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軍的進攻越來越猛烈,鄧大軍團的傷亡開始直線上升。而遭到川軍重點攻擊的先遣連再也不能藏着掖着,連隊所有的輕重武器一齊上陣開火,以抵禦對面川軍瘋狂的進攻。
“哎,方雲的先遣連有炮?”一直在觀察先遣連陣地的政委李子平突然說了一句,“還有輕機槍?方雲他們從哪裡搞來的武器?”他有點吃驚了。
“什麼?還是衝不過去?部隊傷亡太大?你們的米飯是白吃了!再組織力量,給我奪回陣地,先遣連還被割在那邊!”鄧大軍聲音有點嘶啞了。
“老李,剛纔你說什麼?”鄧大軍下完命令後問,他剛纔沒有聽清楚李子平說什麼。
“老鄧,你自己來看看,先遣連的火力很強啊。我們一個營的火力都比不上他們啊。”政委李子平臉色有點不好看。鄧大軍舉起望遠鏡看往先遣連的陣地。
“輕機槍?迫擊炮?人手一槍?”鄧大軍也愣了。看着先遣連防禦陣地上密集快速的火力和滿天飛舞的手雷、手榴彈,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架在房屋頂部的那三把輕機槍,簡直和閻王的催命苻一樣,一次次撕碎着敵人的進攻。
“老鄧,叫二營不要再組織部隊攻擊了。這樣傷亡太大了。”李子平突然冒了一句。
“什麼?不救方雲他們嗎?”鄧大軍有點吃驚了。
“不是不救,而是目前救不了!我們團的主要任務是掩護軍團主力渡河,然後是迅速南下和中央會合!增援中央縱隊!”李子平平靜地看着鄧大軍。
像是有點不認識的看着他,鄧大軍說道:“那方雲他們……”
“團長!我們必須要分清主次!要會放棄!”李子平聲音還是很平靜,可是他心裡還是蠻緊張的。“我們可以利用先遣連拖住川軍,減少我們在西岸的正面壓力。目前看來,先遣連的武器裝備很先進,彈藥充足,是我們釘在西岸的有力棋子。”
鄧大軍明白了李子平的用意。對面川軍非常精銳,兵力zhan有優勢,而自己的部隊剛完成整編不久,有很多新戰士。在目前情況下,李子平的建議是非常正確的。
“你……”鄧大軍還是有點難以接受,這不是擺明了任由先遣連自生自滅了。
“這個命令我來下。”李子平依然平靜的要過了電話:“給我接二營。肖營長嗎?我是李子平,現在我命令你取消組織迎接先遣連的突圍的計劃!馬上鞏固自己的陣地,不允許再放一個敵人過來!”
李子平下完命令後,臉色有點猙獰。鄧大軍看看他,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
方雲見敵人越打越多,部隊傷亡開始大了起來,幾乎是全靠村莊房屋頂的三把輕機槍來回掩護才支持住。
方雲把射術最好的十名戰士集中了起來,編成了一個步槍小隊,由他帶領,利用村裡的房屋作爲掩護,大量地射殺敵人。他們這個小隊的槍法奇準,出現在任何一個方向都基本上是槍響人倒,給川軍以極大的威懾力,也極大地鼓舞了先遣連戰士的士氣。
“注意!瞄準!”方雲蹲在一段崩塌的土牆後面,端着步槍瞄準了一名敵兵。
“射擊!”隨着他的口令,十一條步槍發出整齊的怒吼,正在進攻的川軍立即倒下了十來個。附近的川軍立即撲倒在地上,趴在地上不斷地用手中的武器反擊着。先遣連這邊的火力馬上強了起來,再加上小隊精準的射術,負責這面進攻的川軍很快就被擊退了。
“馬上轉移到3號陣地,快!”方雲手腳麻利地給手中的步槍上好子彈,帶着小隊迅速到了戰況激烈的西北面陣地。他們手中的步槍不停地吐着死亡的火焰,射殺着涌涌而來的敵兵。
“連長,指導員負傷了。說有重要情況!”一名跟着何凱的警衛員在陣地上找到了方雲。“好,我知道了。王文賓!這裡你來指揮,要注意不要讓敵人的手榴彈把機槍給端了。”方雲吼完後,隨着警衛員回到了連部。
何凱大腿上中了一槍,林雪在給他包紮。
“怎麼樣?”方雲問道,順手抹了一把汗水。
“只是被掛了一塊肉,沒有事。”何凱臉色陰沉。正說着,杜英豪也跑了進來,他左手也負傷了。
“指導員,你沒事吧?”杜英豪問何凱。何凱搖搖頭,示意警衛員出去後,整個連部就剩下林雪和他們三個。
“有什麼情況?”方雲心掛在陣地上,開口問何凱。他不回答,反而對林雪道:“林醫生,請你也迴避一下。”林雪應了一聲,快手快腳的幫他包好綁帶,收拾好東西。路過方雲身邊的時候,以細不可聞的聲音道:“小心點啊。”
方雲微微一愣,林雪已是紅着臉快步跑了出去。
“三弟,你把門關一下。”何凱低沉的聲音響起來,把方雲從短暫的迷糊中驚醒過來。這還是何凱第一在有外人的情況下稱呼方云爲三弟。
不理會杜英豪有點吃驚的眼神,方雲把門關好,坐到了何凱的身邊。他和杜英豪倆個聽出何凱的語氣沉重,心知道出了大事,但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何凱自顧自的點起一支菸,臉色一下青一下白,又是陰沉又是肅穆。
屋裡聽到一陣陣的緊密的槍聲,間或有手榴彈的爆炸聲。方雲實在忍不住了,催促道:“何指導員,有事情就快點講啊,外面情況緊張啊。”
“三弟!你怎麼那麼衝動啊!你難道不會用腦想點事情啊?被人賣了都還不知道!”何凱的突然發火把兩人嚇了一跳。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不對,何凱放低了聲音,說:“三弟,我這個人有個缺點,就是愛胡思亂想,尤其是碰到我不明白的情況的時候。”他對方雲笑了一下,但方雲覺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現在也不打算瞞你們了,他們的手也下得有點快了。”何凱狠吸了一口煙,“在李克同志來到蘇區後,迫於當時的形勢,某些人讓出了領導權。隨後,又有某些人利用了李克同志對蘇區的不熟悉,利用了李克的影響,對那些讓出了領導權的人進行了清洗,以達到擁有和控制革命軍,爲他們的政治目的服務。這就是蘇區A、B團運動的根本原因。”
“當那些被迫讓出領導權的人明白了以後,他們也在私下開始對革命軍軍隊的控制權進行了爭奪。目的是有效的控制軍隊,不讓革命軍成爲國外某勢力的工具。而我也參加了這個計劃,我的任務就是在中央秘書處,把有價值的情報傳遞出去。”
“什麼!?”方雲、杜英豪倆人吃驚的叫了起來。方雲心中更是驚駭萬分,他也只是在伍墨涵那裡聽說過這件事情,而且計劃的負責人是誰,他也不知道。不過,從伍墨涵的口氣來看,是目前的軍委副主席周衛國將軍,好像有二三十個人蔘與了這件事情。伍墨涵當初也只是讓他作李克的翻譯(是李克點了方雲的名),把一些情報向周彙報,但後來卻調了個吳華來頂替他做會議翻譯,藉口很簡單:方雲不是黨員,有些機密的東西不方便讓他了解。
“難道……”方雲也不是笨人,背後一陣陣冰涼,他不敢再想下去。
“開始我是忠實的執行了自己的任務,但後來我發覺雙方都在利用李克同志。我對這種任務就很反感,就提出我退出這個事情。沒有人答覆我,但再也沒有人來和我接頭要情報。我就知道他們已經把我當成了叛徒!”
“這次遵義大整編,我們這些人都被下放到了基層連隊。但我發現,太集中了。分到我們連的就有六十多人,而在遵義招收的新兵只有二十來個。連隊最高軍官沒有什麼戰鬥經驗,包括三弟也是第一次指揮連級部隊作戰。我就覺得有點不妙。”
“你再看我們現在的陣地,在敵人的右翼,只在左邊和二營有依託。我雖然對軍事不是很在行,但我也看得出,我們連的陣地是很危險的。讓一個沒有什麼戰鬥經驗的連隊凸出在右翼,很容易被敵人切斷圍殲的。目前我們連的情況就是這樣。”
“我知道這些都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可惜的是我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在亂想。在我連被敵人切斷後,我一直在一排觀察。二營組織過幾次反擊,都打不過來。現在他們已經是在原地防守,估計是接到了命令不再增援我們突圍了,而是利用我們連把敵人拖住,掩護主力撤退。這樣做,對外面也有個交待。”
何凱一口氣說完,方雲只覺得手足冰冷,他們明白這個交待是什麼意思:我們盡力去救援了,但救不了。杜英豪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也許我的想法是錯的。但如果是真的,我們連就會被捨棄了,他們也就借敵人的手變相的完成了清洗!”
“大……大哥,你是開玩笑吧?”方雲一時半刻還是接受不了這事實。
“開玩笑?現在我還有心情開玩笑嗎?你看看我們連隊都是些什麼人?幾乎全部都是被劃分到‘左’傾的分子!其實我的猜想錯還是對,答案很快就見分曉了:那就是今晚軍團主力過河後,是否放火燒浮橋!”
一時之間,屋裡一片死寂。
方雲是頭皮發麻,悲憤溢滿胸膛。他不希望這是真的,但何凱的分析也不是沒有道理。近一百四十人的性命啊!難道這就是政治?陰謀?不,他不相信自己尊敬的人會是這樣對待他們的。
“不會的,他們應該不會不救援我們的。”杜英豪激動了一陣後,心情平復下來。他看了眼前的兩兄弟一眼,說:“既然何指導員把話都說明了,我也不妨告訴你們,中央是有計劃要清洗你們,但不是現在。”
“你是他們派來的人?”方雲眼睛開始有點發紅了,手落到了腰間的手槍上。
“你說得不錯,方連長。我是上面派來的,目的是更好地掌握和監控你們。”杜英豪目光閃閃,他的手也落到了腰間。
“原因?”方雲冷冷地問。
“上面的意思是要我觀察你們,如果是真心真意跟黨走的,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如果還是和‘左’派分子攪和在一堆,只好找機會除掉你們了。革命軍已經不起內部折騰了,爲了黨的利益,只好犧牲小部分人了。”杜英豪神色平靜地說。
“媽的,我殺了你這個小人!”方雲憤怒了,掏出槍來對準他。同樣的,杜英豪的槍口也指向了方雲。何凱在一邊愣了起來,接着他也掏出手槍對準杜英豪。
“方連長,不要忘記了!你還是革命軍的一名指戰員,你現在這種行爲是*反軍的!你大哥所說的情況也還只是處在猜測階段,你們難道真的不考慮後果嗎?”杜英豪的聲音嚴厲起來。
方雲、何凱也愣住了。方雲他們反應之所以那麼大,是隱在他們心底深處的恐懼,對他們來說,現在革命軍的專政機構太強大了。
“不管怎樣,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把陣地防禦好。也許情況是團部暫時不能來來援,但是,我堅信革命軍是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自己的同志的。”杜英豪看見氣氛有所緩和,收起了手槍。他的動作讓方雲、何凱兩人冷靜下來,想想平時三人的感情還算不錯,也先後把槍收了起來。
一時之間,氣氛很尷尬。
“剛纔我也有點不冷靜,好吧,事情先放到一邊,先盡力打好眼前這一仗。”方雲開口說道。
“對,方連長,我們現在就是要同心協力,好好打出我們先遣連的威風。剛纔發生什麼事情,我已經記不起了,我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記性不好。”杜英豪目光看着方雲,很坦誠。
方雲有點感動起來,向他伸出了手。杜英豪也伸出了手和他握在了一起。然後,他走到何凱面前,說:“何指導員,我理解你心裡所想的事情。但請你相信我們的黨,會有一個很好的處理方法的。”說着,在他面前伸出了手,何凱遲疑了一下,也伸手和他握了起來。
“不過呢,何指導員所說的情況也要注意一下,有點準備也是好的。”杜英豪臉色也有點嚴峻,他也不是笨蛋,對何凱說的他也是有點相信。對於這條戰線上的鬥爭,他是頗有經驗的,過河拆橋的事情他也不是不見過。最少,他對方雲還是有好感的,是一個人才,所以他要盡力去保護他。
方雲、何凱點點頭。方雲把門外的警衛員叫進來,吩咐他把二排長王文賓找來。
“方連長,你和指導員,王文賓上士他們幾個結拜了兄弟吧?”杜英豪問出自己心中的猜測。
“不錯。”方雲覺得沒有必要再隱瞞他了。他問杜英豪:“你從事這份工作有多久了?”
“有兩年了。在蘇區的時候,我就已經是特高科的人了。”杜英豪說。
方雲與何凱對望了一眼,苦笑了起來。身邊有了一個超級特工,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報告!”王文賓走了進來。
“王排長,你帶幾個機靈點的戰士,悄悄往赤水河岸邊去查看,看看那個地方水勢平緩的,水不是很深的。適合渡河的。預備情況緊急的時候我們要用。”方雲從窗口看看開始黑下來的天空。王文賓有點不明所以,但還是遵命出去了。
“三弟,你有什麼打算?”何凱問。
方雲現在連苦笑都擠不出來,慢慢的沉聲道:“現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浮橋燒還是不燒!”
杜英豪臉色也有點凝重,他點點頭說:“我也很想知道。”
這對他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
※
元厚鄧大軍團指揮部,林傑坐在地圖桌旁,聽着鄧大軍彙報一團在元厚的戰況彙報。赤水河上,革命軍一軍團的主力部隊正快速的通過架好的兩座浮橋。
“方雲?就是上次李克點名要的那個翻譯?”林傑皺眉問道,他記憶力好,還記得已經快有幾個月的舊事。
“哦,我也有點印象,對了,好像是伍墨涵同志把他接走的。”政委付明對這事情也還記得。“是的。方雲同志現在是先遣連連長。”鄧大軍回答道。
“從下午五點被近十倍的川軍圍困,能堅持三個多小時,這個連戰鬥力很強啊。”葉少英參謀長問:“組織過突圍嗎?”鄧大軍有點慚愧,不知道怎麼回答。
“報告:二營組織過三次,但敵人攻擊的很猛烈,部隊傷亡很大。爲了整個軍團的安全渡河,我們不得不暫時放棄,改爲利用先遣連作爲釘子,牽制川軍的進攻力量。”李子平說話了,“到目前爲止,這個方案是成功的,先遣連有力地牽制了川軍的進攻力量,爲軍團主力渡河贏得了時間。”
“嗯,能分清主次,李政委,你做的不錯。”林傑站起來,伸手拍拍李子平的肩頭,眼裡的寒光一閃而隱。“看看部隊過完河了嗎?全軍要加速行軍,快速趕到土城。”說完扭頭就走,在快要出門的時候,他又說了一句:“鄧大軍,你馬上組織好部隊,跟上軍團主力。部隊善後的事情,就交給李子平負責好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李子平嘴角隱隱泛起一絲冷笑。
“軍團長,這個李子平有點問題。那個先遣連的位置不對嘛。”出了一團指揮部,參謀長葉少英在林傑身邊輕聲說。
“我知道。政治上的事情我們少管,目前和中央縱隊會合是最重要的,其它的我們就不要節外生枝了。想不到李飛耘的動作夠快啊,短短二十天就圍上來那麼多部隊。”林傑說着,頓了一下,“我命令李子平留下來處理收尾的事情,就是要看看這件事情的結果。如果李子平組織力量去接應那個連隊,那麼,說明上面暫時還沒有動手的意思,反之,就難說了。走吧,我們自己的事情都一大攤。”
葉少英看着身邊的林傑,背後有點涼涼的。
※
夜是越來越深沉,陣地上的槍聲漸漸稀疏下來。
方雲舔舔乾裂的嘴脣,看着退進黑暗中的敵人,嘶啞的道:“張排長,馬上清點人數。把傷員送下去。”轉身貓着腰來到了二排陣地,找到了正在焦慮的看着浮橋方向的王文賓。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幾根未燒盡的木頭一閃一閃的,有點象鬼火。
一會兒,杜英豪也過來了,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後就不再說話了。
“三弟,往下游走六百米有個地方好渡河。上游工兵架浮橋的時候漂了一些木頭和木板下來。我叫他們紮了兩個木筏。”王文賓語氣還是有點急促。“嗯。”方雲有點心不在焉,“對面情況怎麼樣?”
“太黑了,看不清。”
“二哥,如果是真的,你怎麼辦?”
“……不知道。我祈求不是真的。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他們應該不會這樣對我們的。你說是不是啊?三弟?”
方雲內心何嘗不希望呢?
“也許情況還沒有那麼糟糕。要部隊注意警戒。”方雲心裡也是很緊張。
杜英豪也冷着一張臉,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就在這時候,離他們有半里遠的河面上燃起了火光,很快兩條火龍就在赤水河上騰空而起!方雲的臉色剎那間血色盡失!心象是被人重重的捅了一刀,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蔓延到全身,“不!”他悲憤的吼叫了一聲,渾身象被抽光了力氣,斜靠在戰壕上,淚水奪眶而出。
“不可能,不可能……”王文賓目光呆滯的看着半里外的火光沖天,說不出話來。杜英豪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戰壕上,尖利的砂石把他手劃破了,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心裡空蕩蕩的。
很快,方雲悄悄地抹乾眼淚,臉色冰冷得像一塊千年寒冰,眼中閃出一道陰翳的寒光。他愣了一會兒,咬牙切齒地下了命令:“準備撤退!”
※
李子平扭頭看了燃燒的浮橋一眼,目光掃過先遣連的陣地時,心情是複雜的。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不要怪我,保重!”說完後,他提起精神,一夾馬肚,大聲道:“同志們,加把勁!跟上!”
一團的斷後部隊在夜色中匆匆往土城方向趕去。
中央軍委副主席周衛國已經是第三次站在了土城赤水河的浮橋上,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了,中央縱隊的部隊基本已經全部過河了,就剩下警備部隊和準備燒橋的戰士。
“這個林傑,到底搞什麼啊?怎麼還不到?”周衛國焦急的來回踱步,不時看着革命軍一軍團來的方向。形勢嚴峻,中央軍委決定連夜放棄土城,急行軍進四川古藺,以擺脫川軍、黔軍的合圍。
“報告周副主席,一軍團馬上就到達土城。”一名警衛員飛快的跑過來報告。不到十分鐘,周衛國看見了一軍團的先頭部隊……
華澤民指揮着中央革命軍進駐古藺後,發現宜賓的川軍又壓上來,馬上帶領部隊轉移到雲南的扎西休整。川軍和黔軍見革命軍進入雲南後,就退了回去。
※
就在兩座浮橋火起沒有多久,約一里外的川軍陣地忽地亮起漫天紅光,數以千計的火把猶如火燒雲一樣迅速地向方雲他們的防禦陣地捲過來,喊殺聲有遠而近,不時有桔紅色的彈道在夜色中飛舞。
川軍亦發現了河面上的浮橋被燒,判斷出了革命軍的意圖,立即發起了攻擊,明目張膽地狂攻上來。在先遣連陣地對面二營的陣地上,也還有一些留守部隊,反擊的槍聲稀稀落落地響了起來。
川軍從三個方面圍了上來,在方雲他們身後,是冰冷的赤水河。
“一排隨我留下來掩護,二排、三排由杜副連長帶領,帶好傷員,立即撤退,快!”方雲見情勢危急,當下強把心中的負面情緒全部拋掉,強打起精神下了命令。他明白,如果這時候他亂了,先遣連就要全擱在這裡了,那可真的如了某些人的意。
“媽的,想我死,沒有那麼容易。”方雲在心裡惡狠狠地想着,但臉上依然是平靜如水。被暗中拋棄、清洗這件事情,目前也只有何凱、杜英豪和王文賓三人知道,還沒有傳開。但是退路被斷,還是引起了先遣連一些戰士的恐慌,畢竟象徵着退路的兩座浮橋正在噼噼啪啪燒得正歡。但是,當他們看見方雲在火光中堅毅冷靜的面容和大聲有力的命令後,心中的恐慌莫名地消失了,人也鎮定下來。
“二排、三排的聽令,馬上把身上的彈藥交出一半,一排長負責收集,動作要快。”方雲看着川軍的火把是越來越近,已準備進入步槍射程了。杜英豪、王文賓兩人都用一種敬佩的目光看着正在有條不紊地下命令的方雲,當下兩人也從失落的負面情緒中振作起來,協助起方雲的工作來。
“文賓,等下你負責帶路。英豪,先把傷員運過河。”方雲一邊說着,一邊快速地檢查着自己武器。
“連長,那你們呢?”杜英豪問道,他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
“先不用管我,木筏只有兩個,你們全體過完河後,就留下一條木筏給我們。英豪,過了河後,要注意隱蔽,具體情況就看你隨機應變了。”說着,方雲河杜英豪約定了會面的接頭暗號。
“好,保重!要活着回來。”杜英豪伸出手和他有力地握了一下。
“彼此保重。”方雲說着,然後對着集合好的一排大聲說:“一排,全體有!”
十八位勇士整齊筆挺地站在了方雲面前。
“稍息!別的話我就不說了,同志們!跟着我,去狠揍川軍那幫兔崽子!”說完,第一個迎上了洶洶而來的川軍。
“媽的,什麼時候有我‘大刀’怕的時候?大夥兒上,跟着連長去砍了他孃的。”張連武怪叫了一聲,跟了上去,一排的其他戰士也是鬨然一笑,緊跟着也消失在了小村的另一頭。
杜英豪眼圈有點溼潤了,心想這些都是多麼好的士兵啊,爲什麼有些人就要揪住過去不放呢?他緊緊捏住了拳頭,暗中發誓道:“只要我還活着,我就不會讓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動作快點!快!”杜英豪帶着先遣連的大部,跟在王文賓後面,到了一個水勢緩慢的河灣。木筏不能上太多人,一次最多也就是能運送八個,除開撐船的,也就是說兩條木筏最多一次也就是能夠運12人過河。
看着第一批傷員向河對岸運送後,杜英豪、王文賓兩人望着不遠處小村莊沖天的火光和稠密的槍聲,知道方雲和川軍已交上手。兩人在心中不由自主地暗道:“你要回來。”
木筏很快返回來了。
杜英豪說:“王排長,你帶幾個人和傷員先過去,要注意警戒。”王文賓點點頭領命去了。
數也數不清的敵人從四面八方涌上來,估計敵人也知道在赤水河西岸剩下的都是一些斷後部隊,革命軍主力已撤到了東岸,所以打得非常兇猛。革命軍士兵雖人人拼命,奮不顧身,但在敵衆我寡下,仍是紛紛中彈犧牲了。衝上來的敵兵異常兇殘,對倒地的革命軍戰士均補上幾槍,有的則把已犧牲的革命軍戰士的頭顱割下來,以便事後邀功。
這一切方雲都看在眼裡,但又無能爲力。
方雲他們已被迫退到了小村莊的東面,其它三個方向都被涌上來的敵人佔領。而在他身邊,也只剩下了八個人,依靠着村裡的殘牆斷壁頑強地抵抗着敵人的進攻。
“咔嚓”一聲輕響,張連武手中的輕機槍沒有了子彈,這時兩名敵兵猛衝了進來,明晃晃的刺刀直刺過來。張連武把手中的輕機槍一甩,砸到了其中一個敵兵的頭上,當場把他砸暈了,隨後抽出身後的大刀,三刀兩下就把另外一個敵兵砍翻了。
緊接着後面又衝進來五個敵兵,開槍射擊。張連武急忙拖着大刀躲到了一堵斷牆下面。那五個敵兵也不是蠢人,剛纔張連武揮舞大刀的英姿這些人是看在眼裡的,他們不急,因爲現在他們是zhan有優勢,只要把對方困住,對方是絕對跑不了的。這幾個敵兵佔好射擊位置後,就開始喊話了:
“對面的,不要打了,投降吧。”
“你們打輸了,就你一個了,把刀扔了吧,我們也繳槍不殺。”
“對對,我們也優待俘虜。”……
張連武被氣得破口大罵起來。
方雲和黃勝利離他不遠,被幾堵斷牆擋住了,一聽沒有了輕機槍射擊的聲音,就摸了過來,很快在槍聲中聽到了張連武和敵兵對罵的聲音。他們繞到那幾名敵兵後面,連連開火,射殺了那幾名敵兵後,方雲叫道:“張連武,快走。”
張連武提着大刀跑了出來,和方雲他們一起撿起敵兵身上的武器彈藥,撿完後還踢了幾腳,罵道:“看你還繳槍不殺,看你還優待俘虜,媽的。”估計剛纔被氣得不輕。
方雲帶着張連武、黃勝利,收攏了戰士,連他在只有六個人,個個帶傷,身上的彈藥也所剩無幾了。方雲摸出懷錶看了看,自己在這裡頂了也差不多有一個小時了,杜英豪他們應渡過赤水河了,他叫道:“走!”
一行六人推出了小村東面,往集結點趕去。敵人發現了村東面沒有了槍聲,涌了上來,接着忽隱忽現的火光,遠遠看見幾個人影往河邊跑動,罵罵咧咧的追了上去。
方雲幾人喘着粗氣跑到了河邊,看見一條木筏靜靜的拴在河邊,不由歡呼一聲,馬上解開繩索,用竹篙猛點,木筏就向河對岸飄去。
過了約有十分鐘,敵兵追到河邊,看見木筏已過了河中央,沒有辦法,胡亂的打了幾槍就慢慢退去。
木筏靠到東岸後,方雲纔是真正地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