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哥哥當先阻擋住了他的話語,眼神兇狠,無比嚴厲,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另一個淳哥哥:“子溶,你在胡說些什麼?什麼孽種?不准你這麼說。”
“淳哥哥,這是怎麼回事?溶哥哥說的孽種是我嗎?說的是我嗎?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瞬間慌亂起來,我連忙抓住淳哥哥的手臂,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一個否定的答案,可神色裡卻充滿了濃濃的哀傷與不敢自信。
“溶兒,你想氣死朕嗎?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皇妹,她生下來是你的皇妹,就一輩子都是你的皇妹,給朕閉上你的嘴巴!”父皇亦是氣憤不已,雙手顫顫巍巍的指着他,眼睛就像要燃燒出火來。若不是姚將軍攔着,想來父皇早就衝上前來了。
“哼!我可沒有說任何一句虛言,這些個都是事實,怎麼可能是我胡編亂造出來的呢?父皇做出來那種事情,還不想讓天下人都知道嗎?不過,這個事情我可不管,也不是我所管的範圍。舒子淳,你就放句明白話出來吧。”溶哥哥拿眼角掃視了父皇一眼,狀似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你這個逆子!咳!咳!真是氣死朕了。”父皇的眸子越過衆人落在我的身上,瞬間清明的眼神裡含滿了擔憂與忐忑。
“淳哥哥,溶哥哥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父皇,溶哥哥他爲何要那麼說啊?”他們越是這個樣子,我就越沒有辦法平靜下來,淚水已經控制不住,在眼眶中胡亂打轉。理智告訴我不要再繼續糾纏這件事,可固執的性格,仍舊不能放下,不由扯着嗓子問向父皇。
“衣殤,溶王殿下肯定是想要我們自亂陣腳才那麼說的。現下情況緊急,你要鎮定起來纔是啊。殿下需要個安靜的環境,你可千萬不能吵到殿下,不能讓我們的計劃功虧一簣啊。”碧笯走過來,輕輕擁住我的肩膀,安慰道。
“殤兒,這件事情你早晚是要知道的。稍等一等,當前的事情解決完了之後,尋到你的母妃,我來告訴你。”皇姨娘走過來輕輕拍着我的肩膀,語氣溫柔,極盡安慰。
“哼!姚碧笯,現在站在一邊,好像事不關己一般說風涼話的是你。你不要忘記了,我纔是你的未婚夫,本王纔是,你要幫助的是本王,而不是這些不知從哪裡跑來的野雜種。你現在跟在他們身邊是什麼意思?難道打算譭棄婚約,跟別人私奔不成?”溶哥哥想來是聽到了碧笯剛纔的那句話,不由得大聲質問道。
“溶王殿下,碧笯從未有過背叛誰的想法。碧笯只是就事論事,碧笯只會站在對的這一方,不管他是誰。”碧笯面色不改,直言述說。
“太子殿下,皇上龍體欠安啊,可禁受不得這戶外寒風,還請太子殿下儘快決定!”姚將軍將父皇交給張太尉,快步走上前來,拱手勸道。
“你,你這個老匹夫,你也要背叛本王是不是?還是你們父女兩個早就竄通好了,要引狼入室,背信棄義,背棄本王?”溶哥哥震怒異常,雙眼直愣愣的,就快要將眼珠子瞪出來似的。
“溶王殿下言重了。臣的心一直都在皇上這裡,在太子殿下這裡,從來沒有改變過,又哪裡來的背叛呢?”姚將軍亦是不卑不吭的回答。
“溶王殿下,既然姚將軍都這般說了,就是他背叛了我們東舒國,溶王殿下應當趕緊將他逐出東舒。這個太子一看就是假冒的,溶王殿下,您真是太仁慈了,竟然還給他們留這麼多時間與機會,照奴才的說法,應該就地正法纔是。”突然,剛纔一直跟隨在溶哥哥身後的小太監走了出來,附在淳哥哥身前,大聲說道。
“是啊,溶王殿下,請儘快下令,我們一定會爲溶王殿下赴湯蹈火,絕不眨一下眼睛,皺一下眉頭。”又一個將軍樣的人走了出來,單膝跪地,請旨道。
“好。正中本王下懷,就依你們之計。來人呢,將這個假冒太子以及他的一干同夥,全部給本王就地正法,不必留下任何活口。”溶哥哥轉過身去,不再看我們一眼,狠勵的眸子,卻仍舊在我的眼前晃動。冰冷的聲音,是止不住的寒涼,絲絲沁入骨髓,不得安寧。
“子溶,既是如此,就不要怪我太狠心絕情了。我必須要救回父皇與母后,救回整個東舒國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老百姓。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責任。”淳哥哥緊緊皺起眉頭,揚言道。
“廢話少說。楊校尉,本王命你趕緊帶領手下全部將士,輔佐趙將軍,將這些亂臣賊子,以及這些江湖騙子,給本王就地正法,一個不留。”溶哥哥亦是毫不畏懼,毫無退讓之心。
“是,末將遵命!”那趙將軍與楊校尉二人俱是拱手矮身,齊聲答道。
我們這邊,淳哥哥還未開口言說。石肖與馬雲兩人便主動請纓,要求上陣而去。淳哥哥沉思幾許,便點頭答應下來。隨着一聲聲嘶喊拼殺之聲,整個場面瞬間混亂起來。血腥之氣,亦是隨着輕風,一股一股不可避免的鑽入了我的鼻尖。
原本精緻秀麗的平坦之地,瞬間變成了肅殺的風景與鮮血流淌的軌道。望着正奮力上前的戰士們,我的心裡已經冰涼到了極點,卻又無可奈何,無法選擇。此際混亂之際,我突然很是擔心廖靜宸,想要尋找他的身影,卻怎麼找都尋找不到了。
不由得更是心焦起來,我不想我們之間的事情,波及到他的身上,不想讓他有任何危險。可是,任憑我睜大了眼睛,踮起的腳尖都要生疼了,卻仍舊看不到他一丁點的影子。淳哥哥他們都在緊緊關注着戰場之上的勝負成敗,我亦是不敢擾亂他們的心神。
“怎麼?是在找我嗎?”忽然,一隻手硬生生的搭在了我身上。
我慌忙扭頭過來,果然看到了一臉笑意的他,正自悠哉悠閒的望着我。微微勾起的脣角,映襯着他清亮的面容。比之先前在西廖見時,少了幾分滄桑與哀怨,卻多了幾絲明媚與張揚。果然變得夠快!
“你倒是哪裡去了?先前見你一直不曾說話,也就沒有擔心你。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你怎麼能這樣自私,自己先藏起來了,平白讓別人擔心着呢?”我極爲不滿的埋怨着他,爲自己剛纔的擔心打抱不平。
“吆,感情你剛纔是真的擔心我了?哇,好開心啊,哈哈。”沒想到,我的抱怨卻換來了他沒心沒肺的大笑。
淳哥哥他們聽得動靜,紛紛扭過頭來,一臉的莫名其妙。見是廖靜宸,也就輕笑了下,又將眼睛移回了戰場之中。
我卻是覺得臉上掛不住了,尷尬不已的道:“兩軍正在交戰,大家心裡都很緊張,麻煩你不要這樣笑,好不好?怎麼又變成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子了啊。”最後一句,我自然是說給自己聽的,故而將聲音放的特別小。
“見到你,我心情很好,笑一笑也不可以嗎?那算了,既然你不願意,我就不笑好了。哎,對了,你知不知道你離開尚溪城有多久了?”廖靜宸笑嘻嘻的望着我,夾帶着幾絲不正經的樣子。
“有多久了?沒有多久吧,我們回來京城之後就光準備這些事情了,也確實記不清楚了。”我想了想,卻也仍舊不敢確定。
“就知道你記不準。二十一天零三個時辰又一刻了。你看看,你回來的時間也不短了吧。可不能怨我,我也是因爲覺得時間太久了,比較擔心你的安危,實在按耐不住才前來尋你的。”此刻的他竟然像個小孩子似的,撅着嘴,爲自己討饒。
“怎麼會怨你呢?你能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起碼,我知道你的心裡,還有我這個朋友啊。起碼證明,我們沒有白相交一場。不過,你這次來,又帶來了那麼多士兵,皇,你皇兄他知道嗎?”我漫不經心的答了他,又轉而有幾分擔心他的作爲。
“當然知道了,我是討了皇兄的命令纔來的。不然,我偷偷摸摸的來看你有什麼意思啊,一點面子都沒有不說,還幫不上你什麼忙。”他竟將頭一揚,自個兒先拽了起來。
他這話,我卻是不相信了,不由疑惑道:“你皇兄准許你來的?他,他那樣一個人,怎麼會准許你來呢?你到底是怎麼說的,欺騙他了?”
“都這麼久了,你不會還擔心他吧?我也沒有欺騙他啊,我只是說東舒國即將要發生一場內戰了。若是我趁此機會帶兵前來,說不來還能坐收漁翁之利呢。”
“於是,他就歡天喜地的派你來了?哼!我就知道像他那種心狠手辣之人,怎麼會有什麼慈悲心腸呢?”
“哎呀,皇兄也沒有那麼壞啦。對了,弘兒他一切都很好哦。我以爲你見到我,第一個就要問他呢,沒想到卻是問起皇兄來了。”
“我知道你會照顧他的,也就不那麼擔心了。喜兒也還好吧,他們兩個可要勞煩你多多照顧了。你看,現在這種情形,我也實在顧不上他們。”
“父皇,父皇!子溶,都住手,住手!子溶,你快些將父皇放了,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他是你的父皇啊,你竟也膽敢這般對待他嗎?”淳哥哥淒厲的嗓音,忽然便將我喚回了心神。
我趕緊扭頭看過去,見溶哥哥正自將一把鋒利的刀架在父皇的脖子上。不由得心急如焚,撒開腿就要向前面跑去。
沒走幾步,卻被廖靜宸拽住了胳膊:“你不能過去,你若是過去,舒皇的命可就沒有了。溶王肯定是看到自己那邊的將士越來越少,就快要落敗下來,纔出此下策,挾持舒皇的。目的是讓你們退兵,讓你們投降,而並不是真的想要舒皇的命。”
果然,廖靜宸的話語剛剛說完,我便聽到溶哥哥大聲朝這邊喊道:“哼!你若是再不撤兵,父皇他就要葬送在你的手裡了。舒子淳,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是你害的父皇如此的,是你害的父皇。”
“子溶,你冷靜點。小心,千萬不要傷了父皇。一切都好說,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你趕緊先把刀放下來,這樣你會誤傷了父皇的。”淳哥哥想要欺身上前,卻又唯恐溶哥哥真的會對父皇不利。百般擔憂,卻又一時想不出什麼合適的法子。
“你若不退兵,休想我會放了父皇。若想要我放下父皇,現在你就立即退兵,快些。”溶哥哥眉毛一橫,冷冷說道。
“好,好。你冷靜點,子溶,父皇年紀大了,可經不得嚇啊。”淳哥哥眉宇緊緊皺起,眸子裡全是擔憂,全是害怕,猛烈的朝着石肖他們揮手,“快,快,向後退,快點。”
“太子殿下,萬萬不可。現下勝利已然在望,太子殿下萬不可這般婦人之仁。皇上也是溶王殿下的父
皇,溶王肯定不會傷害皇上的,太子殿下,現下這個節骨眼上,我們不能退兵啊。”碧笯突然跑到淳哥哥面前,伸手攔住了正向後面退去的淳哥哥。焦急的眉眼裡,全然是不能放棄的執着。
淳哥哥卻並未在意她的言語,一把就將她推開了,惡狠狠的說道:“難懂啊你沒有看到嗎?子溶挾持的是我的父皇啊。若是父皇沒有了,我要這江山有何用?我對得起父皇嗎?對得起我舒家的列祖列宗嗎?快,快點,你們快點撤回來。皇上的性命要緊啊。”
“淳兒,你不必管我,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了,主要還是你啊,東舒國以後就要交到你的手裡了,可千萬不能讓父皇失望啊。”父皇遠遠的望着我們,不甚清明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看的我更是心酸不已。
“父皇,你不能這麼說,淳兒不會讓你有事的,淳兒還沒有好好的孝敬您,您怎麼能夠有事呢?”
“父皇。”我亦是頗爲無奈卻又無比擔憂的望着瞬間憔悴不已的父皇,哽咽難言。
無奈之下,我們只能隨着大部分士兵慢慢向後退去。不消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退出了大約百米的距離,可是仍舊不見溶哥哥放下父皇。
我不由得擔憂不已,揚聲喊道:“溶哥哥,你也要遵守諾言,將父皇放了啊。我們都已經退出來這麼遠了,絕對不會使詐用計的。父皇他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好,你趕緊將他放下啊。”
“想要我放了父皇也行,舒子淳,我要讓你自斷一臂,從此再也沒有資格與我爭奪皇位,我纔會將父皇放了。”那柄寒涼的刀,依舊架在父皇的脖頸處,亦是架在了我與淳哥哥的心尖上。
“太子殿下,這萬萬不可啊。”
“是啊,殿下,這萬萬使不得啊。”將士們個個都感到不可思議,紛紛勸阻淳哥哥。
“溶王殿下,你這也太欺人太甚了。就算你今日奪得皇位又能怎樣?老百姓們若是知道你是以此種方法奪得皇位,只會對你嗤之以鼻,又有誰會真心服你呢?一個連自己的生父,兄長都可以絕情傷害的人,放眼天下間,誰人能服?誰人會服?”李丞相顯然也是氣憤不已,慷慨激昂的陳詞。
溶哥哥無視這些勸諫的臣子,依舊直面對着淳哥哥,繼續威逼道:“哼!我該怎樣做,我自己心裡清楚,還輪不到你們來教訓本王!舒子淳,你快點做出決定。要麼,就自斷一臂,要麼,你就親眼看着父皇因你而死。”
淳哥哥輕輕回頭望了我一眼,眉眼裡全是堅定不移。爾後,緩緩轉身過去,留給我一個孤獨卻傲視的背影:“好。我願意答應你的要求,自斷一臂,從此絕對不會再與你爭那皇位。但是,你也必須要遵守諾言,千萬不能傷害父皇。”
“淳哥哥,這怎麼可以。你千萬不能這麼做啊。”我再也待不住,慌忙跑到他的跟前,緊緊拽住了他就要抽刀出鞘的手。
“殤兒,我曾經發過誓,我說這一輩子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要保護好殤兒,不讓殤兒受到任何委屈與傷害。曾經我也一度認爲,自己確實有這個能力保護好殤兒的。可是,一次又一次無能無力的放手,我才漸漸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的懦弱與無能。這一次,我明知道這樣做,就不能保護殤兒,可是我還必須要這麼做。請原諒我,好嗎?”說話間,他眼角滑出的淚水滴落到了我的指尖。一滴細細的暖流,滲進心肺。
我趕緊握住他有些蒼涼的手掌,握得緊緊的,竟然試圖在這僅剩的一刻鐘的時間裡,傳遞給他濃濃的暖意,握住他想要抽離的念想。緩緩開口,卻讓我覺得自己說出的話是如此蒼白:“只要有心,哪裡都是可以停泊的安全的足以生存的港灣。”
我望着他漆黑的眸子,毫無雜質的眼神,知道他的心已定,就連是我也無從改變。可是,內心深處卻是多麼不願他做出這樣的決定。我自私的想要留住他的手臂,自私的想要父皇安然無恙,又自私的不願去替代他們任何一人。
我顧念的太多太多,我害怕就此決定後,我的犧牲卻不能救出父皇。也害怕就此決定後,再也無法帶回我的天佑與喜兒,再也無法去照顧他們,保護他們。
“淳哥哥。”淚水滾落而下,我更是哽咽難言。
“殤兒。”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我,他輕啓脣角,淡淡的輕輕喚出我的名字。爾後,卻忽然之間加重力氣,拔劍出鞘。雪白的閃着亮光的劍身在我眼前一晃而過,我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之際,它卻已經發出震耳的鳴響,下一刻就已經躺在了堅硬的土地上。
我呆呆愣愣的望着它,望着仍舊在鳴響,還未停止顫動的它,幾絲迷茫,更多的卻是慶幸,慶幸它此刻這般狼狽的躺在地上,慶幸淳哥哥還安然無恙的站在我面前。
就在我剛想開口詢問之際,卻聽見一道清越寒涼的嗓音,毫無感情的傳來:“住手!溶王,本宮現下只想問你,你是想要太子殿下自斷一臂呢?還是要親眼看着寰妃娘娘香消玉散。”
“母妃?母妃,皇后娘娘。”我扭頭看去,竟然一眼就看見了母妃與皇后娘娘。
母妃一手握着刀,另一手竟然還抓着寰妃娘娘,而皇后就跟在母妃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緩緩向中央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