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華北陵園。
幾輛車停在山腰邊，一對兄弟身穿黑色西裝，他們身旁，還有幾個孩子，早已成家立業。
面對開墓還未下葬的骨灰，李二龍深深吐出濁氣，好像如釋重負。
“他…走了，你沒去？”
“你不也沒去嗎？”
李小雙踩着黑色皮鞋，無趣般整理周圍的花圈，和大哥一樣，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爲沒有愧疚。
只不過。
看見深邃的墓穴時，冷漠的心忍不住砰砰一跳。
微風拂過。
兩兄弟之間似乎也有隔閡，等了許久，還是李二龍先開口。
“你沒帶弟妹來？卻把自己的孩子帶來了？”
李小雙低着頭。
踢着地上的石塊。
“我覺得，十幾年了，他沒見過小宇，哪怕他臨走的時候不說，我心裡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有些事我們改變不了，但是，他還是我們的父親。”
或許是因爲之前的事。
兩兄弟。
哪怕是恨。
也早就隨着時間消散了。
“是啊。”
“哪怕是逃兵，也改變不了他生我們養我們的事實。”
李二龍點了點頭。
所謂的恨。
早就煙消雲散了。
只是……
兩兄弟無法面對，這麼多年來對於父親冷漠的那個自己而已。
……
與此同時。
半山腰上。
十輛整齊劃一的桑塔納，攜着一股嚴肅沉默的氣息，以及車內坐着，兩隊服飾不同但肅穆的男性。
呲——
車子停下。
只留下爲首的兩輛，而其他車內的人。
每一個步驟都像是編織好的程序一般。
就連，皮鞋踩在地下的聲音。
都如此，整齊劃一。
而他們的手上。
是清一色的黑色皮包。
看上去。
帶着一抹肅殺之氣。
而這。
就是蘇澤所制定的，還李老一個名頭的方法！
……
“來了。”
李二龍從車子的副駕駛上拿出來了一個小盒，盒子十分樸素，隨後便看見李小雙接了過去。
兩兄弟對視無言，而他們眼前。
一塊已經雕刻好的墓碑，上面寫着“李國強之墓”。
而生平。
則是一字一句都沒有刻畫。
兩兄弟本想給自己的父親寫上些什麼，但是，除了那極其精彩的前半生，似乎也沒有什麼好寫的。
而前半生。
或許是意外，或許是事實。
總之。
無法再述。
面對墓碑上，那面帶含笑的模樣。
兩兄弟就這麼杵在面前，連一個字也憋不出來。
直到最苦的時候，老李也沒有向他們索求過半分。
他們兩人不知道。
在那個年代。
揹負着那樣的流言蜚語，老李又找不到工作，是怎麼把他們兄弟養活的。
他們只知道。
人已經走了。
如果他們在記恨着那些，老李做不到的事情。
無疑是讓死者不安，讓生者永記。
在他們的身後。
是老李之前的鄰居，也是那個村子上面，爲數不多，不對他流言蜚語的那些人。
他們只知道老李的日子過得很苦，但是卻依舊保持着人心向善。
一束束素花。
加上秋風蕭瑟。
似乎，就成了一副極其悲涼的畫面。
他們有的人臉上似有不服，有的人似乎在感嘆命運不公，而有的人則認爲，一死了天。
但無一例外。
老李的死。
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還未下葬。
氣氛就已經如膠般凝固。
“是不是該開始了？”
李小雙此刻問了一句，他本來以爲自己可以無動於衷。
但當他看見那笑容宛在的面龐時，心卻狠狠的揪了一下。
嗡——
就在李二龍要說話的時候。
四輛車。
徐徐而來。
一輛勞斯萊斯幻影，一輛正黑色紅旗，後面的是一輛寶馬，最後的是一輛大衆商務轎車。
當這些車出現在衆人眼中的時候。
驚奇，訝異，不解，疑惑，種種情緒交織在衆人心中。
李二龍並沒有這些情緒。
只不過。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父親的名字，有對象這幾輛豪華車輛。
心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吱——
只看見其他三輛車給紅旗車輛讓開了道路。
讓他處在最前方。
等四輛車全部停穩之後。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紅旗轎車上。
下來了一個身穿軍裝，軍服胸前掛滿勳章的老者。
而他的軍銜。
明晃晃的中校。
之後的幾輛車。
下來的分別是一個身體發福的老者，和一個泯然童心的老者，至於最後一輛下來的人，穿着西裝，戴着眼鏡，看上去就十分博學。
就領頭的中校，也讓其他人不難看出來。
這幾位。
恐怕就是當年，和老李同生共死的戰友。
他們在軍裝男人的帶領下。
站在了老李的墓前。
“幾位叔叔，感謝你們還願意來我父親的葬禮。”
“他生前並不是那麼完美，但我想，斯人已逝，生死輪迴，以前的那些事情也不必計較了。”
李二龍此時說着。
中校軍官老者點頭：“老李從十幾年前，就和我們斷了聯繫，我知道，他認爲自己是污點。”
“我們也找不到他，呼……他很會隱藏自己，那些事情，完全可以我們一起解決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
中校軍官，話語裡面已經帶着些許惆悵之意。
而那發福老者也搖頭，“我沒想到，李哥站了一輩子，結果就要躺在這冰冷的墓穴當中。”
而那很像孩童的老者似乎很是淡然：“或許這就是老李想要的，沒有遺言，也沒有讓我們要辦的事。”
“不成爲拖累，或許就是他最後的願望了。”
博學老者摘下眼鏡，“現在我們能爲他做的，也就只有讓他體體面面的，離開這個世界。”
“是啊，那就準備開始吧。”
脫下軍帽，中校軍官此刻眼眸通紅地望着。
即將下葬的不僅僅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戰友。
是他過命的兄弟！
隨着哀樂響起，在場的所有人全部低下頭。
像是在爲這樣一位曾經向敵人，向生活奮鬥的戰士。
做最後的告別。
可誰也沒有想到。
就在這個時候。
蹬，蹬，蹬！
無數個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像是一柄刀劍一般。
刺入了他們的耳膜，其中最屬中校軍官！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