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裡亂成一團。
皇帝昏迷從白天到黑夜還沒有一點兒醒過來的動靜,而,這種時候,四王爺君臨和穆青嫣也被留在了宮裡。
文武百官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引得皇帝如此大動肝火,吐血昏迷,也不知道太后跟皇帝說了什麼。
只能帶着無盡的疑惑與雲裡雲霧,緊閉着口……
穆青嫣和君臨倒是非常清楚,也聽太后說的肆無忌憚,甚至太后的意思還有點遺憾沒有把太子君遠也剷除了!
不過,太后爲什麼要在他們面前如此毫無顧忌地說,又爲什麼要把太子推上高位?
但是,經過今天的一切,太子君遠在皇帝君傲的心裡也絕對是多了隔膜,怕是要被皇帝猜忌了。
禁衛軍這邊進展的不順利,蔣明被找來查案也是毫無進展。
更讓事情走入絕境的是被抓的女刺客,竟然在押解到天牢的途中吐血而亡,如此一來,究竟是誰把她安排進入宮中,又或者是她是怎麼混入宮中歌姬舞女中的事情便無從查起。
還有,那先進的弓弩是從哪裡找來的,箭上的毒藥是什麼毒藥,是從哪裡來的,行刺的動機真的只是因爲洪災嗎?
這一切的一切,眼前只剩下一團迷霧。
先去,想着以爲輪番上陣的嚴刑拷打能夠從那個女刺客口中能夠得知一二的心裡瞬間崩塌,居然沒有想到竟然在路上就死了。
穆青嫣心裡想着,眉頭深鎖,再這樣下去大端朝的皇室還真是岌岌可危,真是夠亂的。
皇后只是在開始的時候來看過皇帝之後,便一直稱病躲在了自己的寢宮中,太子倒是更像皇帝,明明一副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還堅持收拾殘局。
雖然,看起來殘局收拾的並不是多麼的完美,也就是讓文武百官散去,吩咐禁衛軍加強巡邏,親自在皇帝寢宮內侍疾……
太子君遠看起來總讓她覺得沒有表明看起來那麼溫潤,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正在,穆青嫣想着,想着的時候,百裡挑一從皇帝的寢宮走了出來,一臉淡漠地接過張恆遞上來的白手帕,開始仔細地一根一根手指地擦,擦完了之後,纔開口說道:“胸口有淤血,命都沒了半條了,若是他再不醒來,我也沒有辦法了。”
君臨也從皇帝的寢宮走了出來,邁着修長的大腿走到了穆青嫣的身邊,沉吟地說道:“你之前不是說皇帝的身體至少還有一年多的壽命,爲何會突然之間這樣?”
百裡挑一聞言,神色更加的陰沉了,眸色沉沉地說道:“我總覺得皇帝這次吐血有些古怪,雖然看着像是怒氣攻心吐的血,但是,我的醫術和藥王谷的靈藥怎麼可能就那麼差勁?我可是拿出了看家本領來醫治調理皇帝,這些日子都是我親自把關的,本來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急轉直下?那個老虔婆說的一句話,殺傷力就那麼大嗎?”
穆青嫣聽言,完全贊同百裡挑一的疑問,同樣報以同樣的疑惑眼神望着君臨。
君臨眸子轉了轉,沉吟了一下說道:“她這是公開與我們撕爛了臉,很有可能對君卿臻不利,而,皇帝最是緊張的兒子便是君卿臻。”話音落,眸色卻是不明。
“只是一句話而已,一句話就吐血吐了半條命也太誇張了吧?”穆青嫣回憶地說道:“我總覺得太后是故意這樣做的,她好像是故意往皇帝身邊湊……”
這話引起了他們的共鳴,瞬間,彼此都在沉默。
“……氣味!”
忽然,穆青嫣猛地一個驚醒,猛然說道。
百裡挑一聞言,愕然擡頭,接着話說道:“我竟然沒有想到,催化,是催化,氣味催化了皇帝體內的毒素!太可惡了,真沒有想到她竟然敢這樣做,還在大庭廣衆地做。”
君臨說道:“她有什麼不敢做!”話音落,臉上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
穆青嫣神色也沉了下來,說道:“她這麼肆無忌憚,就是算準了,我們找不到證據,氣味作爲引動毒素的引子是不能收集起來,也是難以輕易用來做證據。好一個心思縝密,心狠手辣,這樣的存在,讓我如何能夠安心入夢!”
再想起遇到李曦的乳孃李嬤嬤的事情,此刻,她真的有種衝動要立即衝去慈寧宮殺了太后這個老虔婆的想法。
君臨眸底蔓延着陰沉,開口說道:“夜深了,先歇息吧,明天再繼續。”
“那皇帝誰來守着?太子他……”穆青嫣聽言,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畢竟,現在皇宮裡面想要皇帝死的人是太后,若是,他們不在,太后硬闖進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子君遠現在的處境非常的尷尬,再說,太子也不知道是站在那邊的,太后如此公然捧起太子君遠,說他們沒有點什麼還是真的讓人難以置信。
可是,太子君遠在聽到太后的話之後,又是誠惶誠恐地立刻跪在皇帝面前懺悔的樣子也不是假的……
“本王已經把太子打發了回去,至於今晚,給皇帝守夜的人是桂公公和張赫。”君臨沉沉地說道:“今天先到這裡,忙了一天了,明天再繼續!”
當兩人往皇帝的宮殿的內房子裡走去就寢時,已經是深夜了,整個皇宮雖然還是燈火通明,但,帶路的太監宮女提着燈映着他們的臉色都是帶着睡眼的疲憊。
到了房內,又是一陣的伺候更衣洗漱,弄到好一會兒後,已經是深夜的兩三點了。
穆青嫣打發了那些太監宮娥後,看到內室裡,君臨還在聽取張恆在一邊低聲地給他彙報情況。
緩緩地越過屏風,走到了寢室內,她記得君臨好像從白天開始身邊就沒有了張恆,好像是從找到她走回金鑾殿開始。
明明平日裡,張恆絕對不會離開君臨半步多的,今天怎麼就消失了大半天,一邊沉默地走着一邊納悶地想着,她才走進寢室,君臨冷不丁地對着她便開口問道:“想什麼?”
“屬下告退!”
張恆見到穆青嫣走了進來,立即識趣地退了出去。
穆青嫣還沉溺在回想白天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想到君臨會如此快就和張恆聊完,愣是一會兒後纔回道:“怎麼有新的情況?”
就着不甚明亮的燈火望去,君臨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軟塌上,竟然有種奇異的柔和感。
“嗯,關於宮裡的情況,張恆在跟本王做一些彙報。”君臨說道,伸手摟過了穆青嫣在懷裡。
穆青嫣汲取身體上傳來的溫暖,說道:“宮裡的情況怎麼樣了?”
君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抱起她往牀上去,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放在牀上然後用被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纔開口說道:“先歇息,這個時候應該睡覺而不是在這裡討論,再說,這天氣還那麼涼怎麼就不會多披件衣服?”
開春的白天和黑夜仍然是冷的,空氣都是冰涼的,牀此刻就更加不用說了。
君大爺話音才落下,穆青嫣就打了個寒顫,因爲牀和被子都是一片冰涼的。
君臨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也迅速地上牀掀開了她的被子把人抱在懷裡。
男人本來就屬於陽,女人屬陰,穆青嫣其實洗漱完後就一直覺得手腳冰冷,此刻碰上了溫暖立即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着。
“說吧,剛剛想什麼?想的如此入神,連本王叫了你幾聲都聽不到?”君臨單手摟住了她那纖纖的腰肢,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她那烏黑髮亮的青絲,然後把那幾絲凌亂在小臉上的髮絲勾到朱玉一般的耳垂後。
穆青嫣緊緊地閉着嘴巴,抿着脣瓣,她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腦袋裡有千頭萬緒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對於已經經歷了那麼多的她來說,今天在皇宮中遇到的事情真的不算什麼,但卻跟她有着息息相關的事情。
君臨看着她這樣也不催促她,只是空着的那隻手隨意一揮,房內的燈火便已經滅了,因爲,黑暗便是最好的放鬆之所。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青嫣才低聲地問道:“你知道這個太后是假的,你爲何要隱隱那麼久?今天,她更是做出了這樣逼皇帝的事情,以你的能力,以皇帝現在的能力,你們兩人足以把她從高位拉下,爲什麼要容忍她做的這些事情?真的要繼續容忍她作惡下去嗎?”
“殺她很容易,不過是一刀,一條白綾,一杯毒酒,對外宣佈突發疾病而亡而已!”君臨平靜地說道:“但是,你,我,皇帝身上的毒都有可能成爲永遠無法解除隱患,不知道會在何時毒發身亡。再說,她做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早已經想到了後路,更是在皇帝和本王羽翼豐厚的時候,把大端朝的國庫以各種的名義幾乎搬空了。”
黑暗中,穆青嫣似乎看到了君臨的爲難,沉聲地說道:“我們身上的毒都有她的手筆,但是,並不單純是她一個人所爲是嗎?你留着她活着那麼久,就是想從她哪裡剷除更多藏在暗裡的黑手?”
君臨沉沉的應了一聲,“嗯!”
穆青嫣沉寂了一下,再次說道:“對,你的擔憂是對的,因爲到現在爲止,我和百裡挑一都沒有找到有效的解毒方法,但是,今天的事情之後,我覺得皇帝不可能還留着她的命,若是,她還活在這個世上,對我們來說都是非常大的威脅。”
君臨淡淡的聲音在黑夜中越發的清晰,說道:“你都想到了!”
穆青嫣在他的懷裡點點頭,說道:“嗯,從李嬤嬤故意引我過去開始,我就想到大概是假太后要公然爭權了,而,慈寧宮之前死了那麼多人,並非是有人要刺殺她。她躲在慈寧宮足不出戶,當時情形,現在我才明白,她不是害怕而是在清算,實在殺那些被她懷疑有問題的人。至於,爲何有些死的不是她的人被送到慈寧宮,應該是跟太子有關。”
停頓了一下後,她又再繼續說道:“皇帝早就已經對太子說了不讓他再踏足皇宮,不再代理國事,可,今日的金鑾殿上的情況,他一看就明白了,太子跟假太后有了關聯,要不也不會被假太后一言兩語就氣的中計了,我想當時假太后身上的氣味是誘發皇帝身體裡的毒,然後用語言刺激讓皇帝怒火攻心催發更大的毒性。”
說着,說着,穆青嫣的聲音有些發澀,悶悶地說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想不明白,爲何君臨一邊不留餘力地救治皇帝,一邊又讓皇帝置身在如此危險的境地?
君臨坦然地承認,說道:“本王是猜想過,也有些線索指示,但,沒有實質的證據。不過,後來離開之後,本王又派人做事……”
“……”
這話穆青嫣沒法接,也沒法抱怨,也沒法說出一句他的不對。
沒有任何的證據,哪怕,他身爲四王爺也是無法輕易讓有備而來的假太后關押起來,再說,假太后身邊好像一直都沒有少過狠毒之人。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穆青嫣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肌,開口說道:“假太后做的如此囂張,你是怎麼對付她?再說,你不對付她,我也要對付她了,她做了那麼多壞事,我就不相信她真的能夠一直如此囂張下去。”
君臨感受到胸肌上傳來的疼痛,眸子在黑暗中閃爍了幾下,原本縈繞在心頭的沉重陰霾卻因爲穆青嫣的反應,淡化了一些。
“彆氣了,她在金鑾殿上囂張,可,在後宮裡,本王早已經讓我的人設計好了陷阱等着她自投羅網。”君臨淡淡的說道:“她平日裡的飲食都是非常的注意,她以爲只有她纔會用毒。不,本王也讓人在她喝的酒水和吃食中加入了無色無味的蝕骨,只要她稍微碰了任何酒席上任何一樣東西都立即毒入骨髓,若是沒有解藥,她也是命不久矣!”
穆青嫣萬萬沒有想到君臨居然還有這麼一手留着,說道:“你是怎麼在假太后身邊安插了人手的?又是怎麼知道假太后一定會出現在春耕宴上?”
“她想殺人滅口,可,卻沒有想到根本就殺不完,當然,除非她把所有人都殺了!正因爲她這樣的做法,才讓本王找到了空隙。”
君臨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說道:“本王一直都有派人在暗監視慈寧宮,正好有天晚上,她要處理慈寧宮內殿裡一個心腹宮女,那個心腹宮女炸死躲過了,更好被本王的暗衛給抓了。”
“正是因爲這樣,本王才隱約猜到假太后要做什麼。也知道,林濤和林漢庭經常與她密會,而,這個心腹宮女更是透露出了一個重要的消息,說假太后與葉凌天之間好像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假太后跟葉凌天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御宮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太后跟葉凌天一起算計你的,可是,爲什麼一定要葉薰懷有你的子嗣?”穆青嫣深思後,說道:“甚至不計後果也想趁着你入宮的日子,勾引你,以便葉薰懷孕成功?真的,只是想要葉薰懷孕嗎?”
“葉凌天爲什麼要這樣做?他的女兒是皇后,他的外孫是太子,爲何一定要讓葉薰懷有你的子嗣?而且,他根本就沒有必要讓葉薰接受你的側妃之位,葉薰的身份怎麼可以配對上皇子妃,或者更加穩定的親上加親成爲太子妃卻偏偏做了你的側妃,這是我怎麼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這也正是本王要留着她的命之一的原因,不能這麼容易讓她死去,更不能便宜了那些背後伸出暗手的人。”
曾經在同樣的黑夜裡,他獨自一人肝膽俱裂地對着天地鬼神,許下過誅滅的誓言。
他要讓假的太后也試試中了無法解除的劇毒,被劇毒蝕骨錐心之痛。在知道是他下的毒也無法做任何的反擊,因爲,他已經讓人在慈寧宮哪裡展開了一片剿殺。
讓她也試試無能爲力,無助,害怕,身中劇毒而且隨時面臨死亡的滋味,這樣的滋味比起當年他被迫到江南時候的羞辱又如何?
而且,這次一旦殺了她慈寧宮裡埋伏的人,她的好日子也是到頭了。
他還是不會殺她,但是,會讓人好好的虐待她,以牙還牙,血債血償,當然,水玲瓏做的事情比他做的事情狠毒千萬倍。
當年,他被水玲瓏派人一路追殺到江南,又因爲她才得以多年身中劇毒痛苦不堪,心中對她早已經是欲除之而後快。
精心部署後,巴不得水玲瓏死無全屍,可,萬萬沒有想到,水玲瓏竟然還跟葉凌天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是沒有了春耕宴上,那個刺殺的女人,水玲瓏也沒有說出那些話,他還不會那麼快就動手。
突然的變故,讓他忽然意識到水玲瓏這個女人,哪怕,冒着餘生都找不到解藥的情況下,也要除去!
“那你跟我說實話,楚荀受到伏擊,我出京城後的遇襲,南宮瑾的出現,葉薰的事情是不是都跟假太后的手筆?你是不是也早已經有預感有信息,她會對我們下手?”
君臨用平淡的聲音回道:“嗯,事到如今,你猜也能猜出大概來了。只是有些事情,本王是無法輕易解釋到給你知道!”
此刻間,他能夠感受到穆青嫣在他的懷裡繃緊的肢體,於是再次開口,說道:“本王知道你想什麼,擔憂什麼,但是,本王從一開始的時候想過利用你,到後來處處維護你,後來爲你做的事情,難道,還不足以讓你打消顧慮嗎?”
穆青嫣沉默不語,在黑暗中,如此更是顯得君臨的聲音有些突兀。
君臨有些悵然地用力抱緊她,說道:“別把本王隔離你的世界,本王願意等你相信!”
“可是,我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難道,真的可以再無隔閡地相信嗎?”穆青嫣發出沉沉的疑問。
“皇帝死去只是遲早的事情,哪怕,有解藥了,也不會能夠多活多久,大端朝終究是要亂……到時候,可不會像這樣的小風小雨,除了內亂,還有虎視眈眈的楚國和其他別國,而本王纔是最有能力護着你的人,所以別想着逃離本王的身邊,更別想那些過去的事情。”君臨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發出沉緩的聲音。
穆青嫣聽言,嘴角在暗黑中露出了一絲苦澀,隨之眸色一轉,說道:“假太后幾乎掏空了國庫,現在,民間很多地方都沒有把災情平定下來。我想你比應該比我更加清楚,流寇不可怕,比流寇更加可怕的是災民,成千上萬萬的災民若是得不得安置,得不到安撫,這個國家就真的要滅亡了。那個時候,首當其衝的便是身爲皇室的人,你再強大也不可能跟這些瘋了的災民硬碰,全部殺了也不符合實際。”
對,這個時候,她不跟他談兒女情長,不跟他談小家而談大家。
“你身爲四王爺權傾朝野,能力更是比皇帝和太子高處了不知道多少倍,心智手段都是無比的厲害,按理說皇帝在你的輔助下,國事絕對不可能那麼爛。可,偏偏大端朝的朝廷就是爛透了,除了有太后的干涉之外,更多的應該是你的放任。”停頓了一下,她又說:“你之所以這樣跟我說,是因爲你早已經算計好了,一個如此厲害的人,一個步步爲營的人,一個心思縝密的人,一個無懈可擊的人……這樣的你,完美得讓我有些害怕了!”
而且,你要的絕對不是眼前的那麼一點點……
當然,這話,穆青嫣是沒有說出來的。
君臨聽出了她話中的隱喻擔憂,但沒有反駁,只是任由她繼續說下去。
黑暗中,穆青嫣張開一雙如星辰的眸子,準確地看着君臨的臉,道:“記得曾經你問過我爲什麼有那麼多機會都沒有對你下手,我當時告訴你,我不敢,我下不了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