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穎中意地點點頭,“沒錯。落閒閣內裡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就算是要打,也要先偵察清楚。官家的連年征戰已經讓百姓水深火熱,身爲習武之人且不往大了說要匡扶正義,起碼不能再起戰火,讓百姓遭禍。”
“那就讓你一個姑娘家深入虎穴?小陌,你才二十歲!”韓木飛幾乎咆哮着喊出來。
鬼手阿七和雲翳皆是低頭不語。是啊,她不過二十歲,寧穎的堅持和狠辣常常讓人忘了她的年紀,只顧着仰視。
“她才二十歲,可是她肩上挑着的膽子不容她後退。韓木飛,易地而處,你必也前行無忌。”楊玏在門外的臺階上坐着,聽了很久,“小鳥兒,自然在天空翱翔,不必拘泥於陸地海洋。”
“楊玏!”韓木飛怒目而視。
鬼手阿七也附和道:“琰星所言不差。小陌,你孤身犯險,須得注意自己安全,萬事小心,實在不行,就回來。硬拼,我們未必不如。”
韓木飛幾乎是賭氣離開的,在寧穎啓程去兗州之前,他就是收拾好了東西,回去了仇冰山。寧穎把紅蓮山莊全權交給了楊玏,她不知道,這一行會多久,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她沒有帶上楊玏,留下了葉清幫忙,自己只帶了葉夢,兩人雙騎,飛奔兗州。
倚翠樓早已經人去樓空,現在這個地方變成了一處酒館,人來人往,生意不錯,真是半點曾經的痕跡都沒有了。就連對面的綺紅院都不見了,竟變成了一處驛站。兩家曾經在兗州城裡聲名顯赫的地方,如今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寧穎棄了馬,直奔這家名爲五福東來的客棧。
“喲,姑娘,打尖住店啊?”
“找人。”寧穎甩手把馬鞭扔給小二,“你們掌櫃呢?”
小二一愣,看着寧穎的樣子,美則美矣,不會是來找事的吧。頓時語氣硬了幾分,“姑娘稍等。”
掌櫃慌張從後面出來,陪笑道:“姑娘找在下可是有事?”
寧穎從腰間取下令牌,給掌櫃看,“可認得?”
那掌櫃楞了片刻,隨即恢復笑容,“抱歉,姑娘,本店沒見過這樣的牌子。”
他那一閃即逝的表情,寧穎沒有忽略。
“掌櫃可好好想想,真沒見過?”
“沒有!”掌櫃咬着牙,輕皺了下眉頭說道。
寧穎展顏一笑,拱手道:“抱歉,在下認錯人了。”
說完,她帶着葉夢,轉身就走。
葉夢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姑娘,怎麼了?”
這是兩人約好的,在外面,不許叫寧穎莊主,就叫姑娘便可。
寧穎一把抓過葉夢,讓兩人離得近些,步速不減,壓低聲音說道:“這裡不是秋宵吟的地方,咱們莽撞了,快走。”
兗州有着這樣隱秘而強大的地宮,落閒閣怎麼會輕易放手。倚翠樓不過是改頭換面,換了別的生意而已。
之前,兗州分舵的負責人就是接不歸,而接不歸又是離婁的人。寧穎對現在落閒閣的局勢
一無所知,不知道這枚令牌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離婁和秋宵吟之間的內鬥到底如何。
寧穎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這是怎麼了,都不用用腦子就過來了,這一次還真如同多少年前一樣,不管不顧的就行動,莽莽撞撞,真是被韓木飛氣昏了頭了。
一路疾行,寧穎察覺到有人在跟着了。她對兗州並不算熟悉,因着一直在思考,心裡也在着急,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回過神時,前方已經沒有大路了,都是彎彎曲曲的巷子。
正在她猶豫走那條路之時,身邊一條巷子裡,閃出一道身影,疾如閃電,將他扯進一間院子。
“多謝俠士出手相助。”寧穎扭着頭,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並沒有看那人。
那人解開風帽,葉夢捂着嘴,倒吸了一口氣。
寧穎察覺,轉過頭來,才發現竟是秋宵吟。
“寧莊主不必客氣,在下着實佩服寧莊主的膽量,隻身就闖進離婁的大本營。好氣魄!”秋宵吟嘲諷之色不掩,譏笑道。
“秋閣主怎麼落魄成這個樣子,這身行者服飾,跟你很配啊。”寧穎依舊脣鋒齒利,不給他一點面子。
秋宵吟本就和她靠的很近,此時又貼近幾分,一雙墨藍色眼睛,直盯着寧穎,深深看進她的眼底。他微笑一下,手摸上寧穎的纖腰。
“知道這令牌是什麼嗎?”
令牌被他拿在手裡,舉到了兩人的臉頰邊上。
寧穎瞥了一眼,正氣凜然,“不知道。”
秋宵吟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不是那種邪氣的笑,有些純真,“猜猜。”
寧穎驚訝於他如此正常,竟還有心情逗悶子。於是,她也笑了笑,那就奉陪好了。
“難不成是閣主手令?”
秋宵吟面色驚訝,不過誇張大於真實,“寧莊主果然聰明!”
葉夢見兩人倚在門口,嘮個沒完,走到近前,“莊主,我守着,您去商量事情吧。”
秋宵吟讚許地朝着葉夢點點頭,和寧穎一起轉身進屋。
葉夢瞭解寧穎,她現在需要一個緩衝的時間。任誰也不會想到,秋宵吟如此大膽,將閣主信物交給寧穎。寧穎也不錯順嘴猜測,而這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她着實大腦一片空白。
走到屋子裡,她纔開始正常的反應。怪不得兗州分舵的人動作那麼快,她以爲這令牌不過是個累死身份象徵之類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是閣主手令。現在細想想那個掌櫃的的樣子,那份吃驚雖然掩藏的很好,但是之後的反應着實奇怪。
“秋宵吟,你把閣主手令放在我這裡,就是引我來兗州,調開離婁的視線。讓離婁以爲,我們真的通力合作了,而她,按捺不住就會出手。矛頭首先就將直指我,秋閣主啊,你就這麼把本座賣了。”
“寧莊主果真沒負我所望,這麼短的時間,全都明白了,真不錯。”秋宵吟滿眼敬意和佩服,作的極真,“不過啊,你被成親的喜悅有些衝的失了判斷,本閣在揚州等了你好幾天,可惜,你和你的人還是沒有發現。”
寧穎凝眉不悅,她生平最恨人算計她。她不是不能和秋宵吟合作,只不過,不能是這種方式。
“那本座要讚一聲,秋閣主好本事。既然一路從揚州跟到兗州,想來您失勢失的也挺慘啊。說吧,您到底想幹嘛?”
秋宵吟墨藍的眸子裡,閃過殺意,“依舊是地宮裡的那筆交易,也還是我在你婚禮上說過的那句話。你寧穎接任落閒閣副閣主之時,就是我落閒閣變革之日。今日,不妨把這筆交易敲定,你知我現在處境,我秋宵吟也不是忘恩負義之輩。你若幫我,來日,落閒閣必然記你一份恩情。”
“我願意許諾,落閒閣不再隱匿人後,不再操縱是非,在仇冰山不與我爲難的前提下,不再與仇冰山爲仇。自此,落閒閣成爲正規的武林門派存在,並與紅蓮山莊永爲盟友!”
寧穎的眼底也閃過一絲光亮,這條件實在太誘人。不過,她還有理智,她深知秋宵吟的爲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條件呢?”
他從懷裡拿出一隻木匣,從匣子裡取出一沓紙張遞給寧穎,“條件是,以我落閒閣副閣主的名義,同本閣一起,殺了離婁,奪回落閒閣的控制。”
寧穎接過那一沓子紙張,上面條條框框已經寫好了約定,只欠兩人的手印了。寧穎仔細閱讀,這約定着實算是公平,也難得秋宵吟肯豁出去。
“爲什麼找上我?”這是她最大的疑惑,若說有宋凝的原因,她信。可如果只有這個原因,她不信。
“多年觀察下來,武林之中年輕一輩可堪大用之人實在不多。高梓堯應當算一個,可惜武功太弱,又遭逢寧情之事,心性大變。凌墨風更出衆,心思謀略過人,待人接事分析時局精準到位,可惜讓你廢了武功,更兼殷奇正打擊,沒有鬥志。赫連鵬煊雖爲後起之秀,但在西寨的作爲不小,可惜距我太遠,否則,我必聯合。”
秋宵吟頓了頓,看了眼寧穎。寧穎聽到他不說了,也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他搖搖頭,“沒事。你也算一個,從前太沒主見,又狠不下心,我本以爲你難成大事。可沒想到如今,心思縝密果決,行事狠毒潑辣,女中豪傑,當之無愧。”
寧穎笑得前仰後合,指着他認真的樣子,收都收不住,“哈哈,聽你誇我,真是一點也嚴肅不起來!你竟然會誇我?哈哈,接着說。”
秋宵吟黑着臉,接着說:“韓木飛。”
寧穎的大笑還僵在臉上,聽見韓木飛的名字,就再也笑不出了。她很好奇,秋宵吟會對他評價如何。
“韓木飛其人,表面雲淡風輕,事事並不在意,不放在心上,時時給人運籌帷幄之感。但其實,他最執着,他的野心和抱負不可估量。他必然會是我的絆腳石,也會是落閒閣最大的敵人。”
他看着寧穎,一字一頓,咬字僵硬,“寧穎,你今日決定幫我,來日必將和他敵對。你,想好了。”
寧穎的臉上再沒半點笑意,黑曜一般的眸子裡,深不見底,不知她在思考什麼。
“那麼,楊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