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頹然倒下,瞪大眼睛,再不吭一聲。任由其蘭怎樣呼喊,卻只覺眼前越來越黑,仿似進入了一片深淵之中,不能自拔。
看不到一絲滲進的光亮,也尋找不到遙遠的盡頭。
我摸摸索索行進間,好似見到舒子淳站到路的盡頭。淺淺一笑,暖意柔和,向着我頻頻招手。
待我走到前去,他卻忽然消失了,再也尋找不到。我急切的呼喚他的名字,四處尋找他的身影,卻再未見到他分毫。
下一個瞬間,我看似又回到了前世中去。
眼前巍然聳立的高樓大廈,汽車鳴笛的喇叭聲,響在耳畔,綿長不絕。
我又見到了前世那個待我最好的男子,和廖靜宸有着相同的容顏,卻從未對着我嘻嘻笑過。
總好像藏着無盡的愁悶,憋在心內,久憋成傷。
此際他正站在一處落地窗前,遙望着遠處的天空,怔怔發呆。手裡端着的咖啡,好似已經執了很久,待到冰涼透頂。
又像是無心的喃喃自語:“綰詩,我本來打算陪着你一起離去,卻不想上天擰是不肯隨我的願。
這麼些年過去,你可還好?每年的今日,我都會更加的想你。
可失去了你,我連尋死的勇氣都沒有了。叫我該怎麼辦,綰詩。”
原來他沒死,我還以爲那日的飛機失事時,他也和我一樣死去了。
將將見到廖靜宸的那日,我還以爲是他又來陪我了,或者是他來向我索取回報了。我便總覺得內心惶惶,不得心安。
現下好了,他還活着。只是老了,鬍子已經長成,搭在下巴之上。堅毅的眸色裡承載了太多的辛酸歷程。
場景卻又忽然轉換回來,一個美貌的中年女子,緩緩向我靠近。
她有着和我母妃相同的眉眼,更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只不過,母妃的眉眼裡全是寒涼,對所有事情都提不起心緒一般,寡淡平靜。
而她面上卻掛着暖暖的笑意,勾起的脣角帶着一絲倔強。好看的眉眼彎成月牙,嬌俏豔麗。
她走到跟前執起我的手,對我說:“你過得還好嗎?殤兒。你現在肯定正在傷心吧,雖然孃親不知你爲何傷心,可若是你好好的,又怎會讓孃親走進你的夢中來?”
“孃親?!你是誰?爲什麼會到我的夢裡來?”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她說的話。句句都如炸雷,隨時可能引爆自焚。
“孩子,我是你孃親啊。不管出了何事,儘量看開來,沒有邁不過去的砍,相信孃親。
過陣子,孃親身子好些了,便去看你。記住,一定要保重自己,與生命相比,沒有什麼事,重的過你自己的生命。
在這個世上,你還有孃親沒有見到,孃親日日都盼望着能夠見到你。一定要等着我,孩子。”她的眉眼越來越模糊,身子也好似正自變得透明。
“你不要走,跟我說清楚。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你,
你說啊。”我焦急的一手伸出,想要抓住她快速消失的身影,卻自她身體內,毫無妨礙的穿了過去。
“捎帶一陣子,時日到了,孃親便去尋你。”她的身影已然瞧不見,細膩的嗓音帶起一片回聲,徐徐遞到我面前。
輾轉穿梭在不停變化的黑暗裡,光怪陸離的夢境一個接着一個。
遠遠看去彷彿便是虛幻的,飄渺不定,難以言說。又好像就是不可避免的真實,仿似還留有觸手可及的柔軟舒緩,殘留着縈繞指尖的悠遠餘香。
不知爲何,綿長的夢境中,我會再次見到他。
那個前世一直伴隨着我的男子,如今的他已經承載了歲月的洗禮,眉宇間也染上了深刻的紋路。
可熟悉的眸子裡,依舊流淌出溫潤的光澤,照亮一方狹小的空地。
奇怪的是,我竟然還見到了她。雖說和母妃有着相同的眉眼,但是神韻卻相去甚遠。
我甚至不用看第二眼,便可輕易的否決她是母妃的可能性。
可她卻告訴我,她是我的孃親。這是多麼可笑,又不現實的問題。難道是我平日裡,太過想要一個眉眼歡笑着的母妃了?所以纔會做了這樣一個荒誕無禮的夢。
我搖搖頭,試圖甩去腦海中存留着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景象,不願沉浸在冗長的夢境中體驗虛假。我總是要是面對的,不論如何總要面對。
這麼想着,我便努力睜開眼來。一道強烈的光線,自微微張開的縫隙中,直直照射進來。我又眨了眨眼睛,可依舊是看不真切,模模糊糊一大片。
只覺得眼睛酸脹乾澀,疲憊盡顯。
一片迷濛中,我好似看到了一方人影,正自靜靜的趴在牀沿邊。我擡起手試圖把她叫醒,卻依舊是使不上半分力氣。
正自頹然間,便見她已幽幽醒轉,待看清我時,訝異的語氣里布滿歡喜與震驚:“娘娘?娘娘,您醒了?娘娘,您還好吧?”
雖說是看不真切,但我也早已聽出是其蘭的聲音:“本宮沒事,你來看本宮的眼睛是否腫脹了,怎的這般難受?”
話一出口,我楞了大半天才瞭然明白,這道將將響起的,和覃公公相比猶自沙啞的破鑼嗓子,便真的就是我的聲音。
“奴婢來給娘娘瞧瞧。”其蘭說着,便低下頭俯身看過來,嘴裡輕喃:“確實是腫了呢,想是睡的時間太久的緣故吧。奴婢給您拿來毛巾敷一敷。”
說着,便轉身向外間走去,不消一會兒,便端來了銅盆,拿過了毛巾。
“現下是什麼時辰了?”我強撐着自牀上坐起身來,只覺得四肢無力,好似一個全身脫力的植物人一般,使不上半分力氣。
其蘭見此,趕緊放下手裡的毛巾,小心的把我扶了起來。在背後又加了一方軟墊子,扶着我靠在了上面:“回娘娘,現下剛過酉時。”
“哦,那本宮睡的時間也不算久啊,怎麼就把眼睛睡成這樣了?什麼時候這眼睛也變得如此較貴
了?”想只是從早上睡到了晚上,這一會子的功夫,怎就腫脹了?
我想不通透,不由輕聲抱怨。
“娘娘,您睡的還不算久啊?您已經睡了五天五夜了,可把奴婢們急壞了。”其蘭手法熟練的把毛巾浸溼,又展開敷在了我面上。語氣裡仍有數不盡的擔憂。
“五天五夜?不可能吧,怎麼可能?本宮果真睡了那麼久?”我非常驚訝的望向其蘭站立的方向,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此番說法。
“奴婢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娘娘的。娘娘睡着的這段日子,可把奴婢們急壞了。喜兒見娘娘昏睡不醒,整日介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哪裡還有過半分笑顏?
每日晚間都要來此陪伴娘娘,想是親眼見着,才能安心。每日都盼望着娘娘,能夠早點醒來。”其蘭伸手幫我掖了掖兩旁的被角,緩緩言說。語氣裡夾雜了幾絲怨念。
“喜兒呢?她現下在哪裡了?”心內亦是有幾分內疚之色,我慌忙應聲,尋找喜兒。
“喜兒在龍翔殿當差呢。其實,奴婢說句不好聽的話,娘娘不要怪罪。”其蘭頗有些遲疑的頓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娘娘大可以不必爲喜兒擔憂的。
娘娘不願讓喜兒去龍翔殿,無非就是怕喜兒受了誰的欺負去,可現在這幾天下來,沒有什麼人欺負喜兒的。皇上也並沒有專門挑刺尋過喜兒的不是。”
“其蘭,你知道有種東西叫禁忌嗎?”我不答反問,將問題拋給她。她是聰明人,想是不會讓我失望的。
果然,只見她慌忙欠身下去,行了一禮:“奴婢知道,奴婢以後再不提他便是。”
“果真像你說的那般,本宮也就可以放心下來了。本宮也已想明白,縱使她不能時時跟在本宮身邊,只要本宮想見時就能見到她,豈不也是很好?
總比哪一日她真的沒了,本宮哪裡也尋找不到要好的多吧。”我將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身後的軟墊上,幽幽嘆氣。
“呸!呸!娘娘說的哪裡話?娘娘以後可不要再說這些喪氣的話,喜兒想是也會不高興的。”其蘭趕緊接過話來,煞有其事的將我看着,怒目言說。
“本宮睡了這麼久,皇上他可有什麼怪罪之意?”我拿下面上的毛巾,遞到了其蘭手中,有些擔憂的問道。
“娘娘睡着的這段時日,皇上倒是來了兩次。叫來了好些太醫給娘娘治病,可他們個個束手無策,均說娘娘是受了某種難以忍受的刺激,不願醒來。待哪一日娘娘自己想通了,便會醒過來的。
後來,皇上又讓宸王爺在宮外尋了好些能人異士來此,也均是此番說法。皇上這才停了動作,也未再來過了。”其蘭將盆裡的水換過,爾後溼了毛巾,替我擦臉。
“那,宸王爺?”我猶豫着,試探性問出這個名字。
雖說他比我還要小上一歲,面上整日一副紈絝子弟之象,可遇事卻可沉穩不亂,是能擔大任之人。況且他對我也好,這便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