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鍾馗VS關雲長
長明仙子連忙朝側方閃避。
“轟隆！”白光轟在地上，在青石地板上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黑漆漆地看不到底。
“神光入地近丈，土石皆被焚爲齏粉，你這豎眼目前可比雷法威力大多了。”
長明仙子感應了下，笑着讚歎一句，然後伸手在空中畫個圈兒，變化出一團圓光，如同一面鏡子一樣懸浮在張牧之面前。
張牧之連忙探頭觀看，見鏡中自己額頭有一隻豎眼，狹長如柳葉，眼白如尋常人無異，瞳孔卻呈赤金之色。
“師姐不是說要等我修成天仙，將形神煉化爲一時纔會顯化三目道相嗎？如今我這點修爲，怎會長出這豎眼？”
“看起來確實有些怪異……”張牧之忍不住嘀咕。
長明仙子無奈解釋：“你忘了那趙強自作聰明，給你‘報應王’神像多加了一隻眼睛的事兒？”
“伱五雷法入門時觀想雷祖法相，得了雷霆法眼的神通，其中便有眉心天眼的符文種子潛藏在你神魂深處。”
“如今正位軍佔領的疆域越來越廣，治下鬼民何止百萬？他們叩拜三眼報應王的神像，這衆生念頭就匯聚在你身上。”
“神明治世自當迴應衆生念想，若你神魂內沒有天眼符文也就罷了，如今卻正好內因外因齊聚，這眉心天眼便顯形而出了。”
張牧之點頭：“原來如此！我這天眼除了能發神光，還有什麼其他作用嗎？”
“就像百姓心中乞求的那樣，能分辨善惡給予報應嘍！我從方纔那道神光中同時感應到了雷霆和業火之威，想必對付作惡邪神當有奇效。”
“這畢竟是你自己的眼睛，你無需問我，日後慢慢領會就是了！”長明仙子身化火光消失不見。
張牧之一愣：“我自己的眼睛，自然應該隱現隨心纔是！”說着便伸長脖子對着圓光觀看，同時以心念控制天眼。
眉心天眼果然閉合，只剩下一道淡淡的金紋，中間有道細微的縫隙，
張牧之還要細看，“嘭”一聲，懸浮的圓光破裂。
“我如今兩尊雷帝法相都已練成，陰間無法接引第三尊雷帝法意。”
“陰間百姓既然誠心拜我，那我也不好總呆在枉死城裡，不如到正位軍治下各城鎮走一走，正好試一試這天眼辨識善惡之能。”
糾綸鬼國都城名曰閻羅城，亦是陰間第一鬼城。
其城佔地極廣，從南到北穿城就要走二百餘里，從東到西約三百餘里，若要圍着城轉一圈，那就是近千里。
其城牆有十來丈高，城中有幾百多條大街，數千個小巷，酒樓過百，茶館近千，另外米麪、布匹、醫館、當鋪等各類店鋪則數不勝數。
僅閻羅城中生活的鬼民便以百萬計，若論繁華富碩，即便是人間朝廷的都城亦遠遠不及。
城中除了閻羅王府之外，還有閻羅王處理政事、召見羣臣的糾綸宮。
糾綸宮修建在城池中心一座高約百丈，形如冠冕的大山頂上，飛檐鬥角，氣勢雄渾，使陰間衆生一望便生畏懼之心。
此刻正是閻王麾下衆臣議事之時，糾綸宮正殿之中鬼影重重，大小判官、文武衆陰神悉數到齊，唯有正中王座上空空如也，不見閻羅天子的身影。
“崔大判，如今敵軍已經佔領了我國近三分之一的國土，治下諸多城池守軍亦有諸多倒戈者，再不下決斷恐怕要有亡國之禍了！”
一個身高近丈，額生獨角的四臂鬼神開口催促，聲音如同悶雷在大殿中迴盪。
崔大判即陰律司主事崔珏判官，乃隋唐年間生人，隨侍過幾代閻王，在羣臣之中資格最老，威望最隆。
地府十殿剛設立時，閻羅王麾下有四大判官：賞善司魏徵，罰惡司鍾馗，察查司陸之道，陰律司崔珏。
後來魏徵因功高升上界，協助張天師執掌天條律令，鍾馗亦受封爲三界伏魔大將軍，四處降妖驅邪，不再擔任判官之職。
四大判官之中便只剩下了陸之道和崔鈺這兩位。
如今閻王和陸之道皆被圈禁在王府中，理論上這崔珏便是第五殿衆陰神之首。
崔鈺形象乃是個清瘦老者，頭髮鬍鬚皆是花白，面上有一種正直文人的氣度，聽到那鬼王吵嚷，忍不住呵斥：
“獨角鬼王！亂吵什麼！關元帥已經放出話來，一兵出城便斬閻王！你敢帶兵出去征戰？莫非想害死王上？”
獨角鬼王連忙抱拳：“屬下不敢，只是眼看着我國領土被一點點蠶食，心裡有些不甘罷了。”
殿中七八個身穿盔甲的武將亦是點頭附和。
崔鈺執掌陰律司，作風還算正派，然而自從閻王爺心性大變後，整個鬼國上下官僚都變得貪婪成性，這崔鈺便被孤立了。
到了後來這位大判官連自家手下陰差都指揮不動，於是便關閉了衙門，整日無所事事。
也就如今閻王爺被囚禁，亡國之禍就在眼前，文武衆神纔想起這位資格老，人脈廣的“重臣”，便讓他來拿主意。
“你們如今想起老夫來了？往日裡勒索無度時怎地不聽老夫言語？”崔鈺忍不住喝問衆陰神。
大殿中頓時一靜，過了一會兒有個身高體胖的文官出來，躬身拜道：
“崔大判勿要動怒，往日裡我等確實對您失了禮數，只是那畢竟是咱們自家之事！”
“如今這位突然冒出來的報應王，顯然是衝着掀翻閻王爺來的，十殿閻君事關三界衆生，委實是不容有失啊！”
“關元帥和其他幾位君王也坐視那報應王爲禍，我等只能求崔大判給拿個主意了，不然我國滅亡，陰陽兩界都要大亂了……”
衆多文臣也吵吵嚷嚷地來哀求，讓崔大判主持大局，力挽狂瀾。
其實這些大小陰神也計劃過故意派兵出城觸怒關元帥宰了閻王爺，然後一起恭迎報應王入城登基。
然而後來又打探清楚了那報應王處置貪官污吏的事兒，這些陰神才徹底絕了念想。
他們都有自知之明，報應王若成了事兒，他們一個個都得“遭報應！”
崔鈺見這些朝臣到現在都不承認自家徇私枉法之事，還在拿三界衆生做藉口，心裡忍不住升起失望的情愫。
“這些碩鼠蛀蟲雖然可惡，不過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陰司確實不能亂！”
崔鈺忍下心中厭惡，對殿中文武說道：“爾等讓我做主也可，不過得立下規矩，在王上不能主政的時日裡，你等都得服從我的差遣！”
衆陰神都滿口保證：“只要崔大判帶領我等度過這次劫數，未來我等都以崔大判馬首是瞻！”
崔鈺點頭：“既如此，我便請來一尊大神主事，看能不能去王府救出王上！”
衆陰神都大喜，有幾個文官連忙問請誰。
崔鈺也不搭理，只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神牌放在王座前的書案上，對衆臣道：“你等都上前叩拜，看能否請人家現身。”
文武官員一起細看，只見黑色神牌上寫着“三界降魔大將軍鍾馗”幾個紅色硃砂字。
“原來是鍾大判！”“應該叫降魔大將軍！”“這下我國有救了……”衆官員七嘴八舌地討論。
崔鈺怒喝一聲：“還廢什麼話！跪地叩拜！”
衆陰神不敢違抗，一起跪地：“拜見降魔大將軍！”
神牌沒有絲毫反應，殿中也沒有什麼神聖降臨的跡象。
“不要停，接着跪求，什麼時候大將軍有了迴應再起身！”
文武衆臣無奈，繼續叩拜，一直求了個把時辰，衆陰神嗓子都喊啞了，崔鈺心裡才舒服了些，大罵一聲：“都是廢物！平時一個個只知道作孽，如今連昔日同僚都不願見你們！”
衆陰神不敢還嘴，崔鈺正正衣冠來到神牌前，拱手說道：“兄弟！若你還認你我兩個多年的交情，便請現身相見！”
神牌上亮起金光，閃了幾下，再無動靜。
崔鈺一瞪眼，面上鬍鬚顫抖：“怎麼！如今證了純陽，做了降魔大將軍，架子大了！讓我給你下跪？好！好！我來跪拜你！”說着掀起下襬就要跪拜。
神牌前有刺目金光閃爍，接着一個同樣穿着大紅判官袍服的身影現身出來，伸手扶住崔鈺：“老哥哥！老哥哥！開個玩笑！莫要生氣，小弟豈敢讓您跪拜！”
地上跪着的衆陰神連忙擡頭看，但見好一尊大神：
鍾馗大將軍身着大紅袍，頭戴烏紗帽，身高八尺，腰懸降魔劍，豹頭環眼，鐵面虯鬢，像李逵，卻比李逵兇惡，像張飛，卻比張飛還黑，真個是威風凜凜，氣度非凡，
崔鈺順勢起身，面上顯露歉意：“我知曉兄弟你和如今這位閻王爺脾氣不和，才這些年都不來陰司，但如今形勢已危如累卵，唯有你這等修成了純陽的大神才能力挽狂瀾啊！”
鍾馗漆黑的面上露出疑惑：“如今形勢已經糜爛到這種地步了？那個小天師我在上界也曾聽聞，據說是承負天命的人物，怎會攪亂陰司？”
崔鈺剛欲解釋，突然又對文武衆臣道：“你等都退出殿外！”
衆陰神不敢違命，都從地上起身，一起退了出去，然後崔鈺才把如今陰間的形勢細細講明。
“照老哥哥這說法，這位小天師，不，如今該叫報應王非但不作惡，還是個救苦救難的慈悲心腸，老哥哥叫我來做什麼？”
崔鈺無奈道：“話雖如此，但總不好真讓他掀翻了鬼國，打殺了閻王啊！你也做過判官，應當知曉這閻王之位不只是地府君王那麼簡單，還關乎陰陽兩界的穩定……”
“這個報應王若是肯退去肉身，以陰魂繼位，那沒說的，我第一個支持他殺瞭如今這個閻王，扶他上位！酆都大帝雖然閉關，但紫薇大帝也能降下冊封法旨！”
“可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他是要求天仙道果的，怎會在意這陰司君王的尊位？”
鍾馗撫須點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那關元帥是什麼意思？真要殺？”
崔鈺苦笑道：“關元帥那脾氣，千多年了依舊如此，我們這等小神哪裡說得上話……正要兄弟你去王府問問。”
鍾馗忍不住說了句：“要我說，這位姓李的閻王做了這麼多惡事，乾脆殺了得了！陰司離不了閻王爺，那就再封一個，或者乾脆讓那報應王兼任！”
崔鈺被唬了一跳：“這話也是你能說的！那至少要上界帝君下旨才能決定這陰間君王的任命！你這降魔大將軍還不夠格！”
鍾馗點頭：“也是！那我就去見見關元帥？不過說實話，關元帥這火爆脾氣……我也怕捱揍啊，不瞞老哥哥，我雖有點法力，真夠嗆打得過人家……”
崔鈺無奈道：“都是正神，人家豈會上來就喊打喊殺，你去了好好說話，別像當年那麼不着調……你看你現在，雖說有個降魔將軍的職位，手下卻大貓小貓兩三隻，都是這張嘴惹的禍！”
“你若嘴上添個把門的，豈會像現在這樣到處浪蕩？”
鍾馗怪眼一瞪：“我現在怎麼了？我現在三界之中自由來去，降妖驅邪捉鬼，逍遙快活得很！上頭也沒個什麼帝君約束，老哥哥你不知道，那陽間老百姓多喜歡我……”
崔鈺連忙擺手：“好了好了！快去辦事兒吧！上界帝君你也敢隨便說嘴！”
鍾馗無奈咳嗽了一聲，端了端架子，四平八穩地走出大殿，也不搭理外面躬身作揖的衆多文武陰神，身化金光朝城中王府飛去。
城中閻王府邸，關平、周倉二將正牢牢守住正門，不許任何陰魂小鬼出入。
突然門前金光一閃，高大魁梧的鐘馗現身出來，擡腳往門裡便走。
關平和周倉連忙上前一步擋住，然後拱手道：“降魔將軍來此有何貴幹？”
鍾馗牢記崔鈺的囑託，十分有禮地躬身道：“我並無沒什麼事情，只是聽說關元帥在此處，便前來拜見，望兩位將軍代爲通稟！”
關平和周倉只算關元帥的從神，位份上要比鍾馗這三界降魔將軍低上不少，又見對方禮數週道，便道：“降魔將軍稍待，末將去稟告我家元帥！”
於是關平守門，周倉轉身進王府稟告，過了一會兒又出來：“我家元帥說了，降魔將軍當年曾做過罰惡司判官，想來同閻王爺有交情，還是莫要進去的好。”
鍾馗黑臉上笑容一滯，忍不住道：“關元帥是個武夫，讀書少，可能不知道，我做判官的時候這姓李的還沒上任呢……”
“和我有交情的閻王爺不是這位，是宋朝時的包侯！人家現在早往上界高就去了……你家元帥這記性……”
鍾馗說着說着才意識到不對，連忙住口，仔細看兩個守門將領，周倉的黑臉發紫，關平的白臉通紅，應該是被氣着了……
“不是……我不是說關元帥沒學問，我知道他讀過一本《春秋》……，我是說關元帥武功厲害！不是，是神通廣大，法力高深……”
“瞧我這張嘴！不說了！你倆放我進去，我親自跟關元帥解釋解釋……”
關平和周倉二將滿臉寒霜，只當沒聽見鍾馗說話。
鍾馗討了個沒趣兒，於是道：“好吧，那我下次再來拜見關元帥！這次也沒帶個禮物，確實有些失禮！”說着轉身便走，同時袖中分出一道法力，變成一道清風從門縫裡鑽了進去。
門口兩位將軍好似全無所覺，一起看着鍾馗穿大紅袍的背影一步一步走遠，直至消失在街頭。
“就這麼放他進去嗎？”周倉忍不住問。
關平嘿嘿笑道：“進去纔好，這貨口無遮攔，正好讓我父親收拾一下。”
王府內光芒一閃，鍾馗便現身而出，轉頭瞅了瞅關着的大門，得意笑道：“關元帥屬下這兩個將軍，神通法力還是不行啊！”說完便晃晃悠悠往裡走去。
“這鳥閻王，貪了這許多香火財物，把這王府建的這麼華麗！有個球用！”
“不像包侯，人家就簡簡單單一個小院，照樣受陰陽兩界百姓敬仰。”
鍾馗一邊嘴裡絮絮叨叨說些閒話， 一邊往裡走，有王府中負責打掃的鬼僕見了他都慌忙拜倒在地，鍾馗也懶得理會，一直走到正堂待客之處。
“小神見過關元帥！元帥氣度森嚴，神通廣大！小神今日一見，心中頓生敬仰之情！”
鍾馗牢記崔鈺的囑託，要好好說話，多說好話。
廳堂裡關元帥正坐在一把太師椅上看書，擡頭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是降魔大將軍啊？你來得正好，關某將這《春秋》讀了許多年，依舊有些不太明白，你過來幫我解釋一二。”
“關元帥您這可是問對人了，不瞞您說，當年我也是飽讀了詩書的，只是長得不夠漂亮，不然就中了狀元了！”
鍾馗大喜，笑着走上前來，剛要問關元帥哪一句不明白，卻見關元帥將手中書卷放在桌上，丹鳳眼猛地睜開，目中神光刺眼。
“關公睜眼要殺人！不好！”鍾馗心中警覺，身化一陣清風往後飛退！
關元帥右手一擡，青龍偃月刀便到了手中，冷笑道：“關某一介武夫，怎配向你這飽學之士請教？來來來！且吃我一刀！”
“關元帥息怒！小神前來實有要事相詢！”
“稍後你要不死，再問也不遲！”
“小神怎是您的對手！元帥饒命！”
“轟隆！”一聲巨響，一陣閃亮的刀光劃過，整個廳堂的房頂都被狂風掀飛。
“小神告退！改日再來拜訪元帥！”
“潑賊莫跑！且再吃我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