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臣妾以後一定會小心些的,娘娘的教誨,臣妾銘記心間!”涵賢妃眉歡眼笑的福了福身子,一派謙恭與服從。
她回去之後,喜兒小心翼翼的抱着天佑走到我跟前。疑惑着詢問涵賢妃何時這般尊重我了,竟然沒有反駁我一句,還擺設出了那樣一幅極盡謙卑的樣子。
面對喜兒的疑問,我卻只是笑了笑,並未答話。她涵賢妃再怎樣不可一世,現下被絮淑妃擠兌的也已經快要站不住腳跟了。太后那裡,皇上那裡,現在的她都討不到任何的好處去。
就連宮裡管事的太監宮女們,都已經不再買她的帳,而都是舔着臉皮向絮淑妃那邊靠攏了。她現在已經處在了孤立無援的境地,能得到我的自願幫助,豈不是要高興到天上去了?哪裡還會再針對於我呢?
不過,回頭想想。只是顧着言說她的悽慘,我又何嘗不是呢?廖靜宣表面關心,實則狠心的利用。而太后只是爲着她自己的皇孫,我的天佑,才願意天天來我的朝仁宮。要不然,我在她面前,亦是什麼地位都沒有的。
最爲信任的人,以爲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早已經認定的朋友,姐妹。到頭來都只是對我的利用,對我的傷害,從未有過何種真情。其蘭是這樣,絮淑妃又是這樣。我現在的處境,又能比涵賢妃好到哪裡去呢?
見涵賢妃已然離去,我便又回到桌邊坐下,拿起未完的小衣裳,又動手縫製起來。喜兒遂抱起已經醒來,正自獨個兒玩耍的佑兒,走到我的跟前來,低聲勸慰:“公主,您的身子那樣虛弱,還是不要太過勞累吧。”
“我也還好,沒有覺出什麼不適來。”我擡起頭望着喜兒懷裡的天佑,內心裡無來由的便柔軟了許多。
“還是歇息一會子吧。”喜兒說着便將佑兒交到了我手裡,向我身邊靠近過來,刻意壓低聲音接着道,“公主,宸王爺真的能夠靠得住嗎?”
我定定望着懷裡小小的人兒,感覺着他柔軟的身子不停的在我身前竄動,心內暖意洋洋,面上卻是無比堅定的回道:“現下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我們必須要相信他。倘若真的有何差錯,你,你一定要帶着天佑先走,到時候千萬不要管我,天佑纔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嗎?”
“奴婢都懂,都明白。可是,公主,您真的就已經看開了嗎?真的就可以放開這裡的一切,而遠走他鄉了嗎?絮淑妃那個可惡的兩面三刀的女人,您真的就願意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嗎?”喜兒眉目緊緊皺起,明亮的眼睛裡是我看不懂的神色。有着不捨得,有着不肯定,有着太多太多繁雜的感情。
是啊,有的時候我也會這樣摸着自己的胸口,輕聲詢問自己。確實不捨得,糾結了那麼久,埋怨上天又埋怨了那麼久,以爲我們終於守得雲開,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在一起,毫無顧忌的長相廝守之際,卻終是發現了我們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
那麼久以來,早已經停駐進心尖上的人。一個是以愛我的名義,一個是以仰仗我的名義,到得最後,卻是這樣兩個我最爲親近,也最想去親近的人欺騙了我,徹徹底底。
倘若說甘心,我又怎能甘心?可是,倘若執意留在這裡,我又能得到什
麼呢?我自己受到傷害還是其次,最最擔心的便是我的天佑。若是因着我這個做母親的原因,他受到了原本不該有的傷害,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每每想到他與絮淑妃的那一番話語,我便就真的無法控制住心內撕心裂肺的疼痛。那股濃濃的傷痛,那股深深的怨恨,還有那一絲絲高傲的自尊,一直都在告訴着我,我們的不可能,他們之間無縫的依賴。也時時在提醒着我,他們對於我以及我的天佑,所帶來的傷害。
原來,從一開始,他對於我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做他手中最爲稱職的棋子。不管是對於我的好,還是對於我的壞,都只是在爲着他自己的棋局,而鋪設出最爲合適宜的路徑。
他曾經說過我是他的妻子。妻子?棋子?這是何樣一種相似的讀音,含義卻遠隔着無盡的天涯與海角。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離開這裡。我的孩子不能在這種環境中生長,不能與他的母親一樣,被淪爲任人宰割的棋子。喜兒,我已經傻過一回了,我不希望你再步入我的後塵,儘快忘記吧。狠勁強制,也要去忘記,雖然我也知道那樣很難。”我忽而轉過臉去,望着喜兒。一字一頓,嚴肅異常。
在我強烈的目光注視下,她慌忙垂下頭去。雙手不安的攪着裙襬邊緣,低聲嘟囔着:“可是,小皇子總不能沒有父親啊。就算離開了這裡,別人又會怎麼樣看待他呢?”
“你在說什麼?喜兒,難道你現下就已經無法自拔了嗎?你不願意跟着我一起離開了是不是?你願意留在他身邊,即使被利用,依舊甘心情願是不是?”我猛然站起身來,疾言厲色。淚水卻不爭氣的,顆顆滾落而下。
懷裡的天佑卻因着我大幅度的動作與聲音,驚的擡起頭,懵懂又愕然的望着我,怔楞了幾秒鐘,扁扁嘴,忽然就大哭了起來。
那稚嫩又清脆的嗓音,聽進我的耳朵裡,卻攪碎了我的心。我連忙垂下頭,細細哄了起來。喜兒也是一臉驚慌,連忙跨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接過天佑,卻被我冷眼避了開去。
“公主,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這一輩子只會追隨着公主,絕不可能會有二心的。公主,您不要生奴婢的氣了,好不好?小皇子纔是最重要的,公主難道忍心小皇子就這麼痛哭下去嗎?”她慌忙跪了下去,焦急言說。
望着天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緊皺又通紅的小臉,我頗爲躊躇了一會子,還是選擇交給了她。
自從天佑出生的那一刻,雖然是有太后和張嬤嬤在這裡,也一直是喜兒照顧的比較多一些。我自然也不甚懂得這些,哄也是哄不好的。
果然,過了不大的一會子,天佑就漸漸止住了哭泣,睡了過去。喜兒小心的將天佑放進他的小牀裡,轉過身來,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擺擺手,便走了出去。喜兒亦是隨在身後,待出得裡殿後,方纔開口說道:“公主,奴婢剛纔的猶豫,並不是因着不願離去。奴婢也只是覺得蔣將軍並不是公主所言說的那樣,雖然絮淑妃她不念公主之恩,爲了一己私慾不擇手段,極盡殘忍的傷害了公主,可是蔣將軍並不是那樣的人。”
“你是知道的,我並不願意
去懷疑你。”我在長几旁坐下來,倒了杯冷掉的茶水,綴了幾口,緩緩說道。
她見我如此一說,便突然綻開了一抹歡悅不已的笑顏。矮了矮身子,接着言說:“公主出事的前幾天,蔣將軍就曾經派人來提醒過奴婢。讓奴婢小心一些,儘量躲開絮淑妃,且不要犯錯誤。奴婢當時覺着奇怪,以爲絮淑妃與他定是吵嚷了幾句。
且絮淑妃與公主關係一向甚好,公主當時的身子也已頗爲沉重,故而奴婢便只是擔憂着公主的身子,也沒有多想。現下看來,蔣將軍早就已經知道了絮淑妃與皇上之間的主意。您想想,本來一切都處理的好好的,蔣將軍爲何卻突然稱病起來,且又是在宸王爺被皇上處罰之後。”
“可他終究是皇上的將軍,不是我們的。”我垂下頭去,厚厚的眼瞼,遮住了哀傷不已的眸子。
“公主說的是,奴婢自然是願意隨着公主離去的。想着不久之後,若是宸王爺能幫着尋到殿下就更好了。還有,還有姚小姐。公主,到時候我們就都聚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了可好?”說到淳哥哥,喜兒竟然是沒有一絲陰霾的笑了起來。
可是我知道,她的心裡肯定輕鬆不起來。廖靜宣這樣狠心的利用,這樣無情的傷害,我也只是想要逃避,卻從未想過要忘記。更何況蔣兮航原本也是不錯的人,若是喜兒能嫁與他,我自然是不用過多憂心的。
可是我們也都知道,她自己也應該比我更清楚,她的必須要離開!首先便是絮淑妃橫在中間,再加上他們之間身份的懸殊。不會有結果的!心內無比沉重,我低啞的應道:“好,好!”
“那我們可就要說好了啊,到時候奴婢就伺候着三個主子了,不,不是,四個主子呢,想想就應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喜兒望着我,咧開脣角傻傻笑了起來。爾後,又看向桌子上涵賢妃送來的粥,大悟一般,“瞧奴婢粗心的,這麼久,公主肯定餓壞了,奴婢去給您熬碗粥來。”
我慌忙拉住轉過身去的她,趕緊接口道:“不用麻煩了,我用這個也是一樣的啊。”
“這怎麼能行呢?現下肯定都涼了,怎麼能用呢?公主可不能忘了,自個兒還在坐月子呢。這身子可來不得丁點兒含糊。”喜兒轉過身來,一臉的不贊同。
我淺淺一笑,轉過身去,捧起那碗仍舊有些溫熱的粥,道:“你瞧瞧,現下還熱着呢,哪裡就涼了呢?”
說着,我便端起來用了一口。原本想象的噴香之氣,並沒有如願進入到五臟六腑之中。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灼熱的疼痛,熱辣辣的衝進咽喉中去。一瞬間的瞭然,我無視於喜兒無措擔憂的眼神,慌忙彎下身去,伸出手指,對着喉嚨硬摳了起來。
“公主,您怎麼樣?”喜兒慌忙爲我端來清鹽水,幫着衝漱。咬緊牙關,恨聲連連,“公主,可是斷腸散?”
“你怎麼知道?”我擡起頭來,極其狼狽的望着擔憂不已的她。
“哼!一定是涵賢妃。公主,一定是涵賢妃,故意在騙得您的同情與信任之下,而想要傷害您。沒想到她竟然是如此歹毒,這種人當真要天打雷轟纔好。公主,您可還好嗎?”喜兒忿忿不平的怨恨着涵賢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