色素衣錦袍,直挺挺騎在馬上,頻頻向這邊望過來的廖靜宸。待四目相對之時,他猛然扯起脣角,衝着我甜甜笑了起來。
我心內一驚,那日放大在眼前的黑眸子,又迅速回到了我的腦海之中。我慌忙縮回頭來,神色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可猛然又不解了,我到底在害怕什麼?我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纔對。
於是,我又將頭伸出了馬車外面,見廖靜宸正自一臉鬱悶與啞然的,向馬車這邊張望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