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羊
四隻羊
很快兩人就一同生活了數月，俠客的恢復速度遠遠超過茉緹想象，很快就能走了，還常常鬧失蹤不知跑哪去。
她知道流星街的人很變態，但沒想到這麼變態，俠客需要待在她身邊的時間寥寥無幾。
天空競技場120樓，茉緹比完賽竟然看到了意料外的人。
俠客戴着鴨舌帽，帽沿壓得低低的正站在遠遠的一頭等她。茉緹皺眉，這幾個月俠客身體已經快好了，可是他都待在房間打電腦不然就是來無影去無蹤，讓茉緹幾乎已爲俠客就要成爲翅膀長硬的鳥兒離巢不理她了。
俠客更是從不主動來找她的，在茉緹就以爲他要消失在自己生活中時突然出現在這裡會是發生了什麼事？
可以確定的是，不是來看她的。
“妳的伊凡要死了。”俠客只簡單的說了這麼一句。
茉緹徹徹底底愣了，下一瞬間即消失在原地，遠方的出口砰一聲被踹開。
伊凡，本地的黑道幹部，茉緹剛來天空競技場時認識了他。伊凡總是身着剪裁合身的時髦衣着，高傲、強大又充斥的殺戮的氣息，有着上層社會的優雅與品味，又有着不眨眼的殘酷。
伊凡給人的感覺很像茉緹的族人，很像她舊世界的戀人。
茉緹知道俠客會跟蹤她，卻不知道俠客連她選擇來玩戀人遊戲的對象也順便觀察，更沒想過俠客會特地跑來競技場告訴她伊凡將死的消息。
茉緹送俠客魂隨石那天，厚臉皮的俠客自己到茉緹放首飾的房間拆東拆西的把那個魂隨石做成了項鍊，之後就那樣幾乎人間蒸發，久久纔回來一次，兩人也很少說話。
完全沒想過俠客那麼久沒回來，第一句對她說的竟然是”妳的人類戀人快死了，去看他吧。”。
茉緹從窗戶跳入伊凡住所，觸目所及全是屍體、刀、槍和遍地血跡，明顯的黑道火併。她一跳，高跟鞋落在鋪了高級地毯的地上幾乎沒有聲響。走過走廊和一間間房間，除了屍體還是屍體，燈光有暗有亮，鼻間都是劣等血的味道。
伊凡的味道除外。
她的男人幾乎不抽菸不喝酒，日日健身，加上天生的好血質，血的味道竟不遜於念能力者。
主臥室，伊凡半靠在枕上，穿着黑襯衫的看不出是否有受傷，但其血已經浸透衣衫漫到了純白牀單上染紅了半張牀，一室伊凡鮮美的血腥味。房間沒有開燈，戶外月光勾勒出伊凡的側臉，竟沒有瀕死的萎靡和瘋狂恐懼。
茉緹站在門編靜靜的看着他，覺得自己真是好眼光，萬中選一，在人類如此脆弱的種族中找到了這樣的男人。
血族的孩子從小就男女關係混亂，他們的觀念里根本沒有道德什麼鬼的，他們信仰力量與對食物的掌控能力。無法掌握大量異性確保自己食物來源、也確保自己的政治財力的族人將被視爲扯家族後腿的一員。
這樣的男女關係和操控是家族不可或缺的根基，每個人都要用這一塊爲家族付出，確保家族的可存活性，用這些來鞏固家族力量。不然家族會無法牽制知道血族存在又不認同他們的人類，將會被狩獵致死，在以前那個世界人類是知道如何殺死吸血鬼的。
茉緹一族不是真的不死。
火勢夠強上達千度的白色熾火可以將他們然成灰燼，或者是更簡單一點，只要體內被銀器插入他們就會失去恢復能力變得跟一般脆弱人類一樣。
還好茉緹在這世界沒有看到任何吸血鬼怕銀器的信息。
“妳來了。”
伊凡原本手握着槍凝視着窗外鉤月，茉緹故意弄出聲響後才察覺到轉頭看她，一頭暗紅色短髮瀟灑，卻微溼因染滿血花而厚重。他對她伸出血淋淋的手掌，微笑，像在呼喚。
覓食殺戮習慣的茉緹見到此情景竟也有了不忍。
“伊凡。”茉緹走近他與他伸出的那手十指交扣緊握，在他脣上落下一吻，溫柔說道：“你要死了。”
伊凡笑了，黑色的耳墜在月色下閃閃發光，“出來混總要還的。”
兩人看着彼此都是微笑，平靜但一陣沉默。
“其實我很早就之道妳不是一般人，茉緹，“伊凡輕輕說着，“妳的眼神讓人過目難忘。”
那是瞳術，茉緹苦笑，她當初選擇伊凡時真沒想過他會在她離開去獵人試驗前就死去。只單純沉浸於和伊凡共處那些開跑車兜風看夜景、盛裝參加晚宴和有人擁抱的日子，那些華靡如從前與家人共度的日子。
伊凡是個很好的愛人，優雅體貼，在黑手黨中地位非凡，牀上又沒什麼怪癖也不會玩玩就走人。如果茉緹是人類，大概就會選擇這樣的人當丈夫，但身爲血族的茉緹卻嗅出了這男人的深沈難以理解。
伊凡難以接觸內心那一塊跟俠客很相像，可是俠客更爲……那應該叫精神潔癖嗎？俠客從頭到尾都沒讓茉緹接近他內心，連一步都沒有，他們就像是工作上夥伴那種冷冰冰又不穩定的關係。
“給妳，就當作是作紀念吧。”伊凡解下一隻黑耳環給茉緹，還笑道：“妳不是我交過年紀最小的女友，卻是最有魅力的。”
“是嗎？”茉緹接過來，笑了，有不相信。
“是的。”伊凡閉上眼，嘴角帶着笑，對於死亡似乎很坦然，“妳長大一定會不得了。”
“嘿，伊凡。”
“嗯？”
“要我送你一程嗎？”茉緹輕聲問。
“不用，“伊凡安靜的說，“我不急。”
“嗯，“茉緹替他把染血的髮絲往後撥，“那我走了。”
“……來生再見。”茉緹親吻了他的脣，作爲訣別的一吻，再親吻了伊凡的喉嚨，那是血族的一種對死者的祝福。
茉緹將手中的耳環放入魂隨石的小黑盒，無聲的離開了。
伊凡靜靜看着茉緹的背影，眼中竟閃現了詭異的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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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一跳進窗戶茉緹就發現俠客站在那等她，彷佛早就知道她會從那進來般。
“……你那麼久沒回來，一出現就是通知我這樣的事情。”茉緹冷冷說道。
俠客微笑，“妳新做的那個魂隨石『盛夏』我已經替妳隱密的賣了。”
茉緹本來心情就很差，被俠客顧左右而言他這麼一弄一下子就怒了。她就是討厭俠客顧左右而言他、就是討厭他繞圈圈！
更討厭他一再踐踏自己想與他親近的那份心意與寂寞。
“所以呢？”茉緹幾乎要吼起來了，“我討厭你總是這樣站得遠遠的！耍着我玩！”
怒吼卻弱下爲無助哽咽，“隨便一個人類……都比你溫柔。”
自己到底有多寂寞茉緹此刻纔有些明白，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掉下的淚珠。她竟然爲了一個認識沒多久的人類之死而落淚、竟然爲了這種小事在這隻狐狸面前落淚。
失去賴以爲生的家族後，她到底變的多脆弱？
“是嗎？”俠客還是那個微笑，“可是我這次回來，帶了魂隨石的回禮給妳。”
“回禮？”茉緹怒極反笑，怒道：“你要把我抓到幻影旅團去爲你們做牛做馬當作回禮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將我的信息告訴他們！”
俠客沉默，帶着微笑的臉沒有一絲波瀾，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回禮是我的命。”
“你的命？”茉緹真的搞不清楚這個傢伙在想什麼，只覺得自己受夠了，“你的命不是原本就是我的了嗎？”
“那也要我肯給。”他安靜的說。
“俠客，你這個混蛋……”茉緹擡頭仰望他，“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一個歸屬！有這麼難懂嗎？全世界一個跟你同族的生物都沒有的感覺有那麼難懂嗎？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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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緹不過十五歲左右男女關係卻亂的驚人，俠客發現到，茉緹只要看的順眼幾乎都可以接受發生關係還很喜歡在牀上咬人。但茉緹卻不會隨便撲倒自己，似乎把自己當成了可以對等相處的存在。
還有，茉緹的瞳術爐火純青會是取代帕克的好成員，這一點他的確已經報給庫洛洛，但俠客不知道茉緹是如何得知的。
茉緹看過俠客身上刺青所以應該知道他屬於幻影旅團，但俠客不知道茉緹那一句”你要把我抓到幻影旅團去爲你們做牛做馬當作回禮嗎！”氣話就竟是不是隻是胡亂猜測。
俠客一度看到茉緹就煩、就焦躁，甚至想要解決她一了百了。
因爲他知道自己未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茉緹而延續而擁有，令人不悅的是那的確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那時他的傷勢，除了她之外，這世界上大概沒幾人能救活，而她的憑空出現真的有如一個巧的驚人的奇蹟。
俠客討厭這種感覺，討厭虧欠，討厭那種自然的相處氣氛和兩人斬不清的關係，雖然茉緹不曾對他要求什麼。
甚至連愛人的選擇都不曾逼他陪伴，而是選擇那個伊凡。
那一日，茉緹把五指深深刺入胸口拿出贈與他的”紅狐”時，可以清楚看見她的鮮血在雪白的牀單和自己的襯衫上綻放，以及那個爲他量身製作的寶石在鮮血中閃閃發亮，一個邪魅詭譎又讓人震撼的景象。
那個動作讓俠客楞了，幾乎永生難忘，就像是茉緹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似的。
那個時刻俠客卻突然想起伊凡，他不是一般人，可是通過這個人卻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茉緹想要的事物。茉緹透過他在看着別人，而那個別人，或許就是她的族人。
這女人看似簡單，血族那部份卻讓人捉摸不透。
茉緹還知道許多她應該不知道的事，能夠做到幾乎沒有人做的到的事。她說，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她想要有歸屬，卻又無法相信他。
“俠客，你這個混蛋……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一個歸屬！有這麼難懂嗎？全世界一個跟你同族的生物都沒有的感覺有那麼難懂嗎？俠客？”
這是茉緹第一次撕去她漫不在乎的表象，將所有對他的憤怒都吐露。
他卻只是這樣回答她：“我能給的，就是我的命。”
“我真的受夠你了，你到底想做什麼！”茉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憤怒的淚水決堤。
那天深夜，茉緹爬上他的牀毫不留情的將他頸子的血管咬的支離破碎，再治癒，然後再咬得支離破碎……如此一再反覆。俠客沒有抗拒，冷眼任她所作所爲，彷佛在他懷中的不是吃人的怪物，而是柔軟的枕頭。
茉緹一雙鮮綠的眸子中除了飢餓、還有無法解脫的寂寞。俠客翻身壓住她，吃起了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佳餚。
於是他們成爲了那樣慣性的關係，在深夜，就像之前的伊凡與茉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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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唱歌。
茉緹凝神傾聽，是一首緩慢而帶着陰日味道的歌曲，以外國的語言，那是姑姑。橘樹的枝葉在純白的畫布上蔓延，彷佛沒有盡頭般的延伸，佔滿了整個世界。橘色的人影從枝葉漸漸成形，茉緹看見自己摟住姑姑的頸子，輕吻她的脣。
接吻，在人類世界是訴說愛情，在血族世界，卻也含有最真摯祝福的涵意。
而現在，已經不會有人懂了。
茉緹張開眼，是晦暗的天花板。天還沒亮，她似乎只稍稍睡了一下。往旁邊一摸，牀上空無一人，伊凡不在，俠客也不在。
茉緹從牀上坐了起來，睡亂的黑髮貼着頸子緩緩滑落，順着肌膚摩擦出細癢的觸感。她往旁邊看，看見俠客的電腦屏幕在黑暗中閃爍着，那光將電腦前俠客的臉龐染上一種古怪顏色。
她開始不想理會兩人之間莫名而紛亂的關係，以及兩人的未來究竟會如何，那太混亂太讓人絕望，她此時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港灣。
就算是她自己幻想的海市蜃樓，也沒關係。
茉緹爬過去，從後面摟住俠客的肩不客氣的對着俠客的脖頸又是一陣啃咬。反正咬完之後她還是會替他除去傷痕，她不介意咬他咬個十數次。
俠客不爲所動似的繼續用他的電腦，也不遮掩，完全不怕茉緹把他在做的工作內容全看去一般。
“你知道我多少？”
茉緹收緊手臂，低頭問他。
“不知道。”俠客目光沒有移開電腦屏幕，這樣答道。
騙子。
茉緹看着屏幕上跑着的不知名程序，對俠客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非常不滿。把頭靠在他溫暖的頸間，撒嬌着汲取溫暖，呼吸那好聞的味道。男性的、鮮美的、誘人的氣味麻痹着她的感官。
“喂，俠客，我要參加這一期的獵人試驗。”
“嗯。”他懶懶的應了一聲。
“所以，幫我，“茉緹竄到他和電腦之間，一雙綠眼在黑暗中益發明亮，“教我念能力。”
俠客定定的看着她，沉默了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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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該如何形容？就像鉛筆在空白圖畫紙上奔馳，勾勒出輕描淡寫又如歌般的一幕幕景象。
他們又一起生活了，茉緹總愛勾着他的守並肩在街上行走，就像一對普通的戀人，一起走過數十雨日晴日。
俠客替茉緹打開了精孔一步步從基本教起，帶領着她、看她在兩百樓的比賽，提出建議並指導，也會和她對打。
茉緹則將俠客拉進自己奢靡的夜世界，一場場華美的午夜盛宴，兩人穿着禮服在舞池中踩着三拍子的華爾茲，旋轉再旋轉。世界旋成模糊不清的背景，兩人就那樣不遠不近的踩着舞步。兩人明明互相凝視，彼此眼中卻好像又什麼都沒有。
狐狸對小王子說，“如果你馴養我，你之於我，我之於你，都截然不同於世上千千萬萬的人們。”
茉緹蜷縮在牀上，在昏暗中跟俠客說了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身邊的俠客一雙綠眼閃閃發光，他從鼻子笑了，道：“我沒有被你馴養。”
“那你養我如何？”茉緹歪頭，笑的很是不懷好意。
“養你不難，不是嗎？”俠客學她歪頭，嘴角的那抹笑不知比茉緹還深沉了好幾個檔次。
“那，“茉緹得逞似的笑了，“我要開始刷你的卡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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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緹在睡夢中偶爾會哭，也許是在思念。
俠客不得不承認血族真的是人類的天敵，他們身上的特質都是人類無法抗拒的。例如說那些極少人能與他們匹敵的美貌、眼神、姿態，甚至還有在牀上吃起來的味道。
俠客也發現茉緹咬他常常不是爲了喝血，而是爲了撒嬌。將他的頸子咬的血痕斑斑、血花零星冒出，似乎能帶給茉緹一種滿足。他雖不喜歡在用電腦時一直有人來鬧他，但茉緹趕也趕不走，就隨她了。
如果問俠客兩人的關係是不是戀人，俠客會說不是。
他們不過是在牀上互相取暖的，愛人關係。
深夜裡鋼琴響起的次數變多了旋律也變的悠揚，茉緹開始開口唱歌。都是一些不着邊際不痛不癢的歌詞，但不知爲什麼，合着音樂，就變的有些動人。
茉緹動不動就把他拉到豪門宴會裡，叫他掩護她，好讓她咬人咬的痛快。但俠客不懂，那女人明明很少咬死人而且瞳術又用的爐火純青，到底找他來幹什麼？但之後漸漸的，看着飽足的茉緹回頭從階梯上向他一步一步走來的樣子，俠客好像有一些懂了。
她不想跟看不上的獵物跳舞，也不想和食物共舞，她想要他陪。自己在茉緹中的地位或許是最接近她口中的族人吧？
強悍，殘酷，瞧不起一般人類的傲慢，也許還有美麗。
俠客看着茉緹如魚得水的在人羣中左右逢源，笑容親切卻雙眼冷淡。他知道，茉緹會喜歡旅團的。
俠客不喜歡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也沒有問茉緹小王子和狐狸的結局，但他大概能猜到。
大概是連開始都沒有吧。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我會再很短的期間內更滿3萬字，因爲我想要求封＝ 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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