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肖璇躺在牀上，沉沉的睡着，林指坐在牀邊，她細細的給她擦臉，臉上不見一絲的血色，憔悴的很。突然，有人敲了敲門，林指一看，門口站着易辰遠和一位高挑的女人，她的頭髮很長，棕褐色的大波浪，懶懶的搭在肩上，她朝前走了兩步，向林指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蘇貞”，易辰遠在後補充道，“朋友的醫生，讓她看看肖璇”林指友好的和她握手，“麻煩你了”“沒什麼，你們在外等我吧”易辰遠把林指牽了出來，他撥了撥林指額前的劉海，“累不累，晚上讓阿姨照顧，你好好休息，好不好”“可我不放心啊，肖璇從沒這樣過…”“等下看蘇貞怎麼說，你要是也生病怎麼辦”林指無奈的點了點頭。
蘇貞在房間裡呆了很久，出來的時候，面帶嚴肅，欲言又止。林志着急了，“怎麼了嗎？”蘇貞看了看房裡，“沒什麼，就是太虛弱了，還有點發炎，我等下過來給她打針，阿遠，你送我回診所拿藥”待兩人走後，林指進到房裡，看見肖璇已經醒了，靠在牀頭，眼睛望着遠方。見林指進來，努力的擠了一個笑容，林指開口想問，肖璇卻搶先一步，“別問好嗎？”林指眼圈紅了，肖璇見此，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林指坐過來，她拉着林指說，“別擔心，我現在沒事了，以後告訴你”
林指眼淚像是斷了線，她心疼極了。肖璇雖然愛哭，可是那都是春日小雨，一陣就過了，倒是林指，心思細密，想得多煩惱就多，所以過去的日子裡，總是肖璇陪伴在林指身邊，說着笑話唱着歌，逗她的好姐妹開心。現在，當肖璇死氣沉沉的坐在林指面前，林指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擰着，她多想責罵她一番，不是說好要照顧自己，不是那麼歡欣雀躍的去的嗎，不是總和她說過的很好嗎？親愛的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番樣子？
這邊，當蘇貞繫上安全帶之後，易辰遠便開了口，“怎麼了”蘇貞笑了下，“我就知道騙過你的小女友也騙不過你”易辰遠說，“你嚴肅點”蘇貞有點不高興，“我是醫生，我對我的病人很負責，別來教訓我”易辰遠無奈，這個女人怎麼還是這麼愛生氣，“ok，我不對，不過我知道你叫我出來定是準備告訴我，我也是擔心則亂”
蘇貞瞥了一眼易辰遠，“好啊，易辰遠，爲了她居然會認錯了，看來你是真用心了啊，只是她朋友，看你緊張那樣，如果真發生在你那小女友身上，那你還不瘋了”“蘇貞！”“我告訴你之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不可以和你的小女友說。誒，別看我，這是我幫那個肖璇檢查身體前，她要我答應她的。我只是覺得事情有點嚴重，你還是知會比較好，不過你的小女友”蘇貞頓了頓，手指挑了一下林指黏在易辰遠車上的小玩意，“她還是別知道了，我估計她受不了”“好，你說”“肖璇不單單是身體虛弱，她身上有很多傷痕，尤其是大腿那邊，雖然身子應該還沒被侵犯過，不過根據傷疤的方向，應該是她自己劃的”易辰遠臉色有點不好看，他放慢了車速，仔細聽着，“更嚴重的是，我懷疑她在48小時之內，服食過□□之類的藥物。不過，我已經採集她的血液尿液，我拿回去給師兄化驗了才確認”
易辰遠沉思了許久，繼而說道，“就我們兩個知道就好”“這個我知道，不過來的路上，吳堃和我說了，她不是你員工嗎，又和你女朋友那麼好，她都十天不去上班了，沒人告訴你？”“估計唐敏因爲林指的原因，就沒和我報備”“誒，你和那個林指，是吧，你和她在一起真的是因爲她長得像…”“唰——”易辰遠突然停下車，蘇貞往前晃了晃，“你有病啊，嚇死我了！”“蘇貞，你不要再提這個，特別在林指面前”。蘇貞有點不悅，“嘖嘖嘖，不說，不說行了吧”。
易辰遠重新發動了車子，蘇貞在旁邊咕噥了一句，“騙的了別人，騙的了自己嗎”易辰遠當做沒聽見，“你下週回F市來，林指身體不是很好，你回來我放心點”蘇貞跳起來，“幹嘛！我不要，你又不是隻認識我一個，說白了，我還不是你的醫生呢？”“不想回來，那就和阿喆把婚結了”蘇貞幹了易辰遠一拳，“不要，你管我啊，顧世喆又和你說什麼了是吧”“你差幾天就30了吧，他等你多久了”“我又沒有讓他等我，不要說這個了，你再說我也要說…”“你自己看着辦”
易辰遠加速，驚起樹上幾隻雀鳥，車子駛向遠方。
第二天晚上，肖璇進浴室前，林指反覆問，“一個人真的可以嗎？”肖璇虛弱的擡起手點了點林指的腦袋，“哪有那麼誇張啊”林指說，“那我在外面等你，你快點哦”。當肖璇脫光衣服站在鏡子面前時，她的手拂過大腿上一道道疤痕時，她還是忍不住哭的顫抖起來，害怕林指擔心，她只好把水開到最大。肖璇躺在浴缸裡，整個人緩緩的沉下去，她把自己全都浸在水裡，腦袋裡堵得要命。
原來人的一生兩個月就可以改變，林指，我心裡清楚，我不說，最大的原因竟不是因爲怕你擔心，而是我覺得羞愧，我覺得自己好可恥，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那不要讓我生命中這些骯髒的部分污染了你，好嗎？請原諒我什麼都不說，我不會看不開，如果我真的如此輕易放棄生命，我就不會要你把我從那個地獄中帶出來。可是我們說好一起的旅程，我要先離開一會，你要繼續快樂的向前走，要一直往最明亮最溫暖的地方走，也許，有一天，我還會從後面追上來，和你一起。但是，親愛的指指，再見了。
她擦乾手，給易辰遠回了一條短信，“就明天吧”。
林指去幫肖璇熱雞湯回來，看到肖璇已經出了浴室，正在客廳和易辰遠說着話。看到林指，她露出笑容，“林指，過來”“洗完啦，怎麼樣，有沒有舒服一點”“嗯，這個你幫我熱的啊”“對啊，快喝”看着眼前的林指，肖璇硬是摁下泛起來的噁心，喝了下去。她抹了抹嘴，和林指說，“我有件事和你說”“說吧”“我可能不和你回F市了”林指一驚，“爲什麼啊，那你去哪？”“你記得我有個姨媽在南非嗎”“嗯，然後呢”“我在荷蘭的時候，她就叫我過去”“你騙我”“真的，她叫我過去她的公司，現在剛好走了一個助理，她想讓我幫她…”“不，肖璇，你在騙我”“是真的，林指，她信都發來了，你看日期”。
林指拿過信來看，肖璇繼續說道，“我過去以後，如果發展的還不錯，就把全家人都借去。我媽不一直想出國嗎？”林指像是信了，她不情願的說，“那不能緩一緩再走嗎”“我都拖了半個月了，我姨媽後天會來B市，我正在和易總請辭，順便拜託他幫我聯繫去B市的事情”林指站起來，“那你意思是說，明天走？”肖璇拉住林指的手臂，“又不是不回來，你別生氣”林指把頭轉開，“我生氣，我就生氣，你這樣，然後又要走，你覺得我能放心？我不要，不要，你不許走！”肖璇也站起來，“林指，你別這樣，我…”林指突然抱住肖璇，“你別走，你上次走，結果呢？”肖璇拍着林指的背，“不會了，我又不是笨蛋，我和你保證”“不行，不許你走，就不許你走”肖璇見林指開始耍賴，便知道林指這下是肯放她走了，她示意了下易辰遠，隨即自己開始咳嗽。
易辰遠過來拉林指，“讓她休息吧，明天下午吳堃就要送她去B市了”肖璇本來以爲林指會應和易辰遠，沒想到，林指頭也沒擡，說了句，“我知道你騙我，如果你不想回去，不管在哪，你要過得好”然後，林指一個人上樓了，留下肖璇和易辰遠兩個人。肖璇望着林指合上的門，她緩緩的說，“你一定要對林指好，她…太愛逞強，川水的事讓她受傷挺深的”然後她笑了聲，“還有，她最討厭別人騙她了，結果我卻要撒如此大一個謊”易辰遠坐在沙發上，“沒事，好了你可以回來”肖璇眼裡滿目蒼涼，“回得來嗎？”
說完，也進了自己的房間。易辰遠坐在沙發上，他也盯着林指緊閉的房門，他爲她做了這麼多的事，如果她知道了，會不會怪他？
第二天，林指沒有送肖璇上車，肖璇站在林指門外，衝着裡面說了句，“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沒有迴應，她失落的離開了。坐在車上，旁邊開車的吳堃，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她說着話，“易總這是爲了林小姐和你好，但是估計林小姐知道了，得怪死他了”“不會的，林指很懂事”“你別怕啊，S市的那個郊外很好，空氣也不錯，蘇小姐她們都會幫你的，你自己努點力”“哦，好的”肖璇想起蘇貞給自己檢查身體時的情形。
那一天，肖璇一直睡得很淺，蘇貞進來的時候，她已經醒了，蘇貞想要給她做身體檢查的時候，她說，“不管你看到什麼，你別告訴林指”蘇貞猶豫了下，“看情況”“不能看情況，我願意接受檢查是因爲我也很害怕，我不想死，但是如果林指知道了，我寧願死”蘇貞看她堅定的樣子，點了點頭。當她脫下褲子的時候，蘇貞的眼神閃了閃，確實，一條條四五釐米長的疤痕是很觸目驚心，有一些甚至是新的，都快要化膿了。蘇貞眉頭皺了皺，“發生什麼事有必要把自己弄成這樣”肖璇不說話，脫去了衣物，躺在牀上，靜靜的接受檢查。蘇貞想要檢查□□的時候，肖璇躲了躲，“這個還在，別看了”。蘇貞拿出一瓶藥劑往她嘴裡倒了點，然後，抽了點肖璇的血液，還採集了她的尿液。蘇貞看着她，“你是不是吸毒？”肖璇嘴角動了動，卻沒說話。其實她耍了心機，她知道這個蘇貞一定會將這些告訴易辰遠，她現在需要易辰遠來幫她，而且她知道，因爲林指，他一定會幫。
果不其然，易辰遠第二天便趁着林指外出給她採購點日常用品的時候，來找她談話。“結果出來了，你心裡肯定很清楚”“是”“你什麼時候開始的？”肖璇聽到這話，突然哭了起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啊，我怎麼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冷靜些，我問了蘇貞，她說看你身體基本情況，還不算太差，應該戒得掉”“真的？我不會死？”“過一段時間，你就去這邊的郊外，蘇貞的師兄他們有個項目是關於這些的，那邊有個療養所，你去那，會專門有人幫你”“那林指那怎麼說”“我安排好了，這裡是幾份文件，你看下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肖璇隨便翻了翻，“我果然找對人了”“你自己要努點力，林指如果太長時間看不到你，估計就什麼都知道了，你儘早出來”“好”，她淚銜於睫。
“肖璇，肖璇……”吳堃的聲音把她喚回來。“想什麼呢？你累的話睡一會吧，我到了叫你”“噢，好”，她真的是有點累，不一會，便睡着了。半晌，吳堃看了看肖璇，覺得奇怪，怎麼還有人在熟睡中還能流這麼多眼淚呢？
夢裡，她和林指還是中學的那樣子，留着簡單的黑色馬尾，課間相互追逐嬉鬧，夏天賞荷，冬天看雪，好不自在。一轉眼，場景切換到了一條奔騰的大河，她正被水衝遠，林指站在邊上，拼命的喊她快上來，她努力的朝她遊着，卻越來越遠。親愛的你，我幾度多慶幸，掉進河裡的不是你。
多好，你還有美好的人生。不管是不是易辰遠，你將來總會遇到一個對的人，爲他生子，與他白頭。你是多好的姑娘，我曾無數次的感激自己爲你挺身而出的那次，讓我自己的青春有了你的如影隨形。你爲我受過的委屈，你爲我掉過的淚，生過的氣，我都曾保證你，我一定會報答你，現在卻要用謊言的方式離開你。
在異國的時候，每次我的痛苦過後，我都在想沒有我的你會不會不再怕天黑，生病的時候有沒有人照顧，難過了有沒有人可以說話。我本來說過，會一直陪着你，現在看來我是做不到了，但看到你似乎慢慢的走出陰影，便是我唯一的慰藉了。
你記得嗎，我們曾說過要陪彼此到走進墳墓的那一天，即便有個人先離去，也要當她活着。可若是，我真的離去了，往後的數十年要你當我還在，會不會太殘忍了。未來的路我並不知曉，可如果有天你聽說我已無法歸來，你就乾脆忘了我，好好地生活。
這個承諾就作罷吧，算我的錯，下輩子再來還給你。
肖璇的手機等一切都已經收起來了，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光明，否則，她定會因林指的十字短信而哭得更兇。
“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