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木飛趁此機會,出漠禪,劍影空留被羅侯阿修羅王其餘幾隻手擋住。韓木飛指尖翻飛,左手抓住空隙打在他眼睛上。轉眼間羅侯阿修羅王滿面血跡,他再不去管寧穎,巨手自上砸下,欲將韓木飛砸個粉碎。
韓木飛早料定一般,忙閃身躲開。換寧穎進攻,袖中魚腸劍出,將他背面頭上的眼睛盡數劃破。
這是他們在對敵三個阿修羅王之後總結出的規律。阿修羅王的力量都很強,下盤功夫也結實,攻下盤實乃不智。他們的上百隻手,是主要的進攻方式,也是全身最靈活堅硬的部位,雖然砍下他們的手就可以結果他們,但是一開始就去攻擊實在敵不過。
從楊玏第一陣的經驗來看,阿修羅王的軟肋應該是眼睛,他們的眼睛雖多,卻和手是互通的,每隻眼睛對應着兩隻手,眼睛被毀去,他們就無法視物。手上有再強的力量也是白搭。
更何況,這東西並沒什麼耳朵一類聽聲音的器官,而且不會思考,基本上毀掉了眼睛,也就是成功的一半了。
不過,羅侯阿修羅王有自己的厲害之處,他似乎沒有前三位那樣易怒。眼睛被毀去大半,能感覺得到,他的情緒已經瀕臨爆發,可是還是控制住了。巨手並沒有像之前三個那樣憑空亂抓,而是不斷的感覺着寧穎在他頭上的位置。
寧穎收回魚腸劍的瞬間,察覺到背後忽然一陣大風,這屋子是封閉的,不會有風,能出現這種感覺只有一個解釋,巨掌來襲。她幾乎是憑藉着本能,用上這輩子最快的速度。
可惜,還是慢了半分。
巨掌印在她腰上,寧穎整個人被拍在地上,疼痛感只存留了一陣,隨即腰間全都麻木了,疼的已經沒了知覺。
韓木飛只覺得心裡一陣抽疼,旋身而起,用上了寧洪疇贈予他那本手札當中的另一種功夫——蒼梧腿法。
仇冰山的武功內功與靈巧兼備,但下盤是其劣勢。寧洪疇在手札之中特意就此改善,悟出另一門武學。
韓木飛腳踢巨掌,借力飛躍,手中漠禪劍直指他剩餘的眼睛。羅侯阿修羅王的另一隻手早就準備好,比他更快,在面前擋了個結結實實。
這時候,一聲巨響,羅侯阿修羅王整個矮了三尺,韓木飛招式用老再無轉圜,順着他頭頂飛了出去,躲過了這次硬碰硬。回身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是楊玏不知什麼時候爬起來了,趁着羅侯阿修羅王不備,一招扶顛知白馬橫掃其下盤,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竟將他的兩條腿齊齊削了下去。
羅侯阿修羅王一個踉蹌,用剩下的腿腳支撐着身體,巨掌翻覆,朝着楊玏壓了下來。可憐楊玏爲救韓木飛,這一招已經用盡了力氣,他嘴角勾起,閉上眼睛等着死亡來臨。
半晌,一聲悶響,他都不覺得頭頂有壓力,緩緩睜開眼睛,腰間一道黑色,是寧穎的長鞭。寧穎費力的咧着嘴角想要笑笑,可身上劇烈的疼痛讓她的嘴角眉梢不住的抽動。
在那千鈞一髮之時,倒在他身邊的寧穎,長鞭甩出,也用上了不可思議的力量將他拉出巨掌的範圍,使其躲過一劫。
羅侯阿修羅王看樣子是真的發怒了,他重新把雙手舉過頭頂,腳下原地踏了兩步。韓木飛趁着這個空檔,給寧穎和楊玏一人扔過去一顆藥丸,這是他隨身帶着的最後的丹藥了。
誰都沒有想到,兗州分舵的密道里竟然藏着這樣的陣法,寧穎又是震怒之下追來的,三人根本什麼準備都沒有。
寧穎這時候有些自責,要不是她的堅持,也許,他們不會葬送在這裡。
楊玏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艱難開口道:“別這副樣子,咱們三個戰死一起,也算不枉此生。”
寧穎想搖頭否定他,卻發現實在沒那個力氣了,有氣無力的笑着迴應,“想我寧穎這輩子也算活的精彩,死在這上古留下的絕陣之中也不算冤,就是不知道,我污沒污了紅蓮山莊的名聲。等下去了,得好好和我爹嘮嘮。”
楊玏拄着浴血的霜痕,根本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跌到了三四回,才勉強半跪着。寧穎也一手支着魚腸,一手扶着牆,擺正了自己的身體。
“你們閉嘴,老子還想出去!寧穎,我韓木飛一定要娶你!”
韓木飛低聲嘶吼,他難得說起話來這樣粗鄙狂放,漠禪也微鳴迴應着。
他的一句話燃起了兩人心中的火焰,楊玏此時心中沒有半分酸澀,他爲他的小鳥兒高興,此生得一良人,白頭終老。
寧穎心裡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不具名的感情在心頭涌動,流向每一根血管,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囂着,它們想要回應那個男人。她的眼眶裡,眼淚打了個轉,被她生生忍了回去。
“韓木飛,此生,我寧穎不論生死,都是你的女人。”
三人重新站起,仰視着羅侯阿修羅王,這一瞬間,生死已經沒有意義了。三個年輕人在這四象輪迴之中走了一遭,真如離開人世一般。他們沒有身份,沒有包袱,沒有責任,就只是自己,友情、親情、愛情,在這裡才體會得到最真的。
羅侯阿修羅王還剩下最後一面眼睛,他開始發動最後的攻擊,巨掌比先前還要靈活,可寧穎三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三人還是用聲東擊西的方法,可是身法已經跟不上思路了。
楊玏看着飛舞的鐵鞭離開自己的腰間,他的心也如同被抽走了一些東西。他口中無聲默唸着什麼,霜痕長刀漸漸變得緩慢,刀身不住的抖動,似乎在拒絕,可是卻抗拒不了主人的意念。
銀亮的刀身開始變得血紅,楊玏微笑着揮出這最後一刀,羅侯阿修羅王的雙手還在揮舞,可最後一面,迸出一道裂縫,千眼盡毀。
寧穎愣住了,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回頭,看着楊玏。
楊玏的嘴一張一合,喃喃着什麼。
寧穎飛奔至他身前,在他倒下的剎那,接住他的身體,耳朵湊近他的脣。
“寧穎…我愛你……”
寧穎終於將忍住的那些淚水,流了出來,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盡數都給了他。一直以來,她的眼淚都不曾交給過任何人,包括韓木飛,可是她願意全都給楊玏。
你的生命中有沒有
這樣一個人,他很幽默,有時候也會沉默,他無時無刻不在你身邊,他懂你所有的歡喜,他爲你找到愛人而開心,爲你失去親人而悲痛。他時刻保持的這清醒,爲你保駕護航,他超越了愛情和友情,在你身邊維護你,是你沒有血緣的親人。
有那樣一人,曾在生命中,勝過所有的繁花似錦,如春風落雨,再難得。
她緊緊抱着楊玏,不同於寧情辭世時的勃然大怒,只是一直一直無聲的哭泣,羅侯阿修羅王倒地時的巨大轟鳴,也沒能讓她的視線離開他一秒。
她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倒下的了,只記得身邊有那樣的一個聲音。
“寧穎,我愛你。”
秋宵吟就那樣看着她,露出一絲微笑,“寧莊主果然好本事,想我落閒閣這些年派了多少人來闖這陣,死了不下千人也未能見最後的人間滄桑道。今日,也讓本閣主大開眼界了。”
寧穎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她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身體一定是恢復了不少,不然疼痛的感覺不會這樣清晰。
“楊玏呢?”
“嘖嘖,寧莊主,肯爲你死的也不止楊公子一人,你睜開眼睛先問楊公子,你讓沐掌門多尷尬。”
寧穎閉上眼睛,身上如同打碎重造的疼痛實在難忍,“你不用挑破離間,秋宵吟,楊玏如果死了,你就等着讓這個落閒閣陪葬吧!”
秋宵吟放下酒杯,拿起身邊一枚奇楠木小印,“那如果出事的是韓木飛呢?”
寧穎心頭一震,猛地睜開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嗜血冷笑,“第一,他不會出事,第二,如果他出事,我一定叫你明白世界上有比死痛苦得多的事情。”
她的耳邊響起秋宵吟零星的掌聲,“果然愛和不愛不一樣,韓木飛,聽到有沒有很開心?”
寧穎也不顧身上傷痛,猛地坐了起來,這時她才發現,她躺着的這方臺子的旁邊還有一個高臺,上面楊玏還昏迷不醒,周圍立着三根柱子,上面綁着三個人,除了韓木飛之外,還有葉清和仇應冥,看樣子似乎是被點了睡穴。
韓木飛微微擡頭,看不清臉色,眼睛似乎看着寧穎,聲音已經發飄了,“秋宵吟,我賭你走不出這裡。”
寧穎看向秋宵吟,這時才發現他手裡的那枚小印,在青龍印無疑。看來他們料想的不錯,青龍印就在這四象輪迴陣中。而這裡,多半是最後一陣,人間道。
“本閣主不跟你賭。”秋宵吟笑道,“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在這裡。”
“你到底想幹什麼?”寧穎冷聲質問。
秋宵吟身體前傾,目光灼灼看着她,“青龍印是我拿到的,所以,算我借給你的,如何?”
寧穎狠狠咬牙,明知道這是計,是秋宵吟故意設下的陷阱。讓人劫持高梓芸,讓寧穎出現判斷失誤,讓他們毫無準備進了密道,用了她最常用的一招。而她,竟也中計了。
現下無法判斷秋宵吟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了,知道了也沒有意義。
“秋宵吟,做生意要講究信譽,否則,就是一錘子買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