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幽一愣,轉頭看去,什麼也沒看清,驀地胸口一痛,登時向後倒去。.
身體落地前,一股青紫色已佈滿她的臉蛋。
林間恢復了平靜,兩人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起,沒有絲毫的動靜。
不多時,蹄聲忽然響起,遠處一騎漸近,馬上的人赫然竟是烏朵!
驟見前方地上的兩人,烏朵一呆,勒馬停了下來,跳下馬,跑近看清兩人懷着,她眼中閃過複雜神色,右手摸向腰後的短刀。
但手只按在刀柄上片刻,她就嘆了口氣,鬆開手,俯身把溫言費力地扛了起來,背到馬背上,橫着放上去。她的身體素質遠比冥幽這種來得強悍,儘管溫言是個男的,照樣找得輕鬆。
片刻後,把冥幽也放到了馬背上,她才翻身上馬,輕夾馬肚。
可憐的馬兒馱着三人邁開了腳步,朝着遠處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冥幽悠悠醒轉。
睜眼時,只見身處山洞之內,赫然竟是之前自己的那個藏身點,而她則躺在石牀上。
“你醒了?”旁邊傳來女聲
冥幽轉頭看去只見烏朵正坐在旁邊,把本來盯着溫言的目光移到她這邊。
冥幽一震坐起,只見溫言雙眼緊閉,靜靜地躺着,像是沒了生命。
她嬌軀微顫,結結巴巴地道:“他……他……”
“放心吧,他還沒死。”烏朵眼中露出古怪神色,“可是也一直沒醒來。”
冥幽伸手試了試溫言的呼吸,登時色變。
呼吸都沒了還沒死?!
烏朵看出她的想法,冷冷道:“你們已經昏迷了五天,他要是死了,早就僵了,但現在身上還有溫度。”
冥幽失聲道:“五天?!”
烏朵伸手輕撫溫言的臉:“五天前我找到你們時,他就已經沒了呼吸。”
冥幽呆呆地看着溫言:“這是怎麼回事?”
烏朵蹙眉道:“我不知道。”
冥幽根本不知道養息功自我療毒的事,心裡大感奇怪。不過只要溫言還沒死,她就放下了心。
再細看溫言時,只見他臉上的青紫色已經完全消失,不知道是不是他體內的噬魂蠱已經完成了任務。
冥幽忽生異覺,轉頭看向烏朵,只見後者正緊緊地盯着自己,不由愣道:“怎麼了?”
烏朵冷冷道:“想不到你長這麼美。”
冥幽呆了片刻,忽然一摸臉上,才發覺袍帽已經揭開,臉上的面罩也不見了,顯然是烏朵弄的。她習慣了掩蓋面容見人,反而不適應現在的情況,忍不住又拉起袍帽蓋住了臉,心裡才稍稍鬆了口氣。
“有件事你有必要知道。”烏朵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淡淡地道,“蠱師死了。”
冥幽又是一震:“你們的人呢?”
既然已經昏迷了五天,那邊的圍捕戰確實也該已經結束,蠱師既死,恐怕蠱苗是敗塗地。
烏朵眼中憂傷之色浮現:“我的族人死得只剩幾個,卻只換了你們幾條人命,我真的不知道那樣做是對是錯。”
冥幽比誰都瞭解蠱師的能耐,輕嘆道:“蠱師肯定早就算準了你們會帶我去找他,所以早有準備。當時冥淵不在,肯定是埋伏在暗處,憑他的本事,很少人能擋得住他的暗襲。”
烏朵點頭道:“你說對了,原本我們是穩佔上風,可是突然之間那傢伙不知道從哪冒出來,殺了我們一半的兄弟。最可恨的是,他自己卻最後安然逃脫。”
冥幽忍不住道:“蠱師是誰殺的?”
烏朵搖頭道:“沒人殺他,烏鐸大哥帶着大家把你們的人殺得差不多時,把他圍了起來,他突然之間一陣大笑,叫什麼蠱苗後繼有人,他走得也甘願,然後就倒了下去。唉,我也是聽人說的,沒看到確實的情況。”
她當時跟着烏洛埋伏在暗處,一見溫言揹着冥幽逃掉,立刻縱馬追了過去,後來的戰況,則是由後來找到她的烏洛告訴她的。
不過也幸好黑苗的人傷亡慘重,烏鐸又接到了緊急消息,所以無暇去找她,不然搞不好早就知道溫言和冥幽被她帶到這兒了。
冥幽細品“後繼有人”四字,突然心中一陣不安涌起,擡手輕捂胸口。
昏迷前胸口突生的疼痛早就消失,那是什麼?
就在這時,一股異樣感覺忽然由心而生。
冥幽一愣,感覺到那有點像是和本命蠱之間的聯繫感,可是卻又和心蠶蠱的聯繫感有所區別。
腳步聲響起,洞口處烏洛走了進來,看到她已經醒轉,愕然道:“你醒了,那溫言他……”
冥幽像沒聽他的話一般,突然一把扯開了黑袍,露出內裡只用少少的布料勉強遮住關鍵部位的身體。
烏朵和烏洛兩人均是一呆,隨即色變,各自退開了兩步。
冥幽雪白的胸脯上方,一個極小的洞孔在目這當然不是讓兩人震驚的原因,而是洞口一個沙粒大小的奇異小蟲正爬出來,在洞口張望。
三人中,最震驚的莫過於冥幽。
這蟲她見過,不是別的,赫然竟是噬魂蠱!
到此,她再無疑問,昏迷前射進她胸口的正是不知道怎麼飛來的噬魂蠱,而且該是正在“噬神杯”中培育成形的那新生蠱。
難怪蠱師會有“後繼有人”這句,原來他已經知道這蠱進了自己身體!
這五天時間,正是艱難的“種蠱”過程,到今天她醒來,她和噬魂蠱纔算真正地有了本命聯絡。
但是要重新種蠱,那原本的心蠶蠱就得被吞掉才行,看來溫言體內的心蠶蠱確實是被吞掉了。
問題來了吞掉了心蠶蠱的那隻老噬魂蠱現在在哪?
這念頭還沒轉完,她胸脯上的那隻噬魂蠱突然猛烈地扇動起翅膀來,並沒有飛起,而是振盪出低細而奇特的聲響。
冥幽一呆。
噬魂蠱擁有統懾常蠱的天然能力,所以幾乎不會發出挑戰的信號,可是它現在的這個舉動,明明就是在向某種蠱蟲發動挑戰!
石牀上,溫言忽然一顫。
三人同時看去時,只見他的胸口處,一個細小的孔洞處鑽出了另一隻白色的奇異小蟲。
冥幽大吃一驚。
那隻噬魂蠱竟然還在溫言體內!
難道是因爲蠱師已死,所以不能回到自己的寄主身邊?
和一般蠱蟲不同,噬魂蠱種類奇特,無法和寄主完全融合,因此寄主沒辦法完全控制它,不能利用它來控制副蠱,否則以噬魂蠱的能力,所能操控的副蠱絕對擁有超強的戰力。它和寄主是在一種“平等”的狀態下共處,所以之前蠱師纔有他的噬魂蠱試圖違背寄主意圖、擅自去吸食冥幽這個非寄主的鮮血這種事。
因此,在寄主死後,又或者噬魂蠱死後,另一方不會受到影響。
就像她冥幽現在立刻死了,她身上的這隻噬魂蠱完全可以立刻重新找尋合作的寄主;而噬魂蠱死了,她也可以重新和其它蠱蟲進行種蠱儀式。
而噬魂蠱唯一的死亡方式,就是在培育出下代的噬魂蠱之後,自然死亡,以保證每一個時間段內,只有一隻成熟的噬魂蠱在世。
可是現在新一代的噬魂蠱已經成長成熟,寄在她體內,老一代的那隻竟然還活着!
就在這時,新噬魂蠱驀地橫掠。
幾乎同一秒,老噬魂蠱也離開了溫言的身體,以看不清的速度迎了過去。
在場眼力最好的是身爲高明獵手的烏洛,但他的眼睛也沒法跟上兩隻蠱蟲的動作,只能聽到尖細的振翅聲在空中到處移動。
冥幽目瞠口呆地看着空中。
到底怎麼回事?
爲什麼老噬魂蠱不死,還要和新噬魂蠱激鬥?這不是違背了一向以來的規律麼?
不到一分鐘,其中一隻蠱蟲落回了溫言身上,從小洞鑽了進去。
另一隻在洞口上空高速盤旋,沒有跟入。
一旁的冥幽直覺感到這只是自己那隻,不由蹙眉。
似乎是老噬魂蠱敗了,但新噬魂蠱沒把老蠱殺死像是不太心甘。
尖銳的振翅聲仍在繼續,那邊烏朵終於忍不住了:“現在怎麼辦?”
烏洛看向冥幽。
冥幽正要說話,新噬魂蠱突然一個俯鑽,竟然鑽進了溫言的胸口!
剎那之間,三個人全呆了。
“噢!”
溫言突然發出一聲悶吼,驀然睜眼。
“溫言!”烏朵失聲叫道。
溫言一翻身,從石牀上跳了下來,神情猙獰,似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猛地朝洞外衝了出去。
“溫言!”冥幽第一個驚叫着追出去。
烏洛和烏朵也不落後,立刻隨出,只見溫言發狂似地朝着魂木林的方向奔去,無不大驚。
他要是衝進去遇到了野獸,豈不糟了?
林中,溫言一路狂奔,動作踉蹌。
奔了兩三裡地後,他腳下一軟,摔倒在地,整個人趴在地上,雙手死命地抓着地上的野草,整個身體不斷劇烈顫動,承受着強烈到沒辦法忍得下去的痛苦。
腳步聲響起,烏洛第一個追近,撲到他旁邊,急問道:“溫言!你怎麼了?”
溫言像沒聽到般,保持着趴地的姿勢,身體的顫動更加劇烈了。
烏洛不敢亂動他,雙眉緊鎖地呆在一邊。
不一會兒,烏朵和冥幽相繼趕到,也是束手無策。
多等了兩分鐘,冥幽終於忍不住了,走到近處,想伸手去扶溫言。
一聲帶着暴怒之火的沉吼猛地緩緩響起。
“老子的命,老子自己做主!”
冥幽一驚時,只見溫言突然由趴變跪,緩緩跪直了身體,額頭、身上汗如雨下。
“溫言?溫言你還好嗎?”幾步外的烏朵忍不住走近。
“啊!”
一聲非人般的狂吼瞬間響徹底林中,溫言仰頭振胸,雙拳捏得喀喀作響,整張面孔因用盡了力道而扭曲!
連烏洛這麼膽大的人,也不禁被這吼聲驚得呆住。
一聲巨孔之後,溫言整個人像完全癱了般,軟軟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