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 只能活一個!
這一切的一切,令得卡內基差點被口水噎死,一對眼珠也幾乎掉落出來!
“咕……”
卡內基狠狠地嚥了口唾沫,落枕般艱難地轉過頭,看向風輕雲淡的龍灝:“這,這,開玩笑吧?命中了?是Aria船上的炮彈,命、命中了?”
卡內基雖然不是船長,但對詠歎號的武器配置還是瞭如指掌的,當初採購詠歎號,看中的就是它的航速和火炮。
雖然比不過新出爐的巡洋艦,但兼顧貨載考慮,性能已是極爲出色的了。
正因爲了解,所以才驚訝,這一炮,宛如天外飛仙,以詠歎號原本的炮彈威力,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這就好似一個賣煙花的貨郎,在帝都三環放了個二踢腳,卻把正陽門給轟塌了一樣誇張。
“對呀,命中了,看這煙火紛飛、騰雲駕霧的,好像過大年似的,如果不是命中,那一定是你我的視網膜和耳鼓膜都出現問題了……”
龍灝輕鬆地聳聳肩,彷彿面前正在後續爆炸和開始沉沒的不是一艘鐵甲巡洋艦,而是一頁用草紙糊出的紙船一般。
“噢,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問,是問……”
卡內基沒法閒看庭前花開花落,畢竟這開的是血花、落的是肉渣,他長吸了一口氣,抓住龍灝的手,認真地問道:“這是船頭那座炮臺發射的炮彈,造。造成的嗎?”
龍灝一甩手,笑道:“安德魯。你的手太粗糙,你造嗎?想造是不是那座炮臺,你自己不會去摸嗎?摸我算個什麼意思,我如此玉樹臨風,你這般摸我,會引起誤會的,這後果,你家裡人造嗎?”
卡內基聞言差點吐血:關鍵時刻。你講什麼中文?講也就罷了,造啊造的,那是啥意思?方言嗎?
聽不懂也無妨,卡內基在龍灝這碰了壁,自然會想到去剛剛爽利地釋放了一炮的功勳炮臺檢查。
龍灝任由他去了,嘴角只是掛着笑,因爲他造(好了。下面會改回來),卡內基是檢查不出個所以然的。
詠歎號的炮彈當然沒有‘一擊必殺’的能力,將倒黴的里士滿號轟成爛船的功勞,毫無疑問,要歸結到‘艦船伴侶’龍舟身上!
那座炮臺的基座,龍舟加固了。
噴出去的炮彈。龍舟亦加強了。
兩者疊加,才讓9英寸的艦炮,打出了12英寸大型主炮的威風。
最後,纔是一點點的運氣,使得這顆炮彈。恰好結結實實地命中了里士滿號的關鍵部位。
要不然,想一炮幹掉一艘新型巡洋艦。還是蠻奢侈的願望。
里士滿號已成煉獄,旁邊的特倫頓號和亞特蘭大號則陷入到一片紊亂無序當中!
好生生的一艘僚艦,就這麼沒了?
我……我cao!
孔茲呆若木雞,隨即暴怒。
他底下的軍官也好不到哪去,在短暫的宕機後,大夥就像被火燒了屁股,悶着頭亂轉,歇斯底里地忙碌起來。
有的組織去救人,有的力主要還擊,甚至還有膽小的,說這是天譴、是幽靈船的詛咒,堅持要掉頭返航……言而總之,在震撼心靈的大毀滅景象前,各種大亂象都出現了。
有亂象種種,可船隻有一艘,舵槳也只有一副,組織救人的要靠近里士滿災難現場,力主還擊的要旋轉炮艦角度,用猙獰炮管對準詠歎號,至於掉頭返航的,就更簡單了,只想着劫持了舵手,找個無人的方向隨便開逃就是。
一時間,大家的攻擊目標都選擇了舵槳!
吵鬧聲不絕。
直到孔茲清醒過來,用聲聲清脆的手槍剝奪了幾條鬧得最離譜的人命後,局勢才穩定下來。
“報,報告船長,有,有旗語傳過來了!”
亞特蘭大號的旗語手跨過幾具屍體,戰戰兢兢地湊上來。
此時沾了一手血腥的孔茲猶如凶神,渾身散發着懾人的煞氣,顯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
若非旗語太重要,這名旗語手也不願靠過來。
“講!”
“對方要我們投降,如果有反抗舉動,裡、里士滿號就是我們的下場!”
“混賬!”
孔茲一腳踢飛了報訊的旗語手,咬碎鋼牙:“卡內基,他,他敢!”
方纔穩定局勢花費了五分鐘,放到和平光景,五分鐘或許連個睫毛膏都塗不勻,但放在這會兒,五分鐘就是一個很關鍵的時間了,有了這五分鐘,已經可以決定這場海上戰役的輸贏!
詠歎號在轟沉了里士滿號後,迅速移動、轉向,抓住了孔茲艦隊那五分鐘的混亂,將自己調整到了一個易守易攻的絕佳角度。
詠歎號的主力艦炮在頭尾兩端,而孔茲艦隊的巡洋艦,主力艦炮卻分佈於船體兩側。
結構的差異,造成了詠歎號這會兒對孔茲艦隊的絕對優勢!
易守:詠歎號處於孔茲艦隊的正前方,側面的艦炮打不到。
易攻:詠歎號的兩門9英寸主力炮,虎視眈眈地對準了亞特蘭大號,只需一句話,奪命炮彈就能穿膛而出!
打過來的旗語也明確地告訴了孔茲: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和僥倖,你的兩艘船隻要稍微有丁點轉向的動靜,我就轟你個王八蛋的!
里士滿號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餘火未滅,亞特蘭大號和特倫頓號,絕不會以爲,自己同樣配置的裝甲在那種威力下,能討得到半點好。
所以說,卡內基還真有資格敢滅了孔茲!
迅速想通這點的孔茲上尉,心裡那叫一個憋屈。幾乎能把肺葉壓癟瞭然後一段段地吐出來:也就三個小時前吧,卡內基還是鐵絲籠裡準備澆油的猴頭。可怎麼一轉眼,猴頭變成了咆哮金剛,揮舞着鐵拳,隨時準備砸扁自己了?
轉折太快,落差太大,實在令孔茲失重得想嘔吐啊!
“孔茲船長,對方又來旗語了,只給我們十分鐘。關閉動力,所有船員站到甲板上,接受投降,否則……就要繼續炮擊了!”被踢走的旗語手又來了,他捂着屁股,神色緊張地報告道。
“投、降?”
孔茲的面部底下彷彿滋生了無數的蚯蚓,肌肉如沙丘般起伏。猙獰恐怖得令人不忍一見。
“還是先投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孔茲旁邊的人瞅了眼沉沒了三分之二的里士滿號,咕咚一下口水,開口建言。
大家都是血肉之軀,可禁不起那變態的炮擊啊!
“好!”
孔茲咬牙,艱難地蹦出這個音節。衝旗語手說道:“去打旗語,告訴詠歎號,投降可以,但要保證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否則,玉石俱焚!”
呼!
旁邊的軍官。大部分鬆了口氣,當然。也有少數死硬分子心有不甘。
旗語手飛快地去了,孔茲的身體彷彿被抽空了力氣,頹然地倚靠上一根柱子,滑坐了下來:完了,完了,任務失敗了!早知道,我該第一時間轟沉詠歎號,幹掉卡內基的!不過,想不通啊,詠歎號怎麼會突然間擁有這樣的速度和這樣威力的艦炮呢?
同樣想不通的還有一船的軍官士兵,位置高的就陪着孔茲想,位置低的就……傻傻地空想,只要保住一條命,不落到里士滿號同僚的悲慘下場,就是好的,哪管對方爲何變身成了奧特曼。
然而,現實比空想還要來的殘酷、突然,很快,旗語手氣喘吁吁地回來了,一頭的汗,也不曉得是跑累出的,還是給嚇出來的:“詠歎號回,回話了,投降可以,只能活、活一半……”
一半?
活一半!?
本來被抽掉了精氣神的亞特蘭大號成員,集體憤怒了!
紅着脖子,出離憤怒了!
憑什麼投降只能活一半?
還有沒有人道主義精神了?!
這是屠殺,這是違揹人類憲章的胡作非爲!!!
“跟他們拼了,有種的,跟我去炮塔,轟他孃的!”
“對,橫豎是個死,拼着挨一炮,也要轟中詠歎號!”
那些死硬分子,抓住機會馬上就跳了起來:投降活一半,活的絕對不可能是自己這些底層小兵,那麼,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爲什麼不拼了?孃的,不拼的是烏龜!
“誰都不許亂動,這是軍令!”
“砰,砰,砰……”
“這是亂來的下場,哼,敵人還沒開炮呢,你們就要違抗軍令嗎?你們還是不是聯邦海軍,臉面呢?榮譽感呢?”
幾聲槍響,留下幾具屍體,開槍的是僅次於孔茲上尉的軍官,他們手中槍口硝煙未散,嘴裡義正言辭,在槍斃了幾個帶頭要頑抗到底的刺頭兵後,譁變的局勢好歹被控制住了。
畢竟,軍人服從命令的天性刻入骨髓,底層的士兵都垂下了頭顱,平常最愛聽的‘榮譽感’,此刻竟覺得刺耳無比。
沒等到刺耳和不屈發酵,身爲一船之長的孔茲挺身而出,認可了軍官開槍的合法性:“此乃關乎全船,不,是兩艘船全體人員的性命大事,衝動是不可行的!這樣的做法,也不符合海軍軍人的規範操典……繼續打旗語,只活一半我們不接受,告訴卡內基,得饒人處且饒人,逼急了我們,我們兩艘船就算沉沒了,也要拉他一起陪葬!”
這番話,換個場合必然是極漲士氣的,但這會,同僚的鮮血尚未乾掉,孔茲的這句話,怎麼聽怎麼像內強中乾的求饒乞憐。
旗語手面色發虛地快步去了,在敵艦的高壓下,長官都開始屠戮士兵了,他可不希望因爲遲緩了半步,被這些殺紅了眼的長官幹掉。
旗語手幾乎是剛去就回轉了,這一次。他的臉色比剛纔還差,青白色的臉龐上。纖毫的血管都能看清了!
“報、報、報告,條件改變了,詠歎號說,我們和特倫頓號,哪一艘船率先投降,哪一艘船的人就能活下來,而另一艘,直接擊沉……”旗語手一口氣說完。牙齒都差點咬爛了舌頭:“船長,快下決定啊,您看,對面的特倫頓號,已經在動員士兵上甲板了!”
沒錯,特倫頓號也得到詠歎號的最後通牒了,這一招不可謂不狠。同樣是活一半,這一招明顯比前面那一招更具有煽動性!
兩艘船,如果是一船活一半人,那肯定得推諉拖拉,但若是隻活一艘船,那麼。必然是你死我活的角鬥場面!
想不火爆都難!
這下根本不必孔茲再主導大局了,幾乎在旗語手的話音落下,亞特蘭大號上的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個個都跳了起來,紅着眼睛。迅速行動。
有向動力艙衝的,有朝休息區跑的。更有奇葩者,還往彈藥庫飛竄。
去動力艙是要關閉轟隆隆的鍋爐,停下天空中奪目的黑煙叢雲;
去休息區無非是要叫出裡邊的船員,叫他們都到甲板上集合;
而竄去彈藥庫呢?
那是積極向對面的特倫頓號學習,對方把炮臺裡的炮彈都退了膛,擺放在船頭,以示放棄攻擊;
這所有的舉動,無非都是衝着一個目標,拼了老命地向詠歎號展示自己投降的誠意……就像是刺蝟在扭頭拔去背上的尖刺,儘管鮮血淋漓,但只要能保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羅伯特.孔茲雙脣發白,哆嗦如篩,他已明白,如今的局面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在掉命的威脅下,他只是一個掛着‘艦隊之長’頭銜的普通上尉而已。
孔茲毫不懷疑,如果此時他出去對這羣瘋狂的人加以阻止,哪怕是一個動作、一句話語,都有可能引來譁變,吃槍子是起碼的……
絕望不可怕,安心等死便是,可怕的是絕望中透出一絲彷彿觸手可及的希望,那種深淵裡仰望藍天的視角,能讓普通人蛻變成野獸!
見人就咬的野獸!
現在,亞特蘭大號和特倫頓號就是兩頭‘野獸’,爲了唯一生存下去名額而隔海撕咬的野獸!
他們不知道詠歎號判定投降的標準是什麼,他們只知道,要是對方先投降了,自己就完蛋了!
誰也不甘落後,誰也不願當別人逃生的墊腳石,一切投降的手段都要使出來,突破底線、拋棄節操的使出來!
一分鐘,亂。
兩分鐘,繼續亂。
三分鐘,亂上加亂,亂中亂……
當接近四分鐘時,貌似所有的投降手段都使出來後,亞特蘭大號上突然摳響了第一記槍聲,槍聲在夜空裡的人聲中格外清脆響亮,然而,卻沒有人因此受傷、倒下。
原因是,這一槍的瞄準對象,居然是隔着近一千米的特倫頓號!
一名亞特蘭大號上的少尉,控制不住情緒,在放下手裡搬運的炮彈後,拔出佩槍,朝着特倫頓號凌空射了一槍!
子彈在夜幕和距離的雙重阻礙下,自然是不知偏到哪個角落,可是,他的叫吼聲,卻讓周圍至少百人都聽到了:“嗬嗬,我要投降,擊沉特倫頓,嚯嚯,我要活命,你們先沉沒吧,呼哧,不要擋住我活下去的道路呀,混蛋!”
捅破窗戶紙和人性下限的第一槍開了,那道聲嘶力竭的瘋狂叫喊也喊出了每個人的心聲:對呀,比投降,有什麼比將競爭對手率先擊沉更有效的方法呢?擊沉對方,這是條終南捷徑啊!
於是乎,不斷有佩槍掏出,也不斷有炒豆子般的槍響傳出……很快,清醒的船員曉得開槍只是個假把式,虛有其表,要擊沉死敵,是必須要用到火炮的啊!
亞特蘭大號和特倫頓號大約成一個15°角,側舷都面對着,很是方便重火力的艦炮發揮作用,接下去,搬出來堆在甲板上的炮彈又被人搬起來,得到了用武之地,回到了它們榮譽的起點:炮膛。
曾經低垂的炮口再次擡起,這回,卻是對準了自己的小夥伴……
詠歎號。
“龍灝,你這計謀真毒,哪艘船先投降就擁有活命的資格,這幫‘海盜’,還真是賣命地內訌呢……呀,開槍了,開槍了……嘶,連炮臺都有人重新鑽了進去,這是要做啥?莫不成,他們要自相殘殺、互相對射?”卡內基舉着望遠鏡,邊看邊嚷,雖說是在夜晚,但也將那兩艘亮着燈光的巡洋艦,看得格外分明。
前邊的‘投降誠意’展示,就像在看真人大馬戲,令得卡內基大呼過癮,氣息通順、念頭通達。
而此刻事態的發展,更是讓他驚訝無比:這幫美國水兵,爲了活命還真是沒底線啊,先開槍,後用炮,真TM太,太,太爽了……
卡內基手舞足蹈,樂得毫無鋼鐵大王的範兒,令得被保姆抱出來的希捷卡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她輕輕扯着卡內基的後領,紅臉道:“爸爸,注意形象,好多人看着呢!”
“嘖,我也沒有料到,他們會自發地演變成這種形態……”
龍灝搖頭嘆氣:“或許是他們骨子裡本就擁有的醜惡,我做的不過是將它提前逼出來了。”
“龍灝,別往臉上貼金了!”
卡內基嘖嘖道,放下望遠鏡:“貓戲老鼠的把戲差不多了,氣我也出夠了,快點開炮,結果掉這兩艘披着海盜外衣,內心也是海盜心思的骯髒艦船吧!我一秒鐘都不想再看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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