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發瘋的半步金剛到底有多恐怖。
雖然陸山民和大黑頭過過招,但是喂招切磋與生死搏殺完全是兩個概念。
外家頂尖高手,連自己本人都不見得完全瞭解自己發起瘋來到底有多大的戰力。
他無法從大黑頭身上體會到這種鋪天蓋地的碾壓,在吳崢身上體會到了。
那股從身後而來死死鎖定住他的氣勢,如大山一般壓迫而來,透過身體直至心靈。
這讓他回想起當年爲了白靈,獨自進山捕獵熊瞎子,當大棕熊人立而起對着他瘋狂咆哮的時候,那種膽寒,那種心臟都要跳出來的感覺,酸爽至極。
當然,當年沒有被熊瞎子嚇破膽,今天更不可能被吳崢嚇破膽。
一場生死速遞的馬拉松再次上演,跨過一道道山坳,翻過一座座山坡。
太陽從東邊已經來到了頭頂,身後的那股氣勢也越來越近,近到已經能清晰聽見吳崢的腳步聲。
終於,在爬山一座山峰的時候,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遠遠看去,前方几公里處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房子。
密集的房子就意味着前方是一處集鎮,也意味着那裡會有很多人,只要進入集鎮,吳崢絕不敢當街殺人,除非他能殺了所有人滅口。
本已再次出現力氣衰竭的陸山民精神大振,縱身一躍跳下十幾米的山坡,連滾帶爬不要命的朝集鎮狂奔。
“陸山民!你這樣的卑鄙小人不配踏入武道巔峰”。吳崢在身後咆哮,他已經清晰看見陸山民的背影。
“勇者無懼,你算哪門子勇者”!
“你給我站住,像個男人一樣堂堂正正與我一戰,我保證給你留個全屍”!
“任何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空中樓閣,你跑不掉了”。
陸山民沒有回頭,只是餘光撇了眼越來越近的吳崢,心下有些着急,十幾個小時的追逐,各種給野豬野雞下套的手段都用了,老神棍的那些不要臉的伎倆也用盡了,實在是黔驢技窮、江郎才盡了。
吳崢說得沒錯,在絕對實力面前,陰謀詭計頂得了一時,頂不了一世。但沒有希望就該絕望放棄嗎?他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哪怕實在逃不掉,死也要讓吳崢脫下一層皮。
狼狽不堪逃到山下,周圍漸漸出現了民房,也漸漸看到了人煙,前面一棟民房前,一個老人坐在門檻上抽葉子菸。
“殺人啦”!“救命啊”!陸山民邊跑邊喊。
老人老眼昏花,可能也有些耳背,緩慢的轉過頭,咦了一聲,“啥”?
“殺人啦!救命啦”!隨着兩個人的身形掠過,濺起一陣漫天煙塵。
老人扇了扇灰塵,眯着眼睛朝跑過的兩人看去,“這輛車真快”!
吳崢狠狠的咬着牙關,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搬山境巔峰高手喊救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人是怎麼會踏入巔峰境界。逃跑、耍詐,還喊救命,完全顛覆了他對武道高手的認知。
“去死”!
吳崢爆喝一聲,粗壯的大腿猛的一蹬,一步跨出,瞬間拉近本就不遠的距離。
一拳打出,瞄準陸山民的後腦勺。
陸山民雖然埋頭狂奔,但一直在通過氣勢和腳步聲判斷兩人的距離。
在吳崢起跳的瞬間就腳踏天機,內氣灌入雙腳,七星步橫移半分,躲開了這一拳。
趁着吳崢打出一拳速度變慢,陸山民一口氣提起,再次拉開了幾米距離。但這幾米的距離,已經在吳崢的攻擊範圍之內,隨時都面臨危險。
離集鎮還有一段距離,雖然這裡已經開始出現居住的人,但仍然算是人煙稀少,如果在這裡被攔截下,死的不僅僅是他,恐怕還會殃及無辜。
正在着急之時,隱隱聽見嗩吶鑼鼓的聲音,聽着曲調,應該是當地人在娶媳婦兒。
陸山民心頭一震,天無絕人之路。
不過也正在這時,身後拳風再次襲來。
陸山民再次及時踏出七星步。
只聽身後一聲冷哼,剛纔的拳風驟停,另一邊的拳風乍然已到。
肩頭猶如被鐵錘打中,輕哼一聲,腳下平衡一失,人朝前面撲去。
陸山民撲到在地上,左臂仍然疼痛難忍,一時使不上力。
wωw ▪тт kán ▪C〇 右臂落地的瞬間,往右邊一掌斜打在地上,順勢一個翻滾,一隻腳剛好踏在剛纔倒地的地方,震得大地顫抖。
來不及爬起,又是一腳踢來。
陸山民避無可避,雙臂交叉護住,巨大的力量襲來,右臂麻木,左臂鑽心疼痛。
吳崢含怒而來,氣勢洶洶,招招力大無窮。
陸山民被踢出去四五米,忍着手臂的疼痛和胸口的窒息,向後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跑!只能把後背留給敵人,現在唯有一戰。
“吼”!陸山民拳頭握得咔咔作響,全身肌肉漸漸隆起。
雙眼瞪出了血絲,嘴脣咬出了鮮血,整個人的氣質陡然變化!
“你不是說我不是勇者嗎!老子在山裡打熊瞎子的時候,你還在喝奶”!
吳崢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只不過那是死神的笑容。
“你在等着那隊迎親隊伍,可惜你等不到那個時候”!“半步金剛是吧!?我也很想和半步金剛放開打一場”。
“你”!“不配”!
“吼”!
兩個不成比例的身形同時衝向對方。
在相撞的一刻同時打出一拳。
一拳打在胸口。
一拳打在腹部。
一人被打出去三四米,一人只是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腹部。
痛,痛到難以呼吸。
陸山民全身氣機沸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
不退反進,咆哮着再次衝向吳崢。
吳崢這一刻也是熱血沸騰,他本以爲只有面對黃九斤纔會被激發出如此高昂的戰意,沒想到這一戰竟然激發了他的潛力。
力量,他此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去死”!
臉盤打的拳頭砸下!
“砰”!
兩個拳頭在空中炸開。
陸山民再次後退。
虎口崩開,血流如注。
陸山民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拳頭疼痛得幾乎失去知覺,但是現在與逃跑的時候不一樣,這個時候不能逃跑,甚至連一絲一毫的膽怯都不能有。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旦心生怯意,就會如黃河缺口,衝破整個防線。
所謂的勇者無懼,懼及死,必須一往無前才能死中求生。
“殺”!
陸山民渾身戰意攀升,殺意迸發。
不用有意爲之,全身的氣機自動瞬間涌入拳頭,全身的肌肉瞬間調動起所有的爆發力。
兩人再一次對衝,同時將手臂向後拉出一個誇張的弧度,同時一拳狠狠的打出。
拳頭還沒打在身上,吳崢就感覺到了這一拳不一樣,這是生死無悔的一拳,是超然死亡的一拳,在這一拳上,他感知到了真正勇者無懼,甚至不再他之下的勇猛無前。
拳在空中,拳上凝結的意志已經奔襲而來。
“砰”!
吳崢感受到一股遠超搬山境巔峰的力量,其中還夾雜着極具穿透力的內勁,外勁猛烈撞擊降低肌肉防禦力,內勁趁虛而入直透五臟六腑。
蹬、蹬,吳崢連着後退兩步,震驚之餘,火冒三丈。他做夢也想不到,陸山民竟然能一拳讓他後退兩步。
一拳之下,相比於吳崢,陸山民就要慘得多,被打出去四五米,半跪在地上,嘴角一滴鮮血落在了地上。
腦袋嗡嗡作響、心臟砰砰狂跳,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疼痛,氣機開始像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孩四處亂撞。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曾經不止一次遇到。
不同的是,這一次死亡的氣息更濃。
勢均力敵的戰鬥,生死靠的是意志力,誰的意志力更強,誰就能活下來。
當實力不如對方的時候,生死同樣要靠意志力,意志力每強一分就能多活一分鐘,哪怕這一分鐘沒有多大意義,也必須要扛下着一分鐘。
沒有停留,也不能停留,此時一旦鬆掉一口氣,就再也無法提起那口氣,吳崢也不會給他機會。
半跪的腿猛力後蹬,再次發起衝鋒。
吳崢有些驚訝,明明之前是膽小怕死只顧逃命的卑鄙小人,此刻完全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他所見過的人中,意志力最堅定的人。
他與無數高手交手過,也殺過各種各樣的高手,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亡命之人。
生死一線,毫不畏懼!
但是那又如何,他吳崢最喜歡殺的就是這樣的人。
肌肉高聳,血液沸騰,陸山民的勇猛反而激起了他高漲的戰意,這一拳之後,頂多再來兩拳,他就能結束這場戰鬥。
一拳打來,陸山民微彎雙腿躲過迎頭一擊,腳下膝蓋瞬間提起,直取吳崢襠部。
‘敢進我身!找死’!
吳崢雙腿併攏,死死夾住陸山民膝蓋,讓他無法動彈,同時雙手環抱,只要死死扣住陸山民,以他強壯的身軀和絕對的力量,這場歷經二十個小時的千里追殺就結束了。
陸山民沒有奮力抽回膝蓋,也沒試圖躲避吳崢環抱而來的雙手。
右手順勢從褲腿處抽出匕首。
匕首寒光閃現,奔着吳崢襠部而去。
吳崢大驚,大喊一聲卑鄙,雙腿放開陸山民的膝蓋,同時雙手一把推開陸山民。
胯下傳來一陣涼意,吳崢低頭一看,勃然大怒。
褲襠已經被刀鋒劃破,連紅色的內褲都被劃破,隱約能看見黑色的森林在風中凌亂飛舞。
“我要殺了你”!
吳崢一步跨出,本已被劃破口子的褲襠嘶的一聲,徹底破成兩半,一杆醜陋的長槍若隱若現。
顧不得體面,吳崢哇哇大叫着衝殺而去。
陸山民沉重的喘着氣,胸口如撕裂般疼痛,手上匕首寒光再現。
吳崢沒有躲避,一把抓住匕首,鏗的一聲將匕首崩成兩截,任由被刀鋒割破的手掌流着鮮血,一拳打在陸山民額頭之上。
陸山民身體一輕,腦袋如置身於洪鐘之內,嗡嗡作響,天旋地轉。
整個人倒飛出去十幾米,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吳崢扔掉手裡的半截匕首,身上的肌肉一起一伏,一步步朝着陸山民走去。
陸山民躺在地上掙扎着。掙扎了三次才搖搖晃晃的站了前來,鮮血順着額頭流下,模糊了雙眼,眼前是一片紅色的濃霧。
一陣腳步聲響起,村道的轉彎處,走出來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應該是剛從集鎮上趕集回來。
老頭兒立刻停了下來。
“年輕人,你們在幹什麼”!老頭回過神來,邊說邊朝陸山民走來。
陸山民雙眼緊緊的盯着吳崢,上前幾步擋在兩位老人身前,“快跑”!
山裡人淳樸,不像城裡人一樣事不關己高掛起,路見不平多半會出手相助,馬嘴村的人這樣,這裡的山裡人也一樣。
老頭兒沒有理會,從揹簍裡抽出一把砍柴刀,憤憤的指着吳崢,“光頭後生,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打死人嗎,你沒看見這個年輕人都被你打得滿臉是血了嗎。還有你多大個人了,還穿開襠褲,屌都漏出來來了,有傷風化,還要不要臉”。
陸山民見吳崢臉上的殺意越來越濃,着急的說道:“大爺,你聽見後面的嗩吶聲沒有,趕緊去把那裡的人全帶過來”!
說着不待老人回話,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扯到後面去,同時再次發力衝向吳崢。“快”!
兩個人再次撞在一起,發出巨大的響聲,陸山民直接被撞在路邊的一顆大樹上,大腿粗的樹幹直接被撞成了兩截。
老頭兒看到這一幕,張大嘴巴,“俺的娘啊,比俺家的牛力氣還大”。
一撞之後,吳崢並沒有再對陸山民下手,而是返身準備殺了老頭兒滅口。
陸山民全身是血,從身後死死抱住吳崢的腰,對着老人喊道:“快跑”!
老頭兒這才反應過來,嚇得轉身就跑,跑得比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還快,“來人啊,快來人啊,殺人啊,一個穿開襠褲的光頭殺人啦,快來救命啊”。
陸山民使出全身的力氣,用頭死死抵住吳崢的尾椎骨,雙手結成死扣扣住吳崢的腰部。
吳崢爆喝一聲,奮力甩動,陸山民被吳崢帶動着搖擺轉圈,緊咬着牙關就是不放鬆。吳崢氣急敗壞,反手擊打陸山民背部和腰部,但由於使不出全力,一時無法將陸山民打倒在地。
“你以爲那隊迎親隊伍來了,我就不敢殺你嗎?信不信我能把他們全殺掉”!
陸山民心頭一震,以吳崢的爲人,他並不見得是在說謊話。
“吳崢,你當過兵,穿過戰龍的軍裝”。
“那又如何,我吳崢臥薪嚐膽幾十年,等的就是今朝,豈能被一羣螻蟻所阻擋”!吳崢再次反手一拳打在陸山民背上。
陸山民悶哼一聲,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但是雙手依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你這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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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坪鎮,河北西坪山下的一個小鎮。
小鎮今天趕集。
兩個人坐在門口的茶館處,看着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羣,曾經老家的集鎮也是這樣,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把山裡打的獵物運到集鎮上去賣。
這樣的場景很熟悉,很親切,彷彿回到了老家。
但是兩人此刻都沒有心情去感受這份熟悉和親切。
小妮子在一晚上都沒等到陸山民,也沒打通電話之後,急急忙忙的聯繫上了大黑頭。
大黑頭迅速找來旗山山脈的地圖,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這個小鎮。
小妮子焦急的敲打的茶蓋。
“大黑頭,你確定山民哥會逃到這裡來”。
“別忘了山民是個優秀的獵人,他的感知,他的直覺,他的嗅覺都不是一般武道巔峰可比,即便他不熟悉旗山的地形,也會本能的尋找人羣聚集的集鎮,因爲只有到了這樣的集鎮才能脫險。旗山西北方向是一片沒有人煙的老山叢林,西坪鎮是這個方向上最近的一個鎮子”。
“但是、”!小妮子眼眶微紅,快要哭了出來。
大黑頭只是表面上看着平靜,實際上心裡的焦急比小妮子少不了多少。他知道小妮子但是的後面想說什麼,快二十個小時過去,如果陸山民在逃到這個鎮子之前就遭遇不測,那他永遠也到不了這個鎮子。
茫茫旗山山脈,他們倆又該到哪裡去找他,別說救,就連屍體都找不到。
心裡雖然很絕望,但還是堅定的說道:“吳崢雖然經歷過很多野戰訓練,但畢竟是後天訓練,山民不一樣,他從小和大山親近,叢林就像他的朋友,裡面有太多可以利用的手段。而且他也不止一次面對生死一線的絕境,意志力堅韌得如鋼絲似鐵,不到最後一刻,哪怕是到了最後一刻,他也不會輕易放棄。我相信他會沒事的。”
小妮子抽泣了一下,“要是山民哥真出事了該怎麼辦了”。
正處在絕望中,大黑頭眉頭突然皺了皺,仰頭朝着集鎮外圍的一個山頭望去。
“怎麼了”?小妮子眨了眨大眼睛。
大黑頭眼睛越來越亮,“小妮子,收斂心神”。
小妮子趕緊凝神靜氣,一絲絲微弱得難以察覺的波動涌上心頭。
“感覺到什麼沒有”?大黑頭問道。
‘嗖’!小妮子猛的一步跨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