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踏空而來,由遠及近,傳入耳畔。
衆人好奇回頭,看見劉家一個下人押着一個小廝,劉管家身後還帶着十二個下人。
客棧開的位置不在鎮裡,什麼動靜都很顯得很矚目。
這些圍觀人羣當然也不是平白無故出現並大量聚集在這裡的,劉家出了一份力,叫幾個下人裝扮後去街頭巷尾故意散佈消息後引他們來看的。
周勤和劉管家同心合力,兩人決定今天便要把事情好好處理乾淨了。
這情況任誰看了都知道兩件事有關聯,在加上有劉家的人在其中推波助瀾,引導輿論,衆人紛紛便交頭接耳議論猜測起來。
劉家下人劉喜扯開嗓門高喊道:“劉家特攜叛徒小魚前來給周家謝罪,望周家接受我們的道歉,希望往後兩家情誼不變,依然親如一家!”
噢吼,剛剛說什麼?
叛徒?
劉家出了一個叛徒?
衆人炸開了鍋看着五花大綁堵嘴下跪的小廝,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人羣裡有兩個漢子,眼眸陡然一縮,身子悄悄的趁勢往外挪。
兩人自認爲在人羣的遮掩下做得很絕密,但被鐵柺李的鷹眼看了個乾淨。
劉喜心無旁騖繼續高喊:“劉家叛徒小魚,因看護不周,導致劉家小少爺被歹人擄走。劉老爺念其年幼,小少爺又頑皮,沒有對他過多責罰,更沒有發賣。”
“怎知他卻心生怨氣,覺得劉家苛責下人,竟做出那吃裡爬外,買主求榮,狼心狗肺的事情來!”
“劉家自知看顧不利,害得周家開業之日竟差點鬧出人命,特綁了罪魁禍首前來謝罪。請周家責罰!”
劉喜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一字一句都儘量讓看戲的衆人聽清楚,說完立即重重跪下低頭謝罪。
劉管家身後的十二個下人也“撲通”毫不猶豫的跪下,跟着大喊三聲,“請周家責罰!”
劉管家此舉一則是敲山震虎,讓那些還想探究周勤的人收收心。
二則是讓衆人明白劉家和周家的關係依然如故不是輕易可以動搖的。
三則是爲了殺雞儆猴,杜絕以後家裡再出現這樣的下人。
衆人都看呆了,一時之間氣氛好像凝結在了一起,正等着有一個人出來打破這種局面。
周勤便是在千呼萬喚中緩步而來。
他一臉沉着,不喜也不悲,讓人對接下來事情的發展越發的期待了。
劉管家見狀趕緊躬身上前,“恩公,我給您找到那個叛徒了,劉家任由您處置。”
周勤道:“哦?劉管家,這種背信忘義,吃裡扒外的下人,您說應該怎麼處理好啊?”
劉管家還沒開口,衆人便議論開了。
“當然是杖斃了。”
“應該亂棍打死丟出去喂狗!”
“這麼兇殘啊?”
“這哪裡兇殘了?主家供他吃喝,他還心懷歹念,哪天氣急,對主人下手怎麼辦啊。”
“那不是,本來就是買來的下人,犯了這樣的大錯,怎麼處置不行。”
劉銳傑的事當時鬧得這麼大,這地界的人誰不知道啊?
這小魚作爲貼身小廝,沒照顧好主子,被責罰竟然還敢心生怨氣,懷恨在心,這像話嗎?
劉家三代單傳,劉銳傑要是出事的話,劉家肯定是有潑天怒火的,現在只是罰小魚去做個跑腿打雜的竟然就受不了了?
衆人當然不會知道,小魚一開始也是懷着愧疚之心在劉家好好做事來贖罪的。
只是人心總是經不起誘惑,小魚有個老鄉便是在陳家做雜事。
兩人跑腿採買時碰到過一次,小魚便和自己老鄉抱怨起了自己的遭遇。
有倒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魚這抱怨竟然進了惡魔的耳朵裡。
惡魔隱在暗處,煽動風向,然後隔岸觀火,等着坐享其成。
他們誰都沒想過,會栽在這四個身有殘疾的人身上。
其實老薑他們四人身上都有着與衆不同的氣勢,只是任誰也沒往兵將那塊想罷了。
首先這地界離軍營有些遠;再則他們也沒想道周勤招工還能想到那上頭去;最後就是萬萬沒想到還有兩條這麼威猛的狗狗。
周勤眼神冰冷的射向小魚,“劉管家,劉家的下人還是交由你們處置吧,只是我想知道一件事。”
劉管家恭敬道:“恩公儘管吩咐,劉家上下萬死不辭。”
“我想知道他的背後之人是誰?我今天定要知道真相,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人坑了!”
有人拍掌,“對啊!周家終於說到正事上了。”
“一早上了,終於能聽到最關鍵的地方了,還好東西沒白吃哈。”
“就是就是,這叛徒都在這了,劉管家,您就審一審吧!”
衆人高呼:“審審!”
羣衆的力量是強大的,劉管家朝衆人拱手,然後走向小魚。
劉喜見狀起身扯下小魚嘴裡的破布,大聲喝道:“還不從實招來!”
小魚哆哆嗦嗦,結巴說着:“我,我有個老鄉在陳家,我只與他說過幾次的閒話罷了,我,我……”
這就夠了,說謊求情的話沒必要聽,劉喜一把又堵住了小魚的嘴。
“哇,陳家?是那個陳家嗎?”
“你白癡嗎?肯定是那個陳家啊?難不成是街角磨刀郎陳阿三不成!”
“我滴娘啊!果然有錢人才更容不下有錢人啊?像我這麼窮就不怕別人比我窮。”
“哈哈哈。”
議論聲不絕於耳,在這其中,竟然有兩個人聽到小魚的話時一個瞪大雙眼,一個嘴帶笑意。
不同於衆人肆意的將陳家的壞話,周勤只是困惑問劉管家:“我與陳家素無瓜葛,怎麼他們卻對我下如此狠手?別是搞錯了吧?”
衆人聽了忙打趣周勤,說他憨實,這證據確鑿的事竟還存疑。
素無瓜葛怎麼了,陳家又不是什麼善類,看你不順眼就弄你怎麼了。
劉管家趕忙出來爲周勤,呃,不是,爲大衆答疑解惑。
“恩公是受劉家牽連了。陳家是劉家的對家之一,想來陳家是知道我們兩家交好,如今我們老爺又不在鎮裡,所以便想法子打壓您,其實也是在對劉家下手呢。”
衆人轉念一想,那周勤這豈不是受了無妄之災?
周勤擺擺手,說不怪劉家,又說讓劉家一衆下人起來,將那幾個賊人和小魚拉去見官再說。
周勤是苦主,當然得去衙門一趟,段大刀有眼色,得跟去描述昨夜的情況。
衆人呼啦一下午全移步跟着周勤和劉家走了。
有兩個人趁亂到鎮裡時鑽進了人羣裡,繞了一圈纔敢回去稟告主人,在沒人注意的地方,老薑和獨眼龍已經行動起來了。
大全幾人出門收拾板凳和一應東西,姜嫂子拿掃把掃去一地的瓜子。
看似一切如常,實則心如擂鼓。
上公堂,這對老百姓來說莫名會感到懼怕,歷來官商相護,多少冤案沉入海底,多少貪官魚肉百姓。
他們心裡的確有些沒底。
“咚咚咚。”
周勤擊鼓鳴冤,沉重有力的鼓鳴聲聲入耳,敲進每一個在場人的心底。
衙役們整齊的站在兩邊,手持廷杖杵地,嘴裡喊着:“威~武~”
縣令老爺身穿朝服,沉穩坐下,拿起驚堂木用力一拍,“啪”的一聲,吵鬧的聲音即刻變得安靜起來。
馮縣令一臉嚴肅,“何人擊鼓,來人啊,帶上來!”
明鏡高懸的牌匾下坐着一個圓胖的縣令,這形象其實多少和公堂有些不太相襯。
況且這模樣大家還以爲他對周勤一事毫不知情呢。
捕快都外派出去到周勤那看場了,馮縣令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是劉管家塞了錢財罷了。
衙役將周勤帶上公堂,周勤下跪高喊:“草民周勤,拜見大人。”
馮縣令正色道:“何事擊鼓?”
周勤不緊不慢,字句清楚說道:“懇請大人爲草民作主!昨夜有一夥賊人持砍刀翻進草民的客棧,不僅要殺人滅口,更是要放火炸燬客棧,請大人嚴查!”
馮縣令一臉憤慨,“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行此惡毒之事,分明是不把本官放在眼裡。來人啊,將那夥賊人帶上來!”
“是!”兩人衙役將五個五花大綁的賊人帶上來,其中一個只能橫着擡過來了。
“啪!”馮縣令拍了驚堂木,直指周勤,“周勤,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在公堂上撒謊!”
周勤不知縣令是何意,連忙穩住心神,冷靜答道:“草民不敢,草民冤枉,草民說的句句屬實,請大人明察。”
馮縣令冷着臉質問:“那你一個普通人是如何一人抵擋六個賊人的,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草民懇請大人讓草民夥計上公堂回話,您一問便知。”
師爺忙喊:“準!”
段大刀跟着衙役上了公堂,沒有下跪,只是行了個禮。
衙役見狀喝道:“大膽!見了大人竟敢不下跪!”
“回大人的話,段某並非藐視公堂,也沒有對大人有任何不敬之意。”段大刀不慌不忙,報出了自己的身份。
四個人裡,就屬段大刀的品級最高,見了九品芝麻官是可以不用下跪的。
軍營制度森嚴,每一個士兵都有造冊在案,做不得假,誰也不會貿然冒充的。
馮縣令挑眉,不由高看段大刀一眼,“既是如此,你只需好好回答本官的話,陳述事實即可。”
“是!”段大刀再次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繪聲繪色的把昨晚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那些沒去順意客棧門前聽戲的連忙跟着段大刀的描繪一時驚呼,一時感嘆,一時拍手叫好。
馮縣令都不禁覺得他是個人才,頷首道:“這樣一來倒說得通了。周勤,你且起來回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