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就被他一把打斷,“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傅子琛輕描淡寫,像是什麼事都沒有,如此冷漠的反應在旁人看來多少有些不可理喻,特別是鄭小穎,她氣得咬牙切齒,就差沒衝上去跟他拼命。
在他離開之前,還不忘提醒鄭小穎,“記得通知洛然的父親她已經醒了,爸他一直很擔心,期間也來了很多次。”
“我知道了……”鄭小穎莫名其妙地掃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有發脾氣。
聽到確切的回答,傅子琛像是放心下來,回過頭,西褲包裹住的長腿大步邁開,迅速消失在門外的拐角處。
而在他離開好一會兒之後,唐洛然仍然呆呆地望着門口的方向沒有動靜,鄭小穎在耳邊喚了她好幾聲,她才猛然驚醒,擡頭,一臉茫然,“怎麼了?”
“我說洛然,你真的是忘記了嗎?爲什麼我總覺得——”鄭小穎話音未落,就被唐洛然一個皺眉給堵住了嘴,她像是很不愉快,“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嗎?如果是的話若我想得起來怎麼會不承認?”
被她這麼一說,鄭小穎頓時無言以對。
不管怎麼樣,唐洛然能夠醒來已經是萬幸,鄭小穎伸手揉了揉她略凌亂的頭髮,吩咐她早點休息,隨後便拉着江瀚臣走出病房,還不忘帶上門。
“砰——”一聲清脆的聲響震得她徹底清醒,她想將垂落胸前的披肩長髮挽到耳後,卻連擡起手都覺得吃力。
掙扎到最後她還是選擇放棄,忍不住苦笑,“這就是吃大量安眠藥的副作用麼?真有趣。”
輕生這種傻事怎麼想都不像是她會做的事情,但她的確這麼做了,還是爲了一個根本就不愛自己的男人。
“好不值得。”唐洛然自嘲着,扭頭看向窗外——在窗簾間的縫隙中,夜幕降臨,不時有鳴笛跟車喇叭的聲音響起,想必現在窗外一定是繁華一片。
在這茫茫夜色之中,她才總算有勇氣開口說出實話,“即便吞下了一百顆安眠藥,我還是沒能忘記你,傅子琛。”
……
翌日一早,唐父就帶着水果鮮花風塵僕僕地趕到醫院,看到女兒坐在病牀上,臉上毫無血色,卻還得對他強顏歡笑,“爸,你來啦。”
“嗯……”唐父應了一聲,旋即低下頭偷偷抹掉眼角的淚。
以前外界媒體怎麼說他都不願意相信,畢竟以訛傳訛這種事時常發生,但現在看到唐洛然如此憔悴,他也不得不承認——她跟傅子琛的婚姻並不幸福。
在牀邊坐下,唐父還在強裝鎮定,擡眸,卻紅了眼眶,他立即低下頭抹淚,“哎呀人老了就容易感性,你別看我,我就是一時有些過意不去。”
他這樣,唐洛然看着心裡也難受,可她還得忍着,強顏歡笑。
好不容易從心酸的氛圍中掙扎出來,她立即提出正事——她準備要出院了,明天就能照常在醫院上班。
“身體沒事了就好,不過子琛不來接你回去嗎?”唐父狐疑地問道,他說着,隨手拿了一顆橘子,低頭就給她剝起柑橘。
一提到那個名字,她的心就刺痛一下,但明面上,唐洛然還是裝作一無所知,歪着頭問他,“子琛到底是誰啊?爲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要提起他?爲什麼他要接我回去?我出院當然是回我們家啊。”
她的話令唐父更加一頭霧水,他皺眉,剛要開口跟她解釋——傅子琛就是她的現任丈夫,難道她都忘記了?誰知還未出聲,就被身後奔進來的鄭小穎搶了戲份。
“唐伯父好!最近怎麼樣啦?我太久沒見到伯父了哦,要不出去敘敘舊啊!”扯着大嗓門劈頭蓋臉地就是湊近乎,唐父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被她幾乎是連拖帶拽地拖出了病房。
而耳邊好不容易清靜下來的唐洛然只是嘆了口氣。
僞裝好累。
……
待唐父回來時,已經閉口不談傅子琛的事情,動作迅速地替她辦理了出院手續,並將她帶回家裡。
回去路上,他時不時揉了揉唐洛然的髮絲,語氣帶着滿滿的心酸,“是爸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
他當初應該堅決反對她跟傅子琛結婚纔是,不然也不會造成現在這種後果。
“說什麼呢。”唐洛然笑着迴應,全然不當一回事。
其實她想哭,卻欲哭無淚。
不管外界傳聞滿天飛,唐洛然還是堅持在休息一個星期後就去上班——若不是唐父勸告,她甚至打算出院隔天就去上班。
“噠噠——”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唐洛然裹緊毛呢大字,並將圍巾往上提,蓋住大半張臉,往走廊大步邁進。
剛接近等候電梯的人羣,她就立即聽到風聲,“你們聽說了嗎?婦產科的主治醫師唐醫生自殺未遂,據說是跟丈夫關係不好。”
“那都是老新聞了,最新消息是傅子琛打算跟唐醫生離婚,然後跟尹姿再婚。”對方嘀嘀咕咕,音量雖然不大,但也不小,唐洛然聽得一清二楚。
她並沒有在意,也不打算制止,而是閉上眼睛,自動屏蔽他們的話。
偏生在這種時候遇到剛來上班的助手,也不注意氣氛,一眼就發現了藏匿在人羣中的唐洛然,她立即高聲問好,“唐醫生早上好!您終於來上班啦。”
話音剛落,全場雜亂的聲音立即消失,所有人都神情錯愕地看着她。
“怎麼了嘛?”助手還一臉茫然地掃向四周,而此時唐洛然也從人羣中走了出來,她將圍巾壓低,若無其事地說道,“早上好,我昨晚讓你安排的事情你安排了沒有?”
助手點頭,此時電梯門正好開了,她便拉着助手往裡走。
看着全都杵在門外不敢進來的衆人,唐洛然面無表情,目光冷淡,毫不留情地摁下關門鍵,這下輪到助手驚恐地看着她了。
雖然剛剛恢復崗位,但唐洛然一刻也沒閒着,一早上就經歷了兩場手術,一直到下午兩點鐘才終於能歇下來,她將帶血的手套脫掉,往後靠在手術室溼冷的牆壁上。
渾身痠麻發顫,明顯就是體力透支了,她卻還挺着,閉着眼睛問正在收拾器具的助手,“接下來還有什麼行程,趕緊說吧。”
“您就不要勉強了,何況也沒什麼工作了。”助手如實以答,她看唐洛然這個精神狀態也沒法再接着做下去。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唐洛然也不再勉強,她將口罩跟頭套摘了,在手術室裡將手洗了,轉身走出門——江瀚臣一直在門外等她。
看到她出現,他溫柔一笑,“你終於出來了,我等了腿都麻了。”
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唐洛然也跟着輕笑,她低頭淺笑時的模樣美得不可方物,令江瀚臣一時動心,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然而在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突然一僵,像是在提醒他,江瀚臣立即收回了手。
氣氛突然間變得很尷尬,唐洛然擡眸,與他四目相對,她輕啓紅脣,緩緩地打破沉默,“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一句話就拉回了正題,江瀚臣驀地又勾起嘴角,眉眼間都帶着溫柔,他突然伸手,“有很多事我想慢慢跟你說,但是現在,我要祝你新生。”
他以爲忘卻了傅子琛,唐洛然應該就能從過去的痛苦中走出來,迎接一個全新的未來,那這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也能有全新的一次機會?
愣了一下,唐洛然總算明白他的用意,她鄭重地伸出手與他緊握,強顏歡笑。
對所有人都撒謊的人最痛苦的就是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明白真相,若是心裡覺得苦,她也不能訴說,這就是撒謊的代價,她一早就清楚。
裝作忘卻那個人地活着,她跟江瀚臣說着笑着,沿着走廊往下走,在盡頭處,他悄悄地抓住了唐洛然的手。
她的手微涼,他卻是滾燙。
……
下午的大部分時間裡,唐洛然幾乎都跟江瀚臣一起度過。
回到醫院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窗外蒼白一片,即便進入溫暖的休息室,隔着窗戶,她都能察覺到窗外的冷,那是一種空白的冷。
唐洛然並不打算窩在休息室裡,奈何她剛要走,就響起了短信提示音,署名“尹姿”。
一看到那個名字,她頓時就噁心不已,胃裡翻江倒海。
她明白尹姿的意思——現在她已經忘記了傅子琛,所以尹姿就能以閨蜜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徹底將她的利用價值都榨乾。
尹姿絕對會是這種人。
沒有迴應,唐洛然將收進白大褂兜裡,將咖啡飲盡,放進洗手池裡,她一轉身,就看到尹姿站在門口,笑容滿面地看着她,“好久不見。”
唐洛然沉着臉。沉默以對。
對於這樣狠毒的一個女人,她已經無話可說,也不想跟她再有任何交集,特別是一想到那天晚上傅子琛跟她之間的曖昧動作,她就反胃。
然而尹姿還是不依不饒地追着她,先是不問她就進門,找了張椅子坐下,又拉住唐洛然的手撫在她隆起的腹部上,“你摸摸看,這是我跟我愛人的孩子,以後可能還需要你來接生呢。”
她不提及傅子琛的名字,就是怕唐洛然還存有一絲印象。
誰能想到唐洛然冷冷地看着她,片刻,淡漠地從薄脣中吐出幾個字,“給我滾出去。”
“你說什麼?!”尹姿猛地站起來,擡起手就要扇下去,然而唐洛然的反應也不比她差,在巴掌落下之前,她就一把抓住,然後狠狠甩開。
手撞在桌子上,疼得尹姿的俏臉因此扭曲,她臉色鐵青地怒罵,“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可是你從小到大的朋友,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話音剛落,她立即等到了唐洛然的回答,當然,只是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