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延喜宮。存菊堂。
“美人,長春宮雲桂苑的韓采女來了。”婉妤徐徐說道。
佟允希微微蹙眉,輕問:“哪個韓采女,我怎麼沒聽說過呢?”
婉妤回答:“就是和美人同時乾德九年進宮的韓香儀,大選過後,她被冊封爲采女。”
佟允希恍惚想起了韓香儀,然後溫婉道:“原來是她啊!可是我與她從未有過交往啊!”佟允希有些詫異,她不明白韓香儀怎麼會突然到訪,曾經,在儲秀宮,韓香儀和凌卉兒的關係甚好,所以韓香儀與她們四姐妹的關係就不怎麼樣。
婉妤見佟允希不語,便問:“美人,咱們是見呢?還是不見呢?”
佟允希道:“見,爲什麼不見呢?我倒是看看她今兒來,耍什麼花招。”
頃刻間,韓香儀緩緩走進殿內,福身請安:“貧妾見過佟美人。”
佟允希盈盈笑道:“韓妹妹快起來吧!”
韓香儀緩緩起身,坐到座位上,卻聽佟允希又道:“今兒也不知道刮的是什麼風,竟把韓妹妹吹來了。在我的印象中,我與韓妹妹好像沒有什麼交情吧!”
韓香儀忙起身道:“姐姐這樣說,顯得我們之間生分了。其實,姐姐是個聰明人,那妹妹有什麼話,就直接說了。”頓了一頓,道:“妹妹其實在凌美人那兒過得並不好。”
佟允希微微帶着沉沉的鼻音,緩緩道:“妹妹在凌美人那兒過得怎麼個不好法,有什麼就直接說吧!”
韓香儀嘆聲道:“凌美人她只要一生氣便拿妹妹來出氣。姐姐得寵,她嫉妒。姐姐有了身孕,她嫉妒。但是,只要她一生氣,便把妹妹叫去,不是罵就是打!所以,妹妹……妹妹……”說着,她便哽咽住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惹人憐惜。
佟允希默默地聽着,驟然牽動嘴脣,露出一抹冷冷地微笑,道:“妹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韓香儀木然跪下身,冷冷道:“姐姐願不願意與妹妹聯手呢?”
佟允希陷入沉思,如今她是孤身作戰,在這個皇城中,一個人,是成不了大事的。如今,韓香儀有心依附於她,雖不知她是否真心,不過,她還是先暫時同意了。
皇城。景仁宮。洛影樓。
星星,在夜空中顯得分外的明亮。那星空下的燈火,也是如此的灼人。
顧清影望向皇城中燈火燃集的地方。今日,乾德十一年農曆四月十八。申屠霸與顧詩涵大喜的日子。
顧清影坐在銅鏡前,拿起梳子梳理着滿頭的黑髮。素日裡她並不喜歡奢華,皆是素衣淡容。今晚,她卻換上一襲粉紅色繡着喜鵲的宮裝,外邊搭了一件水紅色的菱緞。此刻,銅鏡裡的她,明豔動人。
寶笙緩緩走來,道:“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
顧清影慢慢地描寫眉,淡淡道:“寶笙,今晚是姐姐和王爺成親之日,我雖不能親自去,可是我就在皇城中祝福她們。”
寶笙走上前,蹲下身,拉起顧清影的手,柔聲道:“小姐,如果想哭就哭吧!別這樣憋着!”
淚水從她的眼角滑下,滴在她的手背上,曾經,她以爲她找到愛的人了,和他結爲連理。可是,是他背信棄義娶了顧詩涵。但是,究竟真的是他先背信棄義了嗎?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心,像被刀割般的疼痛,四肢慢慢冰冷,撕心裂肺的感覺涌上心頭,無止盡的蔓延。
天若有情亦無情,是上天對她的考驗,還是開了個玩笑?
睿王府。
睿王府的樂聲響徹雲霄。
乾德十一年四月十八日。申屠霸和顧詩涵的大喜之日,京城中得知此消息的富家千金,都哭紅了眼睛。她們心中不服氣,顧詩涵,曾經,在京城中算得上是東晟國的才女。自從,顧氏一族沒落後,她的名字漸漸消失在東晟國的才女中。
這些事情,顧詩涵當然知道,可是她,並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嫁給了申屠霸,成爲了睿王妃,就足夠了。
華麗的喜服,絕美的鳳冠,睿王府一片喜慶,大紅的喜字,火紅的綢緞,喜娘們和客人們的歡呼聲。
夜間,睿王府漸漸安靜下來了,顧詩涵靜靜地坐在喜牀上,等待着蓋頭被掀開地那一刻。
房間裡很安靜,顧詩涵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房門被輕輕打開了,一個聲音淡淡地響起,渾厚帶着慵懶:“你們都下去吧!”
“是!”滿屋子的婢女都紛紛退出了房間。
一雙黑靴出現在顧詩涵的眼前,金線內嵌蟠龍。
顧詩涵輕嘆一口氣,突然,眼前一亮,蓋頭被驟然掀開。
顧詩涵目不轉睛地看向他,那可是她的丈夫啊!是她要相伴一生的人吶!
“詩涵。”申屠霸輕輕喚道:“其實有件事情,本王得和你說清楚。當初,決定娶你,完全是因爲師傅,其實……”
“王爺,你不要說了。”顧詩涵冷言打斷:“詩涵都知道,請王爺給詩涵留些顏面。”
申屠霸神情一怔,沒有再說話。
房間頓時變得死寂,空氣逐漸凝結。
昏黃的燭光跳躍不停,映得申屠霸那張臉忽明忽暗。
申屠霸望着顧詩涵,神情微微鬆動,眼底涌出一絲柔光:“夜深了,王妃就寢吧!”
說罷,轉身離去。
“王爺,您要去哪裡?”顧詩涵慌忙喚道。
申屠霸側身淡然道:“本王今晚去書房睡!”說完,便跨出門欖,顧詩涵站起身,緩緩而有力地道出:“王爺早晚有一天會接受詩涵的。”
申屠霸的身形頓了一頓,變得僵硬,但片刻,便飄然而去。
顧詩涵不安地坐在喜牀上,她知道,第二日,睿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會知道,新婚之夜,睿王妃便被拋棄在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