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四更,大家表忘記看哈,5月最後一天,必須求粉紅。然後是今天繼續有加更滴。已過三更,許櫻哥從含章殿偏殿內屬於自己的牀上坐起身來,輕輕將窗子推開了一條縫,左右看看無人,便趴在窗前仰頭看着天上的月亮發呆。她入宮已有整整五天,朱後的病時好時壞,嘔血是家常便飯,雖則每日都很想吃,而且一直在努力地吃,可即便各種吃食擺了滿滿一桌子,也不過是隨便動兩口便再吃不下去。太醫雖然沒說,長樂公主與康王妃也是強顏歡笑,但便是她也能看得出朱後這病不過是在拖日子罷了,衆人所做的一切也都不過是儘量延長那一天的到來。
許櫻哥其實有點累了,這宮中每日來探病的人不少,打着“伺疾”旗號來的人更不少。即便她很樂意躲在小廚房裡爲朱後精心烹製飯食,但康王妃還是很樂意她在一旁學着待人接物,不時還會考一考她。光看各種各樣的眼色與猜測各種話語裡的含義,就弄得她夠嗆。她曉得腦子不用是要生鏽的,平時她也還是愛動腦子,但這幾日不知是太累的緣故還是心裡掛着許扶的緣故,她提不起那個精神,於是就覺得格外的累。張儀正她才見過兩次,每次都是匆匆一見,話也說不上兩句便又不得不分開,許杏哥與武夫人,姚氏同傅氏,都曾入宮給皇后請過安探過病,但誰也沒有帶來許扶的任何消息,這不得不給她一種錯覺,許扶似乎在這個世界上突然消失不見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許櫻哥輕輕嘆了口氣,捶了捶自己有些痠疼的胳膊,十分懷念青玉溫軟的身體和力度適中的按摩技術。以及隨園中自己那張舒服噴香的牀。隔間傳來靜容的聲音:“夫人,您有什麼需要?”“啊,沒有,太熱,我吹吹涼風。”許櫻哥裝模作樣地拾起身邊的扇子搧了搧,暗道這些宮人的耳朵真比貓還要靈敏幾分,看看再隔壁的康王妃就一點聲息都沒有。靜容道:“那您若有什麼吩咐,喊一聲就得。”“知道了,姐姐安心睡吧。”許櫻哥答了一聲,突然聽見有人在外輕拍宮門。
立即探長了脖子往外看。心想這時候宮門已經落鎖,誰還會來?卻見年邁的皇帝由黃四伏扶着,慢吞吞地走了進來。靴子落在含章殿長長的木廊上發出空曠寂寞的聲音,皇帝原本高大魁梧的身形被廊柱投下的陰影不時遮去,憑空顯得薄弱佝僂了許多。這幾天,皇帝來看過朱後兩次,第一次是在大朝會的當天晚上。看着朱後服了藥便離開,過後她們聽說他殺了一個竟敢說自己醫不好朱後的所謂“庸醫”;第二次是在前天中午,他在含章殿陪着朱後吃了一頓飯,看到朱後只吃了一小點就又要殺御廚,嚇得她這個臨時御廚抖成一團直往朱後身後藏。
朱後笑着把她拉出來,道:“若非是這孩子。臣妾恐怕早就吃不下東西了,她這般孝敬可愛,聖上真忍心讓小三兒年紀輕輕就沒了媳婦?”皇帝凶神惡煞地瞪着她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鐘之久才惡狠狠地將腰間掛着的玉佩扔到她腳下。然後把朱後吃剩下的東西一掃而光,乾脆利落地起身離去。臨出門的時候非得說一個宮女對他不敬,要把那宮女杖斃。朱後急得要咳血,他才改了主意讓打二十杖,那宮女到現在也和還沒能起得身。這是第三次。許櫻哥有些苦惱地想,這次誰會遭殃呢?想必此時整個含章殿內人心惶惶。
都怕運氣不好,突然就遭了這瘋子皇帝的毒手罷?這樣一想,她便覺着自己依稀瞧見許多雙眼睛在這無數的門窗後頭閃着幽光。可是整個含章殿內大概也只有她這般膽大竟敢偷窺聖駕了,許櫻哥迅速縮回脖子去,將窗子只留了一條細縫往外張望,看到頭髮白了大半的紅素姑姑立在殿門前對着老皇帝跪了下去,老皇帝看也不看地往裡走,黃四伏跟在後面示意紅素姑姑起身,二人湊在一起低聲說了幾句話。不多時,負責今夜守值的長樂公主滿臉疲憊地從裡面走出來,轉身進了另一間偏殿。
四處都很安靜,既沒聽見朱後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也沒聽見瘋子老皇帝聲嘶力竭喊打喊殺的聲音,正殿內的燈光一直安靜地亮着,看不到人影晃動,四下裡靜得只能聽見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許櫻哥等得累了,雙手合十祈禱但願老皇帝不要突然發瘋殺人,然後準備關窗睡覺。手才碰上窗子,就見正殿的大門被人從裡打開,接着兩條長長的人影互相依偎着從裡蹣跚走了出來。許櫻哥睜大眼睛,看到佝僂的老皇帝扶着羸弱的朱後,二人相依相偎,走一步歇口氣,慢慢走到了長廊之上視野最開闊的地方。
老皇帝小心翼翼地將朱後扶了坐好,緊緊貼着她坐下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又仔細地替朱後理了理披風,二人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動作卻始終默契。許櫻哥看得分明,淡淡的月光下,朱後在對老皇帝微笑,笑容雖淡,卻十分滿足。老皇帝看了一會兒,將頭埋在朱後的頸窩裡一動不動,片刻後身子輕輕顫抖起來。朱後將手放在他的背上,就像一個母親安撫孩子似地輕柔地撫摸着低聲說了幾句什麼。不知是什麼地方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響,老皇帝迅速擡頭,如同一隻憤怒的獅子一樣四處張望,似是立即就要將窺伺之人撕得粉碎。
朱後隨之擡頭,精準地往許櫻哥這個方向看了過來。許櫻哥嚇得心口猛地一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關上窗子,一顆心差點沒從喉嚨裡跳將出來,抖手抖腳地爬上牀去將薄被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的,好一歇纔算是回了魂。誰能想得到呢?這樣的夫妻,這樣可惡的殺人不眨眼的狂魔,竟會小孩似地靠在瀕死的老妻懷裡哭泣。好吧,她沒看見眼淚,憑空想象的。有一縷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投影在地上,溫柔如秋天早晨的薄霜,許櫻哥想起了很多事情,一顆心慢慢變得溫柔起來,她做着甜夢睡了過去。
有美夢可做的時候,長夜總是過得特別的快,許櫻哥覺着自己纔不過剛睡着,便已被靜容推醒。拿出當年上班要遲到時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快地穿衣梳頭洗臉刷牙。急匆匆地衝入到小廚房中把藥罐子放上火,米淘了下鍋,天也不過才矇矇亮。康王妃披了件家常的舊衣服走過來站在廚房門前溫和的看着她:“累麼?”許櫻哥忙給她端了個小杌子:“母妃坐。”康王妃將手理了理許櫻哥散落下來的碎髮才坐下來。如同尋常人家的尋常婆媳那樣,與許櫻哥輕聲交談:“娘娘的身子,你想必心裡也有數,我們能做的實在不多,盡好自己的本分就是最好的孝道。
”許櫻哥道:“兒媳會盡心盡力的。”康王妃讚許地看着她:“你做得實在很好。完全沒有高門女兒的嬌生慣養。娘娘和我誇我了你不下十次。”許櫻哥坦然受了這誇讚:“一是應盡的孝道,二是不能丟了孃家和府裡的臉面。”康王妃默了片刻,輕聲道:“下次不要再任性了。”許櫻哥吃了一驚,反射式地想起昨夜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來,卻佯作了糊塗狀,無辜地看着康王妃。康王妃好氣又好笑。有些用力地捏捏她的臉頰輕聲道:“也只是因爲你,因爲是娘娘看見了,若是其他人。
早就被宮規處置了。”許櫻哥老老實實地垂了手低聲道:“我不是故意的。”康王妃沉聲道:“這不是府裡,一不小心就可能丟了性命。記住了?”“記住了。”許櫻哥全身繃得緊緊的。一整個早上看到朱後都有些心虛,朱後仿似是知道她心虛,故意支使她在跟前做事情,許櫻哥咬着牙強忍住了。然後知道昨夜果然又有人倒黴了,劉昭儀和羅昭容身邊的心腹宮人都被瘋子皇帝尋了個莫須有的藉口打了個血肉模糊。這二人都嚇得病倒了。於是在午間時候,朱後這裡便收到了兩個請求,一是王七娘與安六請懿旨入宮伺候病重的劉昭儀,二是福王妃請懿旨入宮爲羅昭容伺疾。
朱後一一準了,不曾對老皇帝的行爲做出任何點評或是表現出任何感嘆。王七娘、安六、福王妃入宮不久,惠安郡主與王六娘姑嫂二人聯袂而來,除了有事要向長樂公主稟告外,給康王妃帶來了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馮寶兒有孕了,馮家送了一撥人入府,世子妃請康王妃示下,是否要收下這些人?趁着康王妃斟酌的當口,惠安郡主悄悄將許櫻哥拉到一旁,低聲道:“有人託我給你帶個口信,那個人回京了,一切都好。”許櫻哥微怔,隨即微笑。許扶回京了,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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