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蘇澤最先做出迴應,隨後便抱着萌萌,幫助她坐上旋轉木馬。
“你也一起上去陪她吧。”
看向身旁的石芳,蘇澤詢問似的說道。
“你不一起嗎?”
“不了。”
面對對方略有疑惑的神色,蘇澤只是搖了搖頭。
他心中只剩下唏噓,還有一抹不忍和終將要落下的殘忍。
就這麼玩了一天,馬上要落得一抹斜陽的時候。
萌萌終於提出了她的第一個要求,她一直都很想吃遊樂園裡的兒童套餐,之前石建義帶萌萌來過一次。
但那一次,萌萌的媽媽已經不在萌萌身邊,石建義的經濟條件也變得極其拮据,所以只能在園外看看。
萌萌清晰的記得,那天是爸爸許久以來的第一個休息日,也是萌萌第一次看見爸爸勞累的樣子。
但比起那一次的勞累,爸爸那肚子餓的響聲,和他們兩人望着園內諸多美食望而卻步的樣子。
更使萌萌印象深刻。
“萌萌想帶一份回去給爸爸吃。”
“這裡的東西很好吃,爸爸一直爲萌萌辛苦操勞,媽媽教過萌萌,小孩子是不能自私的……”
讓服務人員拿來了一份兒童套餐,此刻萌萌的喃喃聲音,同樣傳到了蘇澤和石芳的耳中。
頓時。
兩人感覺心裡一揪。
“好。”
“既然萌萌有這個心,那我就讓那些哥哥姐姐再給你拿幾份。”
蘇澤招了個手,一旁的服務人員便送來了一打便餐。
這種類似於盒飯的昂貴物品,在他們兩個成年人口中,就如同這天下的盒飯,同樣的一般普通。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萌萌吃的就是如此的香。
或許是那天的經歷,讓萌萌心中深深刻下了這一次的事。
“我們走吧。”
“萌萌,如果有機會的話,叔叔還會再帶你過來玩的。”
蘇澤此刻突然中斷了一切,因爲他剛剛看了一眼,關於……萌萌的父親,石建義的剩餘時間。
只剩下最後三十分鐘了。
“怎麼了?”
這副樣子,讓石芳突然感覺,有大事來臨。
而且好像是關於她最親的人。
嗡!
同時,原本還晴朗無比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晴不定,陣陣烏雲裹挾着許多閃電,猝不及防的劈向地面!
看着這一切,蘇澤口中突然深深的出了一口氣。
“走吧,如果再不走的話,恐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
“三號!”
“三號病牀去一個醫生!患者心力衰竭,多臟腑衰竭!生命體徵趨於衰弱!疼痛感四級!隨身發現胰腺癌治療藥物!”
“癌痛等級三級!隨身還發現有奧施康定!”
急診區,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被擡上了病牀。
嘴角似乎還有一絲嗚咽的氣息,但是當醫生給他插上呼吸機的時候,一些機器上的圖案已經極其不明朗。
“醫生,這個人好像住院部的認識,是一個白血病小女孩的父親?”
“是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隨後嘆了口氣,表示惋惜:“那還有其他的親人沒有?我們不能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一個未成年人,我們需要一個能做決定的人。”
“呃……有一個!緊急聯繫人寫的是石…芳!”
護士連忙翻找着病歷,隨後急促的說道。
“那就去通知對方吧,另外通知他們,拿一份病危通知書過來,我簽字之後去給家屬確認。”
病危通知書這四個字,讓急救室內的其他人都屏住了一口氣。
但隨後他們又恢復到各自的工作當中,因爲在這裡,最常見的便是死亡,奇蹟往往是極少數。
……
“我這有個電話?”
出租車上。
石芳手機一響,接通電話之後,她目光瞪大,整個人像是無法坐立一般,直接壓在了一側門上。
渾身顫抖的痕跡,捂住嘴,似乎竭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掛斷電話時,她的手還在顫抖。
“我表哥他……”
“別說。”
“至少現在別說出來。”
蘇澤抿着嘴,目光直視,隨後緩慢的沉沉搖頭。
萌萌已經足夠不幸,這世上她能支撐的兩個人,已經走了一個,而另一個正努力的在命運手上掙扎。
太殘酷了。
“可是……”
“你便是這世間,唯一能夠被石建義囑託的人,這個消息萌萌遲早要知道,但明顯不是現在。”
“她……還需要再堅強一點,可這麼小的孩子……”
蘇澤的嗓音逐漸沙啞,他也不知道石芳該如何開口。
告訴萌萌。
這個世上。
她最愛的人。
最愛她的人。
都慢慢走遠。
舉目無親。
或許便是說這種現狀。
所幸現在萌萌已經睡着,或許是在遊樂園內遊玩得太累,依靠在蘇澤的肩膀上,發出陣陣均勻的鼾聲。
到達醫院之後,蘇澤便讓石芳先行將萌萌送到病房。
自己一個人來到了急救區。
在病牀上。
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石建義。
“是…是您啊……”
“我聽說了,您今天,帶萌萌出去玩…還給萌萌出了口氣……”
“我,這爸爸真沒用,自己窩囊了一輩子…到死來,也沒讓我的女兒,在那羣人面前揚眉吐氣……”
“我好想再陪在萌萌身邊啊……繼續…她第一次哭,第,一次爬,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抱她……”
“這些…都是我,這一生彌足珍貴的記憶,不過啊…我和她媽媽這輩子過的太苦,萌萌要是能忘了,不揹負我和她媽媽身上的成見,繼續走下去……”
“那該多好啊……”
石建義現在已經是燭盡輝光,但他那已經灰暗的眸子之中,有的只剩下對這個世界濃濃的眷戀,還有對女兒,真摯而濃烈的愛。
“這個我做不到,而且萌萌肯定也不願意,忘記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兩個人。”
“你要見見萌萌嗎?”
“不見了吧。”
知道自己離去的這件事,或許對於萌萌來說太過殘酷,石建義這個時候出於本能,選擇了拒絕。
“要是見到我,豈不是給萌萌留下了個念想,我若是能回來的話,那肯定會如此做的。”
“可我知道這是一條…沒有前路的路。”
石建義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重,但也恢復了之前的有力感,這並不代表他的病情正在好轉。
實際上,簽了病危通知書之後,又被下了大部分的搶救措施,基本上就已經宣告無藥可救。
只是迴光返照。
“但……萌萌是你的女兒,她還小,她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果這一面不見的話。”
“這路上有許多選擇,你不怕她選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