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早知道,而是早知道仍然改變不了結局。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明知道很可能發生。
但這個世界也總有那麼些人依然堅定不移,哪怕明知是火,也要飛蛾撲火。
總有些事情,總有些人,爲了某一個在別人看來毫無意義的執念,毅然踏上不歸之路。
但正因爲有這樣的人存在,字典裡纔有了“悲壯”、有了“豪邁”、有了“壯烈”這樣的字眼。
這個世界纔有了聞着傷心、感人肺腑的故事,纔有了不同於野獸畜生的人味兒。
黃梅就是這樣的人,她只是個想把生活過得好一點的普通人,然後走上了普通人瞧不起的道路。
她嘴裡說着我有我的夢想,說着我的人生我做主,但實際上她無法不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
特別是她最在意的朋友的看法。
她要救贖,這是一個多麼荒誕不經的理由。
但在她那裡卻成了一種信仰。
她要讓張麗看到,她爲了錢可以出賣肉體,甚至是靈魂,但她的心裡一直有她。
這些年,她沒有去找過她,不是因爲忘了她。
而是她害怕。
害怕見到她。
正如她當年逃離民生西路,不是爲了她曾說過的那句‘道不同不相爲謀’。
而是她已無法面對她。
所以她想要做點什麼,想要盡力的給自己找個理由,找個理由說服自己,這很荒誕,但她需要這個理由纔敢去見她。
作爲風月場上的老手,她早已不是曾經那個剛從大學畢業害羞而矜持的女孩兒,她可以很乾脆的向周同表白。
但是她沒有,直到生命的盡頭才喊出了那句‘我愛你’。
這份無言的愛,纔是最深沉的愛...無言大愛。
她面對張麗自卑,面對周同更是如此!
相比於張麗。。。。
後者更是難以完成救贖!
或許她早已打定主意,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詮釋她的愛。
她無法洗去的纖塵,讓她用這種方式去完成徹底的救贖。
“梅姐,你一向是我們幾個中最想得開的人,怎麼會這麼傻”。
陸山民望着黃梅的面孔,纔回想起那天勸她離開天京時的情景,她的語氣是那麼的堅決,眼神是那麼堅毅,那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明明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眼淚從眼眶中滑落,“我怎麼就那麼傻呢”。
‘啪’,周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耳光,“是我傻”!
“啪”,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爲什麼我不早點說出那三個字”。
周同重重的跪在地上,這個沉着穩重,從來不出錯的男人,淚流滿面。
“梅梅,我愛你,你聽到了嗎”!
恍惚中,陸山民看到黃梅眼中的那抹遺憾漸漸消失。
“她聽得見”。
陸山民起身,輕輕的拍了拍周同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小妮子站在原地,朝黃梅鞠了個躬,淡淡道:“那幾個人的信息,多久能給我”。
“他們只是外圍的小馬仔”。
“我知道,我沒打算從他們身上查到什麼”。
周同轉過頭看着劉妮,“這件事,我能解決”。
“你忘了,我是獵人,只會獵殺獵物,不會成爲別人的獵物,你只需要給我那幾個人的信息,其餘的不用你擔心”。
“明天”。
“好”。
外面,大雨仍在傾盆而下。
行走在雨中,眼前一片昏暗。
陸山民心口一疼,扶着牆壁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山民哥”!隨後走出來的小妮子嚇了一跳。
陸山民擺了擺手,雙手按在牆壁上,一條長長的血絲掛在嘴角。
雨水模糊了雙眼,鮮血在雨水中擴散,暈染出一團血紅,雨滴打在上面,濺起密密麻麻的血珠子。
“沒事,我不會倒下.........至少,在他們倒下之前,我不會倒下”。
回到天都大酒店,陸山民不疾不徐的洗漱、換衣、上牀,看上去比之前還要正常。
小妮子有些不放心,一直坐在牀邊守候。
陸山民也沒感她走,很快就進入了睡眠。
夢中,他拿着一把刀,一把身長千里的大刀,扶搖而上,斬破萬里紅雲。
屍山血海,血紅的世界,一顆顆頭顱堆成了一座大山。
他站在山頂上,望着腳下血色浸染的河流,放聲長笑。
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這一覺,讓他補足了精力,渾身充滿了力量。
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沒有看到小妮子的影子。
最後在餐桌上看到了一張小紙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出去逛逛街,不用等我吃午飯”。
陸山民知道她去幹嘛,但沒有打電話阻止她。
因爲,那些人該死!
陸山民拿出文房四寶,鋪開紙張,拿出大狼毫。
筆走龍蛇、鋒如刀斧。
門鈴聲響起,陸山民看了眼門禁顯示器,山貓正賊眉鼠眼的站在外面。
打開門,山貓走了進來。
“山民哥”。
陸山民指了指沙發,“坐吧”。
山貓點頭訕笑,彎着腰坐在沙發上。
看見茶几上墨跡未乾的字,臉色微變。“鳳棲梅枝,蓮在池中,三千世界,聖潔如玉”。字字力透紙背。
“山民哥,這寫得誰啊,能得到您這麼高的評價”。
“梅姐走了”。陸山民淡淡道。
“什麼”!山貓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臉色變得煞白。
“什麼時候的事”?
“昨晚”。
山貓低下頭,雙手緊握,微微顫抖,神色痛苦,喃喃道:“怎麼會這樣,上次見面還好好的”。
陸山民緩緩的收起剛寫好的字,淡淡道:“梅姐行事很小心”。
山貓緩緩的平復心情,“是啊,不應該啊,而且又恰好在吳家出事之後。”
“事情發生得如此迅速,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梅姐在很早之前就暴露了,二是、、”陸山民頓了頓,半眯着眼盯着山貓,“我們的人裡有內奸”。
“啊”!山貓心頭一震。
“你怎麼看”?
“我、、雖然不太可能,但我還是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爲什麼”?
“要是早已暴露,即便對方故意裝作不知道,也不會讓梅姐查到那麼多信息,而且其中很多信息還很關鍵”。
“有道理”。陸山民淡淡看着山貓,“你向來心細,你覺得誰是內奸”。
“我、”山貓低下頭,眉頭緊皺,“山民哥,我正準備跟你彙報一件事”。
“什麼事”?
“是關於華悅的,趙家和羅家應該是看出了端倪,或者是呂家、吳家和田家向他們兩家進行了施壓,他們提出要召開董事會,罷免張忠輝董事長的職務”。
陸山民眉頭一皺,冷冷道:“來得還真快”。
說着問道:“是羅玉婷和趙啓明提出來的嗎”?
山貓點了點頭,“對,他們兩家是華悅最大的股東,一旦他們提出來,我們將失去對華悅的控制權”。
陸山民沉默不語。
山貓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問過羅玉婷和趙啓明,看得出這不僅僅是趙家和羅家的意思,也是他們自己的意思”。
“自己的意思”?陸山民擡起眼皮,眼珠子快速的轉動了幾下。
“對,之前我們完全相信他們兩個,是基於他們牢牢的站在左先生一邊,而左先生又站在我們這一邊、、所以、、”。山貓沒有繼續說下去,一雙小眼珠子不停的轉動。
“你想說左丘就是個內奸”。
“沒有,當然也有可能我們高估了羅玉婷、趙啓明和左先生之間的關係,他們聽到了什麼風聲,擔心激怒呂家、吳家和田家背叛了左先生”。
陸山民眉頭微皺,低頭不語,半晌過後,問道:“你覺得那種可能性更大”?
山貓臉上顯現出爲難之色,“先是梅姐出事,再是立馬就出現這個事,我只是覺得有些蹊蹺”。
“張忠輝呢,他有什麼意見”。
“張忠輝正忙着和其他股東溝通,畢竟那些股東也是跟着他大賺了一筆,股東們對他還是比較信服,但是估計很難,除非絕大多數股東都支持他,否則情況不容樂觀”。
陸山民搖了搖頭,“左丘不可能是內奸”。
“山民哥,我雖然心裡是有些消極陰暗,也有些嫉妒左先生在您心目中的地位,但是、、、”。
“董事會什麼時候開”?陸山民問道,打斷了山貓的話。
“明天下午”。
陸山民起身,“走吧,跟我去趟華悅”。
“啊”,山貓站起身來,“這個時候去不太妥吧,一旦呂家他們稍微放出點風聲,這個時候去反而會讓股東們、、、”。
陸山民不以爲然,“他們真要這麼幹,我是華悅大股東的消息能瞞得住嗎,呂家他們壓根兒就不用對那些股東施壓,只要天京傳出點我和他們幾家有恩怨的消息,瞞也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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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悅大廈,張忠輝坐在老闆椅上,輕輕的彈了彈菸灰。
他的對面坐着一個五十來歲,穿着西裝的男人。
“張董事長,我最近聽到些不利於你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覺得呢”?張忠輝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嘿嘿,張董,我知道您是個大人物,背後有上面的人,只是、、、”。
“只是什麼,想知道有多大”?張忠輝呵呵一笑,“你就儘量往大的方向想就對了,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