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含笑看着納蘭子建,“殘血老怪?你的說法倒是很奇特”。
納蘭子建呵呵一笑,“不是奇特,是你老了,跟不上時代了”。
老和尚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老衲確實老了,也是時候去見佛祖了。但老衲雖然殘血,也不是誰都有資格送我一程的”。
納蘭子建揹負着手,嬉皮笑臉的說道:“有沒有資格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老和尚依然沒有動手的意思,淡淡道:“既然今天你我二人中只有一人能活下去,不妨再聊聊”。
“聊佛法”?
“聊俗事”。
“果然是假和尚”。
老和尚淡淡道:“天地有陰陽,萬物有因果。納蘭家世代書香門第,骨子裡流淌着的是豪閥世家的血。你幫他們就等於是挖自家根基,爲什麼”?
納蘭子建笑了笑,“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幫他們”?
“你先是找上韓家,但韓家沒理你,之後又找上田家、呂家、吳家,在你的攛掇下才成功使得幾家一步步踏入他們的陷阱”。
納蘭子建也不慌不忙,笑道:“老和尚,你老糊塗了吧。你真以爲沒有我,你們幾家就不會陷入進來”?
老和尚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至少你加快了進程,也加重了威脅”。
納蘭子笑道:“加快了進程是真,加重了威脅就未必了。他們苦心孤詣設下這個局,足足等了三十多年時間,再等幾年又算什麼。多給他們幾年時間準備,以你們幾家的狂妄自大,只會死得更慘”。
老和尚笑了笑,“盛極必驕,驕極必疏,疏則有隙,隙則生變,還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納蘭子建淡淡道:“小到街頭路邊的低級騙術,大到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萬變不離其宗,都是同樣的套路,無非就是抓住人心人性的弱點。現在的世家豪門個個利字當先,他們只要緊緊抓住這個利字,你們早晚都得乖乖入甕”。
老和尚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們就是以這個‘利’字作爲誘餌,才一步步把所有人引入了其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國難興邦,家難也能興家。我們這些個世代傳承的大家族,哪一家不是多災多難跌跌撞撞走到現在,盛的時候驕傲自大,敗的時候臥薪嚐膽,如此反覆輪迴,延綿不絕。這也是爲什麼我們這些老傢伙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出面的原因,一代人又一代人的責任和使命,不受點磕磕碰碰是長久不了的。但是這一次,我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納蘭子建笑眯眯的問道:“是不是有一種徹底毀滅的味道”?
“對,萬物的毀滅必然有它該毀滅的原因,而這個原因是什麼,也是老衲一直沒有參悟透的”。
“老和尚,你不是已經說了原因嗎,因爲它該毀滅”。
老和尚淡淡的看着納蘭子建,“這句話陸山民可以說,他們也可以說,但你不可以,也不應該,更沒有理由說”。
納蘭子建呵呵一笑,“該毀滅就是該毀滅,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與可不可以、應不應該、有沒有理由沒有關係”。
老和尚搖了搖頭,“這麼說來,你還是幫兇。”
納蘭子建笑了笑,“老和尚,你果真是老糊塗了,我剛纔已經說了,我不是要幫他們”。
“你想獨善其身?他們反對的是整個世家,你以爲你納蘭家能獨善其身嗎?
“那你又錯了,我會把他們一起給滅掉”。
“阿彌陀佛”。老和尚呵呵笑道:“自信是好事,但你犯了同幾大家族之前同樣的錯誤,太狂妄自大了”。
納蘭子建微微垂下雙手,笑道:“是不是狂妄自大,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老和尚笑了笑,“那倒也是,你馬上就會爲你的狂妄自大付出代價,而且是生命的代價”。
“嘖嘖,你看,你也犯了狂妄自大的毛病,還沒交手,你怎麼知道死的一定是我”。
“年輕人,老衲一生修行上百年,即便破了個大洞導致天地之氣只出不進,又豈是你能夠理解的。你有藏拙的耐性和忍性,但可惜缺少點常識”。
納蘭子建嘆了口氣,“婆婆媽媽,你煩不煩啊”。
老和尚摸着掛在胸前的佛珠,唱了聲阿彌陀佛,淡淡道:“老衲這串掛珠有十九顆,中間的主珠子代表佛,兩邊的十八顆珠子代表着十八不共法,又象徵着內六根界,外六塵界,六識界,十八界包羅萬象,包含着整個宇宙的法,你想踏着老衲的屍體更上一層樓,就得看看你能參悟多少界”。
說完,老和尚帶着脖子上的掛珠開始跳動,相互碰撞,與寶塔上懸掛銅鈴聲相呼應,奏出嫋嫋佛音。
老和尚雙手合十,身上的金絲緋色袈裟搖擺,“《大乘本生心地觀經》卷五中記載袈裟十用“一以之覆身,離羞恥而具慚愧;二離寒熱、蚊蟲、惡獸;三示現沙門之相,見者歡喜,離邪心;四是人天寶幢相,可生梵天之福;五穿着之時,生寶塔想,滅除諸罪;六染爲壞色,斷離五欲想,不生貪愛;七袈裟是佛淨衣,永斷煩惱而作良田;八消罪而生十善;九如良田,能增長菩提之道;十如甲冑,煩惱之毒箭不能害。”
納蘭子建癟了癟嘴:“裝神弄鬼”。
話音一落,一步踏出,雖無風雷之勢,但快若閃電。
老和尚笑了笑,穩若泰山,一動不動,身上袈裟膨脹如海上楊帆。
納蘭子建一掌拍在袈裟之上,龐大的反震之力如驚濤駭浪般洶涌而來,爲防止老和尚合十的雙掌襲來,手上掌力一收,藉助反彈之力高高躍起,後退數丈。
老和尚臉上閃過一抹讚賞之色,“藏拙這麼多年,幾乎從未與人動手,竟然能有如此強的對戰經驗,確實是個天才”。
納蘭子建臉上第一次沒有了笑容,他雖然實戰的經驗少,但是他每日都在腦海中推演各式各樣對戰技巧,無一日停息。他曾收集過幾乎所有能收集到的高手過招的資料,也到過南山,根據戰鬥的痕跡推演過無數次陸晨龍與三個老傢伙的那場戰鬥。但是,他發現,還是低估了化氣極境的恐怖。
老和尚似乎看出了納蘭子建的心思,笑了笑:“你確實很聰明,單單憑推演就能磨礪實戰經驗,但是,你能推演到的只能是你本身境界所能達到的理解程度,不入化氣境,又如何能準確推演化氣極境的戰鬥呢”。
老和尚一步跨出就是一丈,“武道沒有任何捷徑,與陸山民一步一個腳印紮紮實實走到現在相比,你還有差距”。
納蘭子建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所以,我纔來搶陸山民的怪,只要殺了你,以我的聰明才智,收穫只會比他大而不會小”。
老和尚再次一步踏出,離納蘭子建已是不足十米,“那你得有命活着離開才行”。
··········
··········
道一端着滿滿的一盤瓜子放在茶几上,敲起二郎腿打開電視,一邊磕着瓜子兒,一邊盯着電視。
“哇,這瓜子太好吃了”。“哈哈哈哈、、那光屁股小孩兒太搞笑了”。
道一一邊吐着瓜子皮,一邊瘋瘋癲癲的哈哈大笑。
表演了大半天,見小妮子完全沒有理他的意思,道一感到很無趣。
“小妮子,你今天怎麼了,瓜子也不嗑,電視也不看,無精打采的躺了大半天了,是不是曾雅倩欺負你了”。
小妮子癟了癟嘴,“欺負我,她有那本事嗎”?
“那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高興的說出來爺爺高興高興”。
“無聊”。小妮子翻了個白眼,轉了個身,把臉靠向裡面。
“又想你山民哥了”?道一嘆了口氣,“我們爺倆上輩子到底是欠了他多少欠啊”。
道一低頭看向小妮子,發現小妮子臉色有些蒼白,趕緊伸手放在小妮子額頭上摸了摸,“不燙啊,小妮子,你是不是生病了”。說完之後隨即又說道:“不應該啊,你都半步化氣了哪有那麼容易生病”。
見小妮子不說話,道一有些着急,“難道是練功練得走火入魔了,也不對啊,你天生與天地之氣親近,爺爺走火入魔了你也不會走火入魔啊”。
“丫頭,你到底哪裡不舒服,別嚇爺爺啊”。
小妮子伸手拍開道一的手,“我心裡不舒服”。
“心裡不舒服”?“怎麼個不舒服法”?
小妮子翻身坐起,茫然的看着天花板,“莫名的心慌”。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今天早上,就在剛纔,我感到心臟猛的一跳,更加不舒服”。
道一趕緊把手搭在小妮子脈搏上,半晌之後道:“怪了,你體內的氣機平坦寧靜,但心臟爲什麼跳這麼快呢”。
小妮子抽回手,雙手抱着膝蓋,“爺爺,海東青上次給那白鬍子老頭兒喝的什麼毒藥”?
道一睜大眼睛看着小妮子,“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想趁他病要他命”。
道一嚇得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你想什麼呢,想去送死嗎”。
小妮子一臉的無所謂,“只要殺了他,你和我就只需要留下一個在東海就可以了”。
“哎喲,我的姑奶奶,那可是化氣境,被你說得跟殺雞一樣簡單。別說你了,連我都沒把握殺了他”。“我不許你去”。
小妮子轉頭看着道一,“海東青可以,我也可以”?
“海東青那是去磨礪,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殺了他。他雖然中了海東青的劇毒,但到了化氣境,全身經脈有真氣保護,不等毒素侵蝕經脈就早被真氣驅逐出體內了”。
“他不是捱過你兩次偷襲嗎”?
“哎喲,爺爺兩次偷襲雖然得手,但沒傷及他的根本啊,他與東海那幾個殘血的老怪物不一樣,他們是被陸晨龍打殘了根基,而他的根基尚在”。
小妮子翻了個白眼,“反正我不管,你可以讓海東青去找他,那也必須讓我去”。
道一着急的吹鬍子瞪眼,“那能一樣嗎,你是我親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