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早上醒來的時候, 餐廳的桌上放了牛奶和麪包,可易辰遠早已不見其人,林指不知何時走的, 可這個時間點不在, 也許早已經表達了他的決定, 她只好去易元睡覺的房間, 想着稍微收拾下, 兩個人飛往B市,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總是留下遺憾, 她也無能爲力了,可易元昨夜睡的小牀, 此時被單工工整整地鋪着, 人也不知去了哪裡。

林指第一反應, 自然是易辰遠帶着易元,想要掏出手機聯繫他, 可發現自己早就已經沒有他的聯繫方式,只好打給方毅嶼,可電話那頭,沒睡醒的聲音,估計也幫不了她多少忙。

好不容易拿到的電話卻始終不通, 林指雖然知道易辰遠是個做事有分寸的人, 可眼下找不到人的狀況卻讓她還是十分擔心。

突然, 電話鈴打破了平靜, 可顯示的號碼卻來自另外一個熟悉的人。

“林指, 你在哪?”

“S市”

“元元呢?”

“在我身邊,有事嗎?”

“我把易囡接到B市來了”

“什麼?”, 林指聽到秦慎的話,有些生氣,“你怎麼這麼自作主張?”

“爺爺情況有些危急,所以我……”

林指的氣焰一下子便低了下去,也是,雖然秦慎沒有知會自己一聲就做了決定,有些讓她惱怒,可大事面前,總得有些輕重緩急。

“那現在呢?”

“剛剛度過危險期,還在昏迷之中”

“我會盡快過去”

掛了電話,秦慎走回病房,他坐在易天遠的身邊,他的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老了這麼多,當年,因爲父親的關係,天遠一度被秦紓君的孃家牽制,導致自己這個長孫卻在易家不受重視。當雲謐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們更是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混亂,那幾年,他與這個位高權重的大家庭似乎斷了所有聯繫,雖然秦紓君的陰晴不定讓他的童年蒙上了陰影,可有林指的陪伴,那也算一段好時光。

直到,易辰遠狠下了心,將失手殺死雲謐的易申遠送進了監獄中,老爺子彷彿對他們都死了心,纔將目光投到了秦慎身上。秦慎珍惜來之不易的關心和重視,儘管老爺子從來都沒有要求過,他將姓氏改回,可他對他的栽培,他心知肚明,也心存感激。

曾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秦慎不明白,爲什麼翻個手便能呼風喚雨的爺爺,總是不開心,當他介入這些愛恨糾葛之中後,他才感受到,一個人擁有的東西越多,他承受的也會越多。這個大家庭,看上去是他掌下的一個殼,殼中藏着祖孫三代,今天,秦慎才發現,他的老爺爺纔是馱着這個殼的人,他一步步的往前爬,不願放下任何一個。

“阿慎”,老爺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孫子,聲音沙啞地喊道,

“爺爺,您醒了,我去叫醫生”

“不用了,我什麼時候走,我自己心裡有數”

“可是……”

“阿慎,坐下”,秦慎只好乖乖地坐下。

“阿慎,你和林指不適合”,易天遠雖然什麼都不說,心中卻和明鏡似的,自從秦慎坐上天遠一把手的位子,前仆後繼的女人可謂是絡繹不絕,他的年紀也不小了,愣是秦紓君都氣病了,他也不肯鬆口去見任何人一面。

“爺爺,你剛剛好一些,別說這麼多話”

“哎,我是老咯,可是你們能讓我省點心,我也不願說話,你看前些日子,我不說話過得多自在?”

“原來您不是——”

“我是身子骨不行了,但還不至於中風那麼嚴重,我就是懶得管了,要不是你方叔和我說了辰遠的病況,我纔不會躺在這兒呢!”

“那林指都準備過來了……”

“那最好,我也好久沒看到元元了,還是我小元元最乖,最讓我省心啊”

“那您先休息,我去叫醫生過來給您再檢查下”

“坐着!”,易天遠咳了兩聲,秦慎只好乖乖地坐着不動了,“別一說到林指,你就躲躲藏藏的。聽爺爺的話,你們不合適,再說,她都有易元了,你媽那兒你還真不準備交代了?”

“我……”

“爺爺也是有私心,你叔叔這輩子,有個林指,會好過很多,他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沒他做的這些,天遠哪有那麼輕易有今天的地位?別人面前,爺爺不想說,也不好意思說,可辰遠,我真的虧欠了他很多,當年,你爸爸做的那混事,我不提就算了,一提滿肚子都是火!你也跟着你媽媽瞎攪和,還跑到人家姐姐哪兒去,哎,都是胡鬧,胡鬧!”

“這些事都過去了,您別在煩心這些了”

“能不煩嗎?我都讓人帶話說我快死了!那小子還都不打算來看我一眼,你看他恨我到什麼地步了?再看看,我都這樣了,也就你還在這!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哦”

“還有一人呢?”

“啊?”

敲門聲適時地響了起來,秦慎上前打開了門,往旁邊站了兩步,易囡拿着花束站在門口。

“爺爺,我來了”

雖說,易天遠有去F市與林指會面,可幾乎都是在外頭,便幾乎沒有和易囡見過面,她身上流着的雲謐的血液終歸是易家的禁忌,似乎,很少有人願意主動去提。

“我看您這病房了,太慘白了,就給你買了一束花,給您裝束一下”

“哎”,易天遠想要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爺爺,您可是可以說話的噢,我剛剛都聽到了,等媽媽過來的時候,你可要挨她罵了,嘿嘿……”

易天遠啞口無言,可他心中卻很開心,兒女那輩不爭氣,到了孫子這輩卻讓他舒心的很,三年不見,易囡沒有了以前見到他時的抗拒和膽怯,現在的她,倒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樣子,她不像雲謐,她像林指。

“你這孩子,還會拿爺爺開玩笑了!”

“爺爺”,易囡往前傾了傾身子,俯在易天遠的耳邊說道,“我替媽媽和您說對不起”

易天遠愣在那裡,他縱橫沙場數十年,大風大浪都已經歷了不少,卻從未料到,有天會被一個小女孩的情懷所折服,他望着易囡的笑臉,才發現,原來他也會犯錯的,曾經自己讓全家人對易囡緘口不提,卻發現,對她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坦白,她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堅強,又或者說,是林指讓她變得堅強起來?

直到午間時分,易辰遠纔回到家中,一手抱着一大堆東西,一手抱着易元。林指坐在沙發上,也不回頭去看他們,易元被易辰遠放下後,一把衝到林指面前,“媽媽你看!叔叔給我買的!”,他邊說邊拉開自己的褲子,小褲褲上面一個動感超人對着天空坐着手勢,哈哈大笑。

“穿起來”,林指正在氣頭上,纔沒心思和他開玩笑。

“你看看嘛~看看嘛~”,易元纔不罷休,往前一挺,就是要聽林指對他失而復得的小褲褲稱讚一番。

“好了”,易辰遠終歸是和林指生活過一段時間,他很清楚她的脾氣,“先把褲子穿好,不是說要畫畫送給叔叔嗎?”

“對!媽媽太壞了!不給媽媽畫了!”

等到易元回到了房間後,易辰遠坐在林指身邊,解釋道,“我電話沒電了,易元又在興頭上,就拖到這個時候回來了”

“是,就你疼他,剛剛看見沒,他估計都可以不和我走了”

“你什麼時候走?”

“下午”

“怎麼這麼突然,不是要過兩天嗎?”

“剛剛秦慎說,老爺子情況加重,我想下午帶着易元去,你和不和我走?”

“林指,他沒事”

“他上個月開始都不會說話了,你還這樣說啊?”

“我和他生活了那麼多年,我瞭解他”

“那你瞭解我嗎?你如果真的不打算和我重新開始,你又爲什麼要對元元那麼好?”

“他姓易,是我兒子”

“誰說他是你兒子!我撿回來的不可以嗎?你兒子纔不會這麼可愛!”,林指賭氣地說道。

“林指”,易辰遠突然抓住林指的說,“不要答應秦慎”,他有些粗魯地拿下她的戒指,往身後一丟,“你那麼堅持,我和你回去,就是了”

“真的?”

“下午就走”

林指心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說服了他,別的不說,這些誤會總得一個個地解決,自己受惠於人,做不到涌泉相報,也定要盡力而爲,只可惜,那個戒指分明就是自己看了喜歡,隨便買來帶的,這麼一扔,還有點心疼。

“你們又在幹嘛呀?”,易元不知什麼時候又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手上拿着張紙,看着兩個手握在一起的人。

“畫完了?”,林指是服了易辰遠,她是沒辦法像他那樣應對自如,小傢伙好奇心比什麼都重,成天問七問八的,如果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巴不得拿個膠布把他嘴給粘起來。

“喏”,易元把畫往易辰遠手上一放,“這個是叔叔,這個是我”

畫上,一個勉強能認出來的人形牽着一個難以辨認的小人,站在一片樹木前,林指看了看,這個小傢伙,果然記仇,不就是沒有表揚他的小褲褲嘛,還真不畫自己了?

“那你媽媽呢?”,易辰遠問道,易元看了看林指,“媽媽去給元元買蛋糕還沒回來”

“哈哈哈”,小傢伙把易辰遠逗得直樂,他往兩人後面的一個歪七扭八的圖案一指,“那這是什麼?”

“這個,是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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