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壽康宮。秒雲軒。
顧清影剛走進秒雲軒的門口,便有一個宮女跑了過來,抱着顧清影的裙角含淚,道:“奴婢知道姑娘如今是貴妃娘娘身邊的紅人,請姑娘爲我家婕妤做主啊!”
顧清影疑惑問:“你是……”
那宮女回答:“奴婢叫婉月,是秒雲軒的奉茶宮女,平日裡我們婕妤對待下人,特別好。姑娘來過幾次秒雲軒,看得出來,姑娘和我們婕妤關係很好。所以,懇請姑娘爲我們婕妤做主啊!”
顧清影聽了,忙拉婉月起來:“你先起來,有什麼話,慢慢說。”
婉月卻不肯起來,四顧左右無人方大膽道:“姑娘,我們婕妤小產和染上時疫都是被人陷害的啊!”
顧清影一聽小產,腿一軟,寶笙忙去扶着她,方纔沒倒地上。她只知道蕭如薇染了時疫,卻不知她竟然小產了。況且,蕭如薇身邊有孟靈芸照顧,孟靈芸又對藥理懂得一二,怎麼會小產呢!
顧清影平復了心情,道:“蕭婕妤不是一直有靈芸照顧嗎?”
一聽到孟靈芸的名字,婉月雙目圓睜,強忍悲痛,憤憤道:“孟靈芸就是一個吃裡爬外的人。”
顧清影一聽婉月這樣說,忙道:“你怎麼能這樣說靈芸。”
婉月咬住嘴脣,道:“那日,我無意中看見她往婕妤的湯碗裡放東西。事後我拿我留意拿了一點藥渣讓太醫瞧。誰知太醫說這是麝香,沒出幾日,婕妤就小產了。然後,我才發現這個孟靈芸和德妃娘娘一直有往來,想必就是有德妃娘娘撐腰,她纔敢這樣做。”頓了一頓,她又道:“我本想將此事找機會告訴王貴妃,讓她爲婕妤做主。誰曾想到皇城鬧起時疫,婕妤不小心又染上了,後來,我才知道……竟然是……是孟靈芸將染了時疫的宮女用過的茶杯給我們婕妤喝,才使得婕妤也染上了時疫。如今,孟靈芸身後,有德妃娘娘,所以,奴婢也不敢輕舉妄動。”
顧清影搖頭,道:“你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婉月雙眼通紅,道:“姑娘,婕妤待我不薄,我怎麼能說謊呢!只是,婉月不明白婕妤對孟靈芸更是好上加好。她……她爲何要如此害婕妤。”
顧清影心頭大恨,仍然是不敢相信的,強按住狂熱的恨意,道:“我要進去看看如薇。”
婉月忙道:“姑娘,昨日來過太醫,太醫說我們婕妤時疫太嚴重了……恐怕……恐怕……”
“恐怕什麼,我也要進去看看。”顧清影冷言打斷。
寶笙一見忙慌了神,急忙拉住顧清影,道:“小姐,你可千萬別進去啊!萬一染上時疫可怎麼得了。”
顧清影道:“就算是染了時疫,我也要看看。”說着,用力一掙便推門走進秒雲軒。
室內光線昏暗,簾幕低垂,積了好些塵土,總是灰撲撲地模糊樣子,只見,簾幕後躺着的那個身影極是消瘦,竟是蕭如薇,她咳嗽了幾聲,口中喃喃低語:“水……水……”
顧清影忙倒了一杯水,跑到牀邊,遞給蕭如薇。
蕭如薇用力睜開眼睛,見到顧清影,又驚又喜,輕聲道:“清影,你怎麼來了,你快走,別讓我傳染了你!”
顧清影腳下一軟,伏在枕邊,落淚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樣的話,我怕嗎?”
蕭如薇極力地笑了:“清影,都一年了,你還是沒變。只是,她們……她們都變了……”
顧清影一聽蕭如薇如此說,想必蕭如薇已然是知道孟靈芸是幕後黑手了。顧清影輕聲問:“如薇,你告訴我,真的靈芸嗎?真的是她嗎?”
蕭如薇眼角的淚水,慢慢地留下來,淡淡道:“我知道靈芸她是怪我,怪我沒有說到做到,怪我沒有將她引進給皇上……可是……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不必將我的孩子害死吧……”
顧清影輕輕搖頭,聽了蕭如薇的話,顧清影纔敢相信真的是孟靈芸所爲。只是,她在心底還是不肯相信的。
蕭如薇艱難地伸出手,輕輕扶着我的額發,柔聲道:“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顧清影垂淚不已:“如薇你別這樣說,很快你就會好的。”
蕭如薇笑了:“清影,人總會有一死的,你不必難過。”爾後,她又輕嘆了一口氣,道:“真的好想回到剛出宮的那個時候,那時,我們四個人天天在一起,多好……多好……”蕭如薇逐漸無聲,安靜地閉上眼睛,良久……良久……
彷彿回到了一年前,夏日,佟允希在鞦韆上看書,孟靈芸在繡着女紅,顧清影和蕭如薇在一旁踢毽子。四個人一起吃飯,一起練習宮規,一起在月下起誓“從此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只是那個時候,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顧清影站起身,退卻兩步,低低呢喃:“如薇,我和你一樣,也好想回去。”
蕭如薇沒有迴應她,她知道,蕭如薇再也不會迴應她任何話了……
顧清影踱步走出秒雲軒,已經是傍晚時分,顧清影感覺恍如經歷了一場噩夢,夢魘所帶來的焦灼與無力像汗液依附在她的身上,讓她幾乎虛脫……
慢慢地下起了小雨,顧清影沒有理會,只是麻木地走着,寶笙跟在她的身後,雨,越下越大,冰涼的雨水似乎要把她湮沒,她頹然地坐在宮門小巷的青石上,失聲痛哭……
蕭如薇走了,在這個皇城中對她最好的人走了。親人,越來越少,仇人,越來越多……
以後的路,要靠她自己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