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然差點再次遭到綁架這天,其實傅子琛就在醫院附近。
一輛黑色瑪莎拉蒂停在醫院附近的街道邊上,格外引人矚目,而車裡的人早就習慣了這種目光,不過習慣並不代表喜歡。
他不悅地皺起眉頭,閉着眼睛,擡起手擋住從窗外投射進來的細碎陽光,喃喃道,“把窗簾拉上。”
“是。”坐在前方駕駛座上的秦肆立即迴應,並按下開關。
車內徹底封閉,從出風口緩緩地吐出暖氣,溫度漸漸上升,然而令人窒息的沉悶氣氛卻並沒有因此得到緩解,傅子琛依舊一言不發。
半響,他還是沒有聽到秦肆那邊有動靜,終於不耐,輕啓薄脣,語氣生冷,“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他指的消息,就是讓保鏢把跟蹤唐洛然的人給解決了。
然而到現在保鏢都已經進停車場近半個小時,秦肆這邊還是沒有收到半點消息。
他擔心的不是事情暴露,而是擔心唐洛然會不會真的聽信了歹徒的話,落入對方手中。
若真是那樣,他絕對不會原諒對方!
“請您再等一下,他們說碰到了警察,所以有點棘手。”秦肆如實以答,並將遞給傅子琛,頁面正好停留在保鏢那邊發來的信息上。
傅子琛擺了擺手,並沒有心情查看,他將手肘抵在車窗邊上,手扶着額頭,精緻面容毫無表情,也沒有血色,看上去像沒有生命的藝術品,更像冷血動物。
終於,他眨了眨眼,捲翹的睫毛撲閃着,眼皮下的深邃眼眸閃爍着銳利的光芒。
“十分鐘。”擱在膝頭上的手擡了起來,修長手指點了點膝頭,氣氛越發沉悶。
秦肆屏住呼吸,他只能硬着頭皮迴應,“是,請您放心。”
說來也巧,半個小時前,在傅子琛約了代表團在醫院附近的一家西餐廳用餐時,秦肆就來了電話,急匆匆地通知他,“夫人有危險,有人在跟蹤她。”
由於擔心她再次遭到綁架,所以傅子琛安排了不少眼線暗中保護。
如他所料,那些人又回來了,而且還都是買兇,也就是說即使抓到了也沒有任何用處。
“既然如此,那就處理掉吧。”輕描淡寫地說道,傅子琛的神情冷若冰霜,他掛斷電話,腦海裡浮現出唐洛然的身影——她渾身是血地闖入他腦海中。
決不能讓她再次受傷!
即便知道歹徒不會得逞,傅子琛還是心緒不寧,他索性中途停止跟合作方代表的工作,並取消接下來的行程,打電話讓秦肆過來接他到醫院附近,他要親自確認唐洛然沒事。
還以爲十分鐘就能解決,誰知道都來這裡近半個小時,傅子琛竟然還是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唐洛然暫時安全。
回想起剛剛發生的種種,傅子琛突然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他竟然毫不掩飾對她的感情,還爲了她如此奔波,可謂是生來第一次。
可惜他有意,唐洛然卻不願意領情。
車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在傅子琛決定要親自去將唐洛然從醫院帶出來的時候,秦肆攥在手上的突然間響了起來。
秦肆第一時間接起,等待對方迴應。
不過半分鐘的時間,他就掛斷了電話,旋即轉過頭將原話都一字不漏地轉述傅子琛,“歹徒已經被拿下,共有三人,現在已經被拉到醫院的廢棄太平間裡,我們可以從後門進去——還有,等會兒我就聯繫警方,讓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聽到唐洛然沒事,傅子琛繃緊的神經總算鬆懈下來。
“開車吧。”冷冷地迴應,秦肆就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一邊應允着,一邊已經抓穩方向盤,踩下油門,沿着這條街道一直往下,然後向右拐彎。
“刺啦——”三分鐘後,車子在後門停下,秦肆猛踩剎車,然後迅速下車,將車門打開,“您請。”
傅子琛剛要掏出,聽到他這句話,便將重又塞回西裝內側口袋中,然後下車。
他本來是在想要打個電話給唐洛然,問她是否安好。
不過想也知道,她不需要他的問候。
……
兜兜轉轉終於走到一間破舊的倉庫門前,秦肆將門推開,然後騰出一條道讓傅子琛進去。
剛走進去,一股黴味就迎面撲來,令傅子琛的眉頭皺得更深,他定睛看向前方——只見數個保鏢站在前面,一同對他點了點頭,以示問好。
走近保鏢,他們自動讓開,傅子琛纔算正式看到那三個歹徒的真面目。
也不過螻蟻罷了。
“你們用了什麼辦法引唐洛然?”莫名其妙地問,傅子琛挑眉,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清是憤怒還是嘲諷。
那三人已經被折磨得渾身是血,連說話都斷斷續續,“我們讓其中一人混進醫院裡偷了她助手的,並調查她助手通勤行程,發現她今日請假,我們便見機行事。”
誰知道還沒看到唐洛然,他們就被一班西裝革履的保鏢給打暈了,帶上了車。
醒來,眼前就是傅子琛,他此刻的神情與其說憤怒,還不如說是徹骨的冷,讓人不禁打了寒戰。
勾起嘴角冷笑,傅子琛沉聲,接着追問,“如果抓到她,你們打算怎麼辦?”
他話音剛落,跟在身後原本還不明所以的秦肆立即明白過來——對於一個將死之人來說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讓死亡近在眼前,卻又一點點推遲。
恐懼纔是恐怖之源。
因爲恐懼,對方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們的手腳都被銬住,縮成一團,全然沒有了威脅唐洛然時的威風。
而傅子琛不過不經意地一瞥,目光正好落在領頭的綁匪右手中指上的戒指。
即便被血液掩蓋,還是能依稀看出那枚戒指刻着的圖案,只是幾個簡單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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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那字母,傅子琛頓住,隨後便對離得最近的保鏢使了個眼色——將領頭的綁匪處理掉。
而這時,終於有人站出來回答,毫無疑問,就是他們三個人中的頭目。
“……他讓我們隨便處理,但就是要留個活口,就是讓她存口氣就夠了——”領頭的綁匪還未把話說完,心口就先中了一槍,這是保鏢根據傅子琛旨意下的手。
命保鏢將已死之人手上的戒指取下來,用乾淨的白手巾包起來,遞給他。
接過被包住的戒指,傅子琛面無表情地收進口袋中。
“我討厭聽到骯髒的言語。”一字一頓地說道,語氣冷漠,他轉身,快步離開,一邊頭也不回地吩咐跟在身後的秦肆,“讓他們隨便處理,存口氣自生自滅就夠了。”
“是!”
……
回到車內,傅子琛心裡終於安定下來,但他就是存着一種執念——想要見她。
太多天沒有跟她相見,他沒想到會是如此難熬。
可是眼下要怎麼樣才能理直氣壯地回去?難不成又以強硬的態度強行闖回去?
恍惚中,他竟然不知道秦肆已經回到車內,直到秦肆喚他,傅子琛纔回過神來,強裝鎮定,“怎麼?”
“是這樣的,夫人前天把一個施華洛產的寶石項鍊給落在餐廳裡了,大概是她從包裡拿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來的,她似乎沒有發現,我想問您需不需要通知——”秦肆看着後視鏡,小心翼翼地提議。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被傅子琛攔腰打斷,他像是抓到了一絲希望,銳利的眼眸中閃爍着光芒,語速飛快地迴應,“我帶回去吧。”
秦肆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頭,“明白了。”
由於傅子琛將接下來的行程都取消了,秦肆索性將他送到錦繡園的別墅,並下車爲他打開車門,“您已經到家了。”
傅子琛下車,跟前就是鋪着地毯的大理石臺階,西褲包裹住的長腿擡起,他大步邁開,沿着地毯走到門前,將拇指摁在指紋識別器上,“咔嚓——”門開了。
最近尹姿有活動出差了幾天,所以他進去的時候,家裡一切都很安寧。
聽到聲音就從從廚房走出來的傭人見來人是傅子琛,連忙迎上來問候,“歡迎先生回來。”
“嗯。”面無表情地迴應,傅子琛順手將手中攥着的寶石項鍊放進他西裝外套外側口袋中,裡面還放着他從歹徒那裡得來的戒指。
一想到剛剛去了那麼不乾不淨的地方,他頓時皺眉,快步朝着樓梯口走去。
上了樓,他一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把領帶解開,脫下外套丟在沙發上,然後往浴室走去。
即便浴室再寬敞,霧氣騰騰的時候,他還是能感覺得到一絲窒息感。
溫熱的水從他的頭上滑到腳底板,傅子琛擡起手將臉上的水抹開,他仰着頭,一直閉着的眼睛突然間睜開,看着天花板發呆,眼前竟然浮現唐洛然的身影。
她身着輕盈的白裙,身體騰空,袖子飄了起來,但她手往下延伸,伸到傅子琛面前,撫上他的臉頰。
唐洛然微笑着,突然湊過來親吻他的額頭。
“我愛你。”恍惚中,他聽到自己這麼說,隨後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