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身坐在Ron背上,雙手環着他頸部的御阪美琴,此時感到十分的不安。
並不是因爲他們兩個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也不是因爲這座城市正受到破壞。
而是更小,更私人的事情。
雖然不能準確地用話語來表達出來,但那並不是因爲詞彙量的不足。要是用話語說出來那就太難受了,於是她出於本能地終止了思考。
自己說不定只是一個極其渺小,極其醜陋的個體——答案明明被隱藏了起來,但她卻接受了這個事實。
“沒事的……”狂奔着的藍眼黑龍如此說道,望着前方的他並沒有回過頭來:“很抱歉將你捲了進來,但我總是會想辦法解決的。這次肯定也能想出點什麼來。我一定會把你平安送回去的,不用擔心。”這番話說不定沒有任何根據。
Ron他說不定在用這番話安慰着自己。保護美琴,保護這位少女——之所以讓自己扮演這個角色,或許是爲了拼命壓制住自己那失控的心跳吧。
可是一聽到這番話,美琴的心中就好像被尖銳的東西刺中了一樣。
這種事情,她十分明白。
……
“嗯,這裡是中央公園……相鄰的是行政機構、食品街、商店街還有機場!而絕對不能去的地方有充滿行政設施的地方,以及商店街。要是把那傢伙帶到那邊去的話,那引起損傷程度簡直是不可計量啊!!”
“等等!退回來……機場?”即使已經用光了幾乎所有的體力,Ron還是一邊從過了極限的身體中擠出體力來飛奔,一邊拼命地擠出這句話來:“我記得機場附近全部都是與航空宇宙相關的設施對吧!與法夫納展開正面對決的話,那應該就是最佳地點了!至少在那片遼闊平坦的發射場戰鬥是不會將外人捲進來的,附近也應該配備了不少應對事故的滅火器材吧!!”
“那還是要抄近路嗎!?走直路的話會被他追上的啊!!”
就算不抄近路,他們也還是有通過商店街前往機場的這條路可以走的。
但那不就代表着,Ron他們爲了給自己行動方便而選擇讓法夫納蹂躪那個商店街了嗎?這種事情真的能被允許嗎?
(就算我可以飛上高空,但絕對會被抓到。法夫納不止是耐久力強大,飛行速度也在我之上。之前我可是見證過了的,從那座島嶼飛到學藝都市的距離可不短,可是他一下子就趕上來了。現在想要的是什麼?不是距離也不是特定的地點。那些東西沒有意義。)Ron咬緊牙關地思考着。
“喀喀。你們年輕人在和諧地討論怎麼殺人嗎?”至今爲止,法夫納都是從正後方接近的,卻與他們並行着。就像在等待獵物自己倒下的時候再進行殺戮那樣。
(就算只是領先法夫納十釐米也好。就算讓那傢伙超過我們也罷……只要他不知道我們的所在,只要能夠獲取慢慢琢磨作戰計劃的時間……可惡!難道是因爲我比想像中還要累,所以腳纔會這麼沉嗎!?)
“喀喀。”邪笑般的聲音突然傳來。
“轟!!!”隨着邪笑聲,一團火球已經朝Ron他們射了過來。
正當火球即將擊中他們的時候,明明美琴還坐在背上,Ron卻猛地往旁邊一閃,然後迅速往上跳起。
不過Ron是“等”到將法夫納吸引過來的最後一刻才做出的這個舉動的:“一丁點也好,一毫米也好。”
(是在說什麼呢?)法夫納在思考這個疑問的時候肯定連一絲危機感都沒有吧。
“是時候也讓你嘗一下滋味了,法夫納!!”緊接着,Ron的尾巴巧妙的甩出、“勾”住了那團火球。尾巴上的銀刀將火球吸收掉的同時,勾住了停在路邊的工業卡車並丟向法夫納。
“哎呀,那是攪拌車嗎,噗!?”爲了不使水泥硬化而一直在旋轉的攪拌筒隨即被甩翻了出來,裡面的水泥就這樣徑直地潑到了法夫納的頭上。
無論是怎麼樣的怪物,一旦眼睛被遮住就什麼都做不到了。
着地後,Ron朝着在人行道上豎起來的一根鐵柱踢了一腳。
“咚!!”水流衝出的低沉聲在腹腔內迴響,然後水柱像噴泉那樣往正上方射了出去。
在一旁踉踉蹌蹌地往前走着的法夫納,剛好走到了噴出來的水柱裡。於是,紅眼邪龍被極強的壓力噴得進退兩難。浸溼了腦袋的灰色混凝土也漸漸被水流沖走了。
但無論是混凝土噴撒還是水柱衝擊,都不是最後一擊。
爲了扣下了最後的扳機,Ron一邊怒視着法夫納,一邊大喊道:“美琴!!使用雷擊之槍!!”
“明、明白了。看我的!!”
單是聽電流聲都像是攥緊心臟的兇器了。本來就已經是十億伏特的一擊了,更別說現在是全身沾滿水,進一步提高導電率的狀態了。
在這種情況下法夫納會變成什麼樣呢?
已經不是心臟停跳這種程度了,普通人的話會被活活烤熟的。
但是,即使做到這一步,那個邪惡的笑聲再次響起:“喀喀!”
與這開玩笑般的邪笑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Ron不禁爲自己犯了一個低級錯誤而冷汗直流:“抗魔性!我居然忘了我們龍族都是有抗魔性的!!”
“嘎哈哈哈啊!!!”
“可惡啊啊啊啊!!!!!!”Ron再次咬緊牙關,切斷了想罵自己愚蠢的言語和粗重的喘息聲,再次全力狂奔。
“嘎哈哈啊!終於見識到‘一點’了哦,雜種。我很是興奮呢。那麼,你接下來會爲邪龍展現什麼樣的自私呢?”
“完了!那傢伙比之前還要接近了啊!!”拼命飛奔的Ron如此說道。雖然沒時間去理會法夫納的胡話了,但他已經在盡力地隨機應變了。
要是被趕上那就全完了——Ron是清楚這一點才繞遠路的。
往下看着手機地圖的美琴慌張地大喊了起來:“等等!!要是繼續往這邊走的話,我們會經過一個經常引起交通堵塞的鐵道路口的呀!!”
“那要怎麼辦纔好!?”
“總之先往左拐!!”
Ron按照指示猛地把身體轉過去,但那也只是面對狀況產生的條件反射而已。至於接下來要怎麼改變命運的軌道,他並沒有去思考過。
剛拐過來後,Ron的前肢似乎撞飛了什麼東西——那是一個由三個紅色交通錐組成的障礙,而旁邊則有一根倒在地上的塑料棒。
怎麼看都是爲了提醒閒人勿進的信號。
而在正前方等待的,明顯是施工現場。
Ron和美琴一下就衝進了足足有四層樓深的大坑裡。
從尺寸看,這塊方形的缺口比學校那二十五米規格的泳池還要大。
Ron只能通過大坑底下安放的施工照明,來理解這個坑究竟有多深。但即使是這麼點零星的信息,也足以讓他畏縮了。
有一瞬間,重力好像消失了一樣。
然後,對時間的感知好像也消失了。
在那段彷彿是永恆的時間裡,Ron甚至有餘裕去想:啊啊,這裡是不是爲了不讓交通堵塞,而正在挖隧道讓鐵道通過,或者是興建一座立交橋啊?
雖然有很多東西想要說,不過Ron還是先說出浮現在大腦裡面的那句話吧:“你——怎麼——指的路——美——琴——”
“都、都是地圖的錯——啦!!”
馬上,在對時間的感知恢復之後,黑龍和少女開始體會到墜落造成的恐懼了。
“……嗯?”紅眼的黑色邪龍在轉過拐彎後,停下了腳步:“……信號消失了。”
……
Ron他們一人一龍雖然墜入了大坑裡,但並不是在垂直地往下掉。
爲了儘量減速,Ron的爪子扣住了大坑的牆壁。藉助臂力,他強行令自己的爪子咬住那近乎垂直的牆壁。伴隨着尖銳的摩擦聲,總算是沒有直接掉下去而是順着牆壁滑到了底部。
即便如此,在着地的時候Ron還是差點咬到舌頭。強健的臂力也讓他的身子猛震了起來,美琴還因此浮空了一瞬間。
在做出多次蛇形行走之後,Ron總算是取回了身體的平衡。雖然地面基本是混凝土,但有些地方也鋪了尖銳的硬石塊。不過,看來並沒有因此而刮傷。
不過比起擔心自己,Ron更擔心的是背後的追兵。他一邊跑動着一邊不停地回頭望去,企圖利用施工照明的亮光,確認法夫納什麼時候會冒出來:“嗯?法夫納……沒有追過來啊?”然而身後卻沒有法夫納的身影。
但是不敢停下來的Ron漫無目的地往前跑着。
美琴也一臉不解地回頭望去:“那怪物,會因爲這個高度而不敢跳下來嗎?這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難道有什麼意義嗎?還是說法夫納在利用毫無意義的舉動來擾亂我們的思考呢?)
因爲沒有任何根據可以讓他們做出判斷,所以這個現象本身並不能讓人安心下來。
而且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們慢慢去思考了。
美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大叫道:“啊——!!你也有翅膀啊,剛纔爲什麼不飛呢!?”
“我說啊……我這一路狂奔下來,還有力氣飛嗎?”Ron一邊跑一邊反駁道。
“那一開始的時候,你爲什麼不飛?”
“那傢伙的飛行速度比我快很多,耐久力也不弱。我要是飛起來,絕對會被抓到的。”Ron停了下來:“也許現在是個機會。趁法夫納不在,應該儘量恢復一點體力啊。”
見此,美琴馬上跳到了地上。
(總之要先休息個三十分鐘……要是有那麼多時間的話,應該就可以逃脫目前的危機了吧。)接下來,就在Ron趴到地上,讓體力幾乎透支的身體休息幾分鐘的瞬間……
“……嘻嘻嘻嘻。”
有人,在笑。
“?!”Ron倏地站起身,四處張望。
一瞬間,還以爲是法夫納追了下來……不過,周圍除了御阪美琴並沒有任何的人影。
但是,Ron很快地就發現了那個聲音的來源——影子。
隧道里面有照明,但是燈光照出的影子卻在蠢蠢欲動,從那之中,有一名少女突然爬了出來。
身上穿着以鮮血般的紅色與暗夜般的黑色所構成的洋裝。綁成左右兩邊髮量不均等的黑色頭髮。浮現在左眼裡的時鐘鑄盤,以及規律地刻劃出每分每秒的時針。
然後,那張看起來猶如人工雕琢過的端正容貌上,有一抹挾帶着愉悅與嘲笑的動人笑容點綴其中:“呵呵呵,你看起來很累呀。”
“啊!這是什麼啊?!”
“你是……時崎狂三!”Ron驚訝地瞪大眼睛並且從喉嚨擠出那名少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