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浩然臉色陰沉的盯着眼前的捕快,整個人的心情,受到捕快剛剛報回來的消息影響,變的無比煩躁。
雙拳緊握,又盯着視線盡頭的夜色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充滿了不甘的開口道:“所有人收隊,今晚的事情,到此爲止。”
捕快答應了一聲,不敢去看顧浩然的臉色,趕忙返身去下達命令。
顧浩然則是上了等候在旁的馬車,一路無言的回到了城守府內。
下了馬車,徑直來到了自己父親的書房。
河陽城守顧言之今年四十有二,正當壯年。
單純從外貌去看的話,不失爲一位儒雅君子,不過眼神略顯陰鬱,多少有些壞了氣質。
“爹,針對那個江凡的謀劃,應該是無法繼續了。那江凡方纔帶着人直接闖入了武王府中,關鍵是……武王府內沒有因此出現任何衝突的動靜,雙方之間的關係,怕是比咱們預期的、要緊密的多。”
剛剛步入書房,顧浩然便忍不住神情焦急的說道。
正在書房裡批閱公文的顧言之頓了下,手上批閱的動作卻並沒有停滯,頭也不擡的開口道:“怎麼回事?不是說,那個江凡只和周赫見過一次嗎?”
“我也不清楚,原本以爲這次的謀劃十拿九穩,一開始也確實非常順利,卻不曾想,那江凡的身邊有高手跟着,讓咱們的人沒有第一時間把他們抓住。後續的追捕中,同樣沒有預料到,他們竟然會直接闖入武王府內。”
顧浩然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挫敗的情緒。
“既然是預估出現了問題,那麼失敗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用介懷。任何失敗,都不應該影響到自己的信心。”
“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不是懊惱和後悔,而是反思這次謀劃的失敗,能給你帶來怎樣的收穫。”
顧言之說話間的功夫,放下了手中正在批閱的公文,起身走到了顧浩然的身旁,伸手拍了拍顧浩然的肩膀。
“浩然,爲父對你的期望並不高,你不夠聰慧,而且行事偏於陰狠,難成大事。但居於河陽,很多事情便身不由己。”
“陛下這些年來,幾度對外用兵,導致國庫耗損極大。而這一次的大旱,不僅僅是河陽,幾乎半個大周都深受其害。”
“現在糧食還夠吃,暫時看不出什麼問題。可若是老天爺始終不下雨,讓這場大旱就這麼一直持續下去,到時候各地缺糧,朝廷也無力接濟,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旦有變,河陽……就首當其衝!”
說到這裡,顧浩然冷笑了一聲,繼續道:“林家村的土地必須拿下,留給我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但這件事很可能已經被武王府察覺。”
“這一次武王府突然被牽扯進來,或許並不是和那江凡有多深的關係,更大的可能……只是武王府要藉着這個機會,對咱們進行威懾。所以,針對那江凡的行動失敗,非戰之罪。”
顧浩然皺了皺眉,並沒有因爲自己父親的安慰而心情好轉。
思索了下後,開口道:“爹,要真是如你所說的話,咱們能怎麼辦?武王府就杵在那,咱們無論想做什麼,怕都要和武王府去掰手腕,這……勝算不大啊。”
“倒也沒那麼嚴重,現在的情況是這樣,不管是咱們還是武王府,無論做任何事情,都要遵守最起碼的規則。”
“所以林家村的土地,咱們要拿到就只能買,而武王府就算猜到了咱們要拿到林家村土地的目的,他們也只能暗中想辦法去阻止。”
顧言之揹着雙手,說話的同時,在書房裡踱起步來。
看起來頗爲悠然的繼續說道:“律法這種東西,其實很有意思。嚴格意義上來講,律法只能約束到那些不具備任何話語權的人。但凡稍微有一些權利,就都具備挑戰律法的可能。”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如果產生衝突的雙方,彼此實力對等,又或者相差不大。那麼律法的作用,便會被無限拔高。互相忌憚對方的力量,就必須將彼此的針鋒相對,限定在一個合理的範圍之內。”
“這就是規矩!很多時候,規矩不值一提,但很多時候,規矩又重若千鈞。區別只在於,究竟是誰在和你講規矩!”
“咱們現在和武王府之間,就是這樣的情況。咱們固然拿武王府沒有辦法,可武王府同樣也對咱們束手無策。”
聽着自己父親的解釋,顧浩然再次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過了好一會兒,這纔有些不確定的說道:“那麼說來說去,這事情還是要歸結到那個江凡的身上?按照嚴無我的意思,林家村的糧食問題,就是這江凡解決的。所以只有把這江凡除掉,才能繼續通過糧食去逼迫林家村的主家。可現在武王府插手,還怎麼去對付那個江凡?”
“你說的沒錯,事情確實莫名其妙的被集中在了那個江凡的身上,一個之前從未聽說過的窮書生,卻忽然變成了咱們和武王府之間角力的焦點,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我相信咱們哪位睿智的武王殿下肯定也沒有料到。”
顧言之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這種事情有好有壞,壞處在於,所有的問題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讓這個人被太多目光所關注,那麼想要暗中下手的難度,就大大增加。”
“好處則在於……既然問題集中,就不需要再分心考慮其他的環節,只要把這個人解決掉,便萬事大吉。只能說這個江凡倒黴吧,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死了才行。”
顧浩然撓了撓頭,苦惱的說道:“可是爹,要怎麼殺呢?”
“我暫時也沒有頭緒,但以我對武王殿下的瞭解,既然事情有了眼前這樣的變化,武王殿下就一定不會視而不見,他必然要想方設法的利用這種變故,來把水攪渾。所以咱們先等着武王殿下出招吧,看看武王殿下怎麼打算,再想應對的辦法。”
顧言之眯了眯眼,接着說道:“另外,你私底下和那個嚴無我見一面。我總覺得他對咱們有所隱瞞。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子罷了,爲什麼買塊地會這麼麻煩?咱們又不是不給錢!”
顧言之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憋屈,顧浩然不敢接話,趕忙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