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浣衣局。
翌日,顧清影起身,穿衣,明月問:“清影,你怎麼了?怎麼看着沒精打彩的呢?”顧清影說:“我沒事兒。”還在炕上的心蓮冷哼一聲,掀被而起。
顧清影下炕,穿鞋,站起身,卻暈乎乎的。顧清影沒管那麼多,來到院子裡,照常洗着衣服。她見沈碧君沒有來,便靠在一旁閉一會眼睛,可沒想到,竟然睡着了。
突然,顧清影感覺身體冷、涼。她忙站起身,只見沈碧君拿着一個空盆看着她。顧清影忙問:“姑姑,這是什麼水?”沈碧君瞟了她一眼,道:“洗衣服的髒水。”
如今已是三九天氣,水潑到她的身上,立刻結成了冰。頭髮上、臉上、衣服上、渾身上下都成了冰。
沈碧君又道:“既然你這麼不想洗衣服,那好,你現在就不用洗衣服了。去浣衣局門口跪着吧!晚膳也不用吃了。”
沈碧君話剛落,明月忙說:“姑姑,如今是三九時節,這麼冷的天讓清影……”
“誰要替她求情,就和她一起跪着。”明月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沈碧君冷聲打斷。
以顧清影的性格,她哪肯連累別人啊!她轉身,走到浣衣局的門口,跪下身。不出一刻鐘的時間,顧清影便已凍得渾身發抖。
“清影姑娘,你怎麼會跪在這裡?”聽到聲音,顧清影用了全部的力氣猛然回頭——洛亦峰。
顧清影柔聲道:“我被姑姑罰了。”
只見洛亦峰走到浣衣局,沈碧君見洛亦峰忙上前:“洛大人,你怎麼有空到我們浣衣局啊?是不是有衣服要洗呀!那好,我這就差人去拿。”
洛亦峰笑了:“不是的,其實我是找清影姑娘的,聽說她的繡活兒做的不錯,所以我想請她幫忙繡點東西,不知道姑姑肯不肯幫這個忙。讓她跟我去拿幾個花樣。”
洛亦峰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沈碧君當然不好拒絕:“洛大人,你平時這麼照顧我們下人,這點兒面子奴婢哪敢不給啊!”
洛亦峰和沈碧君走到顧清影的面前,沈碧君對顧清影說:“好了,這次就算了。下次要是再敢偷懶,有你好受的。”顧清影忙道:“我知道了,姑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碧君道:“好了,趕緊跟着洛大人走吧!記得天黑之前早一點回來。”
顧清影微微頷首,隨着洛亦峰走出浣衣局。
顧清影看着洛亦峰笑了:“謝謝你替我解圍。”洛亦峰也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是在替你解圍呢!說不定我是真的有繡活兒找你幫忙呢!”
顧清影又笑了:“我不擅長做女紅的,我做的女紅能把人嚇死。”
洛亦峰輕籲一口氣,道:“你救過我和允希,我只是投桃報李,沈碧君好像挺爲難你的。怎麼樣,受得了嗎?”
顧清影看着他微笑道:“沒有什麼受不了的,我相信,只要我不反抗,人心都是肉長的,總有一天她會下不了手的。那我也是個福星啊!正好我一出事兒的時候,你就經過了,不然的話,驍騎營離我這麼遠,遠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其實我不是經過這兒。”洛亦峰朗聲一笑:“每天這個時候我都會在順貞門,因爲這裡呢!是前朝和後宮的唯一通道。我總希望有一天,允希從這裡經過,那麼我就可以偷偷地,不被發覺地看她一眼。”
顧清影皺起眉頭,柔聲道:“我真是搞不懂你們,明明是那麼相愛的人,又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爲什麼這麼壓抑自己呢!”
“是愛嗎?”洛亦峰冷言道:“我總覺得是我自己一廂情願,我和允希之間,跟入宮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你誤會她了。”顧清影忙道:“她一直愛着你,不但愛着,還被家族的利益壓着,所以她纔是最痛苦的人。”
“是嗎?”洛亦峰眉梢微揚,眼睛細眯:“天若有情天亦老,近在咫尺,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纔能有她的消息。”
顧清影心緒一動,輕聲道:“洛大人,我幫你們帶信吧。”
洛亦峰一聽,忙道:“信?”顧清影微微頷首:“這個月由我去給儲秀宮的秀女送衣服,帶一封信很方便的。”
洛亦峰高興地激動起來,抓住顧清影的胳膊,仰面大笑:“那真是太謝謝你了。”顧清影也只當他高興,這時,洛亦峰伸出手去撫摸顧清影的頭髮,顧清影忙向後退了一步。洛亦峰側首笑道:“清影姑娘,你的頭髮上有水。”然後伸出手幫助顧清影擦乾,這一幕,被正在路過的申屠霸看見了。
洛亦峰見到申屠霸,忙俯首:“微臣見過睿王爺。”
顧清影思緒開始遊離,這是巧合嗎?還是上天刻意安排?她在蒹葭池等了那麼久,都沒有看見申屠霸,然而這一幕,卻讓他看見了。本就因爲慕容晟軒的事情誤會她了,今天,和洛亦峰在一起又被他看見了。
顧清影微微欠身:“清影見過睿王爺。”
申屠霸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繞過她,大步向前走了。顧清影知道他又誤會了,怎麼辦,他又誤會自己了。
“洛大人,信,你寫好了,給我送過來就好。清影想到還有一些事情,就先走了。”顧清影扔下這些話,便大步向申屠霸跑過去。
顧清影跑到申屠霸面前,站定。“王爺。”她輕輕喚道。
“有事?”申屠霸語氣冰冷問。
顧清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這個自己已然愛上的男人,輕聲道:“這幾日,清影一直都在蒹葭池等着王爺。”
“等本王?”申屠霸挑眉冷笑:“等本王幹什麼?難道要告訴本王,慕容晟軒成親了。所以你又找到了新歡?”
一絲絲清晰的痛楚,從顧清影的心開始漫延。心,好像被撕扯着,似碎裂一般。
一陣一陣,顧清影咬緊牙關。淚,卻慢慢地滑下眼眶。
終於,她開口問:“在王爺眼裡,清影就如此的不堪嗎?”
申屠霸見到她的淚水,心,開始顫動,神色,有了變化。難道自己真的錯怪了她嗎?可是,他不能再這樣陷入兒女私情中了。自從認識了顧清影,他好像忘了自己的使命,忘了自己的雄心霸業,更忘了自己想要什麼。
顧清影見申屠霸不語,冷笑:“看來真的是清影自作多情了。”轉身,離去,身後沒有一絲動靜。
申屠霸,沒有追過來。顧清影明白了,原來一直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一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風停了,夢,該醒了。
顧清影在心中苦笑,自古多情空餘恨,說的不就是現在的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