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羅斯福的逆襲
難道還殺光嗎？
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中國人，能把大清派來的人收服起來，爲自己所用，方是上上之策。
“你們先起來……”
高天陽考慮再三，對錢裘等人開口：“我們說的都是同一種語言，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採用非常手段！”
高天陽心裡矛盾歸矛盾，但他也十分清楚，留下錢貝勒等人，風險實在太大！別的不說，就拿那五百條活生生的人命來講，便是絕難繞開的坎。. .
縱使今日放過錢貝勒等人，也難保他們今後心中不起疙瘩。
哎，走一步看一步了，先留着他們，等此戰之後把那幾十有希望改造的人改造好了，再考慮如何處置吧！
高天陽這麼想着，就彎下腰去扶錢裘。
錢裘的表現，在種子中還是相當不錯，‘改造’的可能性較大，這也是高天陽願意留下他，以觀其效的原因之一。
正當錢裘等人痛哭流涕，心裡稍緩了一口氣的時候，東面的叢林忽然響了一槍，這讓高天陽和其餘幾名教官臉色一變！
東面，是剛剛清掃過的地方，這時候有槍聲，必然是警戒哨兵的示警。. .
果不其然，過了幾分鐘，東面的樹林中跑出兩個人，行跡狼狽。一個是哨兵，另一個則渾身是血，全身都倚靠在哨兵身上，全靠那名哨兵奮力拖着行進。
“怎麼回事？醫療兵，快點去幫忙！”見狀，一名教官急促地喝着。
醫療兵是龍灝提倡的新兵種，遠征軍中也很是緊缺，此時數量不超過二十，不過高天陽這支是精銳。愣是配了三名經過嚴格訓練，擁有戰地急救本領的醫療兵。
醫療兵揹着小型醫療箱，火速衝到二人面前，哨兵把傷者放到地上後就癱在一旁大喘氣，而三名醫療兵則一絲不苟、有條不紊地配合着。一人負責檢查傷情，另外兩人卸下箱子。從裡面取出藥物、繃帶、鑷子等一應物品，合作着替那名傷者處理傷口。
高天陽此時已走到哨兵身邊，沉聲問：“月瞳，發生了什麼事？迅速報來！”
叫做月瞳的哨兵滿頭大汗、胸如風箱，臉上的油彩都被沖淡了許多，他強行緩過一口氣，嘴裡急促地說道：“有、有敵人！人數衆多，柯林斯那個排，遭、遭遇襲擊……除了他。全部陣亡了！！”
柯林斯就是那名傷者，他所在的排多是外籍士兵，戰鬥力雖然稍差點，但也不至於被打到‘排滅’！除非……敵人真的很多！
“立即做好戒備！傳令給其餘排……召回清掃人員、收縮陣地……謹慎向我這邊靠攏！”
高天陽神色嚴峻，口中不停，飛速下達多條指令，傳令兵領命、即刻奔出。
東邊，剛剛被打掃過。叛軍殘餘都被壓縮在了東南角，通路截斷。所以敵人不太可能是叛軍！
來的是誰？從來沒聽說墨西哥的叛軍有外援啊！
高天陽陷入了沉思，而旁邊的教官也交頭接耳、細細商量起來。
精銳小隊都已進入一級戰鬥狀態，隱入叢林，而這個時候，柯林斯在醫療兵的努力搶救下，也終於恢復了意識。不過他受傷太重，即使打了一記強心針，估計最多也就剩下一個小時的命了。
一名教官問：“柯林斯，你還能說話麼？”
柯林斯是一名墨西哥籍的黑人，他努力地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恐懼：“敵人偷襲了我們……他們人數很多，我們猝不及防、一下就損失了很多兄弟……”
“是叛軍的人嗎？”
“不，應該不是的……”柯林斯用勁回想着，然後說道：“他們說的是英語，口音、口音……很像是來自北邊！”
北邊？
高天陽眼裡精光一閃：墨西哥人嘴裡的北邊，不就是美國嗎？難道這支敵人，是美國派的兵？美國要插手墨西哥的內戰！？
當高天陽和衆位教官陷入沉思之際，距離他們超過15裡的東方，一夥大約幾百人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他們眼神嗜血，擦拭着鋼槍，正在稍作休息。
最核心的圈子裡，席地而坐着一名蓄着一撮小鬍子的中年白人，他眼神堅毅、不時閃過狡慧之光。
若是阿爾弗雷德.賽耶.馬漢在此，他一定會認出，這個中年白人，正是他的摯友：西奧多.羅斯福！
羅斯福膚色被曬得黝黑，身上已經脫去了在政府部門工作時的青澀，他一雙眼睛猶如毒蛇，正凌厲地盯着空無一人的叢林深處。
羅斯福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一邊抄起隨身水壺灌了口水，嘴角露出淡而難察的笑容：“自由衝鋒隊初戰告捷……航天海，你的功勞不小！”
在羅斯福的左側，一名東方面孔的青年，斜戴着軍帽、斜靠着樹幹、斜着嘴謔笑，一隻腳在樹根上蹭啊蹭啊的。
他就是西點軍校的學員航天海，兩個月前，奉命加入了羅斯福的自由衝鋒隊，而現在看，他混得儼然不錯，已經算是羅斯福的左右手了。
這小鬍子，依舊改不了骨子裡的傲慢啊……
航天海心裡嘀咕一句，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我有什麼功勞，一個人都沒殺……還是隊長槍法準，我沒看錯的話，隊長方纔應該擊斃了4個敵人。”
被恭維了，羅斯福終於偏過了頭，正眼看向航天海：“不能這麼算，航天海，如果不是你的幾個建議，我們也覓不到這個恰到好處的時機加入戰鬥……”
兩個月前，航天海初入自由衝鋒隊，不出所料，羅斯福歧視有色人種，對履歷出色的航天海並不怎麼看重，反而因爲是BH極力推薦的緣故，對航天海起了幾分警惕之心。不過BH畢竟是自由衝鋒隊現階段的大金主，政治手段老練的羅斯福也不敢過於打壓航天海。以免引起BH的不滿，所以考慮再三後，他決定把航天海帶在身邊，充當‘智囊’的角色。
說是智囊，其實不過是個閒職，還時刻被羅斯福盯着。航天海哪裡能開展手腳？幸好，航天海年輕雖小，但對此局面早有準備，他蟄伏不動、沉默少言，乖乖地在羅斯福身邊渡過了半個月，終於成功地把羅斯福的疑慮打消了泰半。
航天海剛到之時，自由衝鋒隊本來正要搭海軍的船前往墨西哥，不過中間不曉得出了什麼岔子，船沒搭上。隊伍一直滯留在美國本土長達半個月。這讓雄心勃勃、意欲大展拳腳的羅斯福如何不肝火旺盛、暴躁難耐，成天到晚黑着一張臉，對誰都沒個好臉色。
這個時候，韜光養晦得差不多的航天海開始出手了，在一次自由衝鋒隊的例行週會上，縮在角落裡的航天海出聲了：“去墨西哥，我有門路！”
事實證明，航天海的確有門路。在東海岸基本上被美國海軍控制得差不多的情況下，他居然搞到了兩艘大型運兵船。一艘空的，另一艘裡裝滿了軍用物資！
這兩艘價值崗崗的運兵船，對羅斯福來說簡直如雪中送炭，狂喜之餘，他對航天海的印象大爲改觀。
要知道，運兵船價格不菲。即便以羅斯福和馬漢的交情，也無法從美國海軍搞到‘退役’的類似艦船，因此羅斯福明知這兩艘船很有可能是BH公司‘贈送’的，心裡也極爲承情。
羅斯福想：不管航天海加入衝鋒隊的動機如何，就衝這兩艘船。他的誠意也值得我重視！
就這樣，七百人的自由衝鋒隊，終於離開了美國國土，就像初離鷹巢的雛鷹，向着翱翔藍天的目標，邁出了有紀念意義的第一步！
踏進藍色海洋的世界，羅斯福一掃陰霾、英氣勃發，望着手下的‘精兵強將’，他躊躇滿志，第一個命令就是：進發墨西哥灣，找機會在墨西哥南部悄悄登陸，與那邊鬧得紅紅火火的反政府軍取得聯絡，替墨西哥人民爭取民主自由、推翻迪亞茲的獨裁暴政！
對此，除了航天海，自由衝鋒隊其餘的‘智囊’都是舉雙手贊同。
航天海持不同的意見：自由衝鋒隊還是一支新軍，沒有經過戰火考驗，貿然去跟墨西哥的反政府軍接觸，對方的重視程度必然不會太高，倒不如先拿加勒比海附近的海盜練練兵，等士兵經驗足了、羽翼豐滿了，再去和對方接觸纔有底氣。
航天海所說，憑心而論非常有道理，但羅斯福初涉戰場、銳氣無匹，儘管心中覺得航天海所說可能是對的，但還是獨斷專行，依然下令直接駛向墨西哥。
畢竟，羅斯福骨子裡是政客而不是軍人，在他想來，只有在墨西哥取得光耀的成績，自己纔有可能實現美國海權制霸的夢想，打海盜？這樣的小打小鬧，如何能引來國會裡那幫大佬們的視線？
航天海的建言雖然未被採納，但他臉上卻沒露出絲毫不滿，散會後，依然勤勤懇懇地做着本職工作，這不由讓羅斯福愈發覺得：黃種人也不是一無是處嘛，至少這份敬業精神就是一個極好的優點……
而馬上，羅斯福就發現了航天海的另一個優點：烏鴉嘴！
出海第四天，兩艘運兵船居然就遭遇到了海盜！
還真給航天海說中了！
羅斯福接到發現敵情的報告時，滿臉古怪，第一反應就是想起了航天海那個‘找海盜練兵’的建議，沒想到，這纔過去幾天，這個話居然就應驗了！
海盜不是一般都在加勒比海區域活動嗎，怎麼這次會出現在墨西哥灣的？？羅斯福第二反應就是：自己很倒黴！
倒黴歸倒黴，但海盜撲上來還是得戰鬥呀，於是，自由衝鋒隊的處子戰，就在倉惶和混亂中糊里糊塗地開始了……
戰鬥於三小時後結束，自由衝鋒隊是勝了，但是過程卻如寒冬裡的一盆冷水，狠狠地澆在羅斯福頭上，把他熾熱的雄心一下子澆熄了！
海盜一艘爛船，總共不過30人。可愣是殺死殺傷了自由衝鋒隊近一百人，若不是衝鋒隊的人數佔優得太多，羅斯福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成了海盜的俘虜。
冰冷的現實，令羅斯福猛然醒悟：自由衝鋒隊就是一羣菜到不能再菜的菜鳥，這樣跑去墨西哥，怕只能被人蒸熟烤爛。擺在桌上當成一盤鳥肉！
痛定思痛，羅斯福召開緊急會議，會議結束，自由衝鋒隊的船頭霍然掉轉，駛向加勒比海。
自由衝鋒隊將按照航天海的建議，先拿小股海盜練兵，只有等自身本領過硬了，再去墨西哥施展拳腳。
就這樣，一直拖到12月。自由衝鋒隊才真正踏上了墨西哥的國土。
海上接近兩個月的戰鬥，自由衝鋒隊已經減員到不足400人，不過去蕪存菁，剩下的都是經過生死考驗的精銳戰士，也只有這樣的部隊，才能讓柯林斯所在的排全軍覆沒！
航天海如今在自由衝鋒隊裡充當着首席智囊，這個位置，是他在接近兩個月和海盜的持續戰鬥中。用自己的計謀和籌劃成功換來的，而此次介入遠征軍和墨西哥反政府軍之間的戰鬥。時機也是由航天海選定，這不，初戰告捷、損失極小，令得羅斯福信心接近爆棚！
“從情報來看，遠征軍戰力不俗，我們雖然初戰告捷。但也不可小覷了對方！”航天海流利地說着英文，若不看他的臉，只聽聲音，根本無法想象他是一名華人。
“航天海，你的意思是。讓兄弟們不要過於逼迫對方嗎？”
航天海的智囊位置是用一次又一次的勝利所鞏固，因此他說的話，羅斯福不得不重視。
“是的！”
航天海吐掉嘴裡的草，道：“初戰我們是打了遠征軍一個措手不及，但現在對方有了提防，再想佔便宜就沒那麼容易！能把反政府軍打成這副德性，遠征軍的戰力絕對不容低估！況且，我們是來幫反政府軍的，誰是主導、誰是輔助，這個主次關係一定要明確……現在當務之急有兩點，一是防備遠征軍，使戰局陷入僵持，二是儘快聯繫到反政府軍的領袖……”
這片廣袤雨林，在柯林斯所在的排遭遇衝鋒隊襲擊後20小時，正如航天海所說，陷入到了一種詭異的僵持。
遠征軍散出去的士兵都收了回來，以高天陽的精銳爲核心，縮在方圓三公里的區域，嚴防死守、槍炮待命。
衝鋒隊按照航天海的意思，見好就收，沒有再與遠征軍進行主動接觸，反而向東面退了五公里，隱蔽了起來。
接下來，是平靜得令人窒息的兩天！
兩天當中，自由衝鋒隊成功地與反政府軍的殘兵敗將匯合，羅斯福表明了身份和來意，反政府軍的領袖喜出望外，當即拍板，達成了與衝鋒隊共同進退、對抗遠征軍的合作協議。
再接下來的三天，平靜的局面被悄然打破，遠征軍和衝鋒隊在雨林多個地點進行了小規模接觸，勝敗參半，雙方都沒有戀戰，通常是折損了幾個人就迅速撤退。
統計下來，三天一共發生了107次接觸，但死傷人數不過才66人。
這個局勢，傻子都能看出來，遠征軍想一鼓作氣滅掉反政府軍已經不大可能，而反政府軍想要藉助衝鋒隊的力量反攻倒算，卻也力有不逮。
局勢，向着‘和平停戰’的方向，詭異卻無比堅定地前行。
“哼哼哼，原來是這樣……”
這天凌晨，錢裘剛從樹洞裡爬起來，準備出去小解，就聽見外邊高天陽陰鶩森森的笑聲，不禁嚇得脖子一縮、蛋蛋一緊，什麼尿意都不翼而飛了！
沒過多久，高天陽便召集部隊緊急集合，錢裘等幾個種子也在其中……而這時，天還沒有亮！
“大夥收拾一下，我們要回去了！”高天陽開門見山，對所有人說。
回去？錢裘一愣。
“我們要離開這片該死的雨林，因爲我們的補給不夠了！”高天陽繼續說着，而這時，一部分士兵已經默默地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向西方撤退了。
補給不夠？那位慷慨的墨西哥總統，會斷了補給？錢裘聽完，第一反應是不信。
“快點走了，慢吞吞的……錢貝勒，你不會想我踢你屁股吧！”
不過不管錢裘信不信，在頭上第一縷晨光透下來之前，高天陽就已經罵罵咧咧，催促他們幾個落在隊尾的傢伙，快些向雨林外撤退。
等到天完全亮了起來，遠征軍已經全部撤離了雨林，爲這一場對反政府軍的攻擊，畫上了一個安靜的句號。
遠征軍無功而返，反政府軍死裡逃生，自然與自由衝鋒隊彈冠相慶，相應的，羅斯福被反政府軍領袖奉爲座上賓、視爲救世主，委託他籌劃反擊，力圖將反政府軍這幾個月來一直被動挨打的不利局面扭轉過來。
於是乎，接下來的半個月，直至1891年的年底，遠征軍和自由衝鋒隊在雨林、雨林外圍二十公里、雨林外圍十公里、雨林外圍二十五公里……多次交手，戰局時而有利於遠征軍、時而又有利於衝鋒隊，總而言之，雙方在南部雨林一帶，算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誰也佔不着誰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