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慄問:“你讀書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嗎?”
江言楓愣了一下,說:“我沒有,我大一就去學院的官網上看每個老師的研究方向,然後選擇了我喜歡的,我會直接跟老師交流我的想法,如果想參加比賽,我會自己當隊長。”
這個年紀的男人回憶起二十歲出頭的事情,沒有意氣風發,更多的是一種成熟內斂。
蘇慄有些挫敗:“算啦,你是老狐狸了,誰能算計過你。”
江言楓失笑:“這不是算計的問題,蘇慄,你是被你喜歡的人矇蔽了,失去了判斷能力。”
蘇慄突然擡起頭,從頹廢悲傷換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
像只詭計多端的小狐狸。
和蘇慄相處久了,江言楓也成了讀慄機了。
他下意識地問:“你要做什麼?”
蘇慄非常乖順地說:“江言楓,我聽你的,我回去就換個導師,不過我也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方向,但是我想跟一個年輕的老師做實驗。”
江言楓心中明朗起來,有一種自家孩子終於開竅的感覺。
他忍不住摸了摸蘇慄的腦袋:“在高鐵上跟你說。”
兩個人穿過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並肩走在上海的黃昏裡。
————
週五晚上是學生會會長的生日,大家準備開一個日租房派對。
蘇慄在派對上見到了項雲坤,項雲坤今天特意打理過自己,穿的特別紳士,頭髮用髮膠固定了一下,有種“大人模樣”。
他把苗彭也帶來了,一般來說,學生會的主席或者部長生日,大都是內部人員開個派對慶祝一下。苗彭又不是學生會的,憑什麼也來。
蘇慄暗中觀察。
苗彭穿了一身米色的收腰長裙,和其他咋咋呼呼玩在一起的同學不一樣,她像是來參加晚宴的富貴小姐,是人羣的焦點,鑽石般的存在。
只要是跟項雲坤打招呼的,都順帶來一句苗姐好,很自然,好像苗彭的存在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大家都默認苗彭是“家屬”了。
蘇慄有意地避開項雲坤,可項雲坤看到他了,蘇慄不得不和對方打了個不冷不熱的招呼。
“蘇慄,吃布丁嗎?”
“蘇慄,待會兒跟我一起玩狼人殺。”
苗彭對他出奇的熱情,蘇慄勉強擠出笑容,儘量禮貌地迴應對方,最後藉口去洗手間,避免和她一起玩。
會長用話筒說:“先打擾大家一下
蘇慄站在門外,旁觀着裡面的狂歡,苗彭步履娉婷,穿梭在人羣中間,讓這個女生吃一塊蛋糕,或讓那個男生加入某個遊戲,遊刃有餘,像個美麗智慧的女主人。
今天絕對不簡單,項雲坤和苗彭一定會借這個機會宣佈點什麼。
果然,在大家玩的正上頭的時候,燈光暗下來,所有人都成了一個模糊的存在,只有今天的男女主角,在一束白色的燈光下。
苗彭看看頭頂打下來的聚光燈,再看看眼前攢聚在一起的吃瓜羣衆,露出茫然的表情。
除了屬於男女主角的那一方明亮的區域,蘇慄看哪都是灰色的,模糊的。
男主角出場了,項雲坤穿着一身剛纔還不覺得多耀眼,現在燈光都屬於他,襯托的好像貴氣的王子。
苗彭捂住了嘴巴,臉上溢滿了幸福,又驚又喜。
吃瓜羣衆彷彿約好了一樣,默契地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聲浪將蘇慄包裹,他冷漠地旁觀,做一個局外人,他甚至都懷疑,在場的所有人都是拿着劇本的,只有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項雲坤有些緊張地握了握拳頭,眼睛裡只有苗彭一個人,他說:“苗彭,我也不太會說話,我現在只想跟你說,我喜歡你,想從今天開始做你男朋友,明天也想,後天也想,餘生的每一天都想和你度過。”
衆人:“哇哦!”
蘇慄:我嘔。
真土。
他聽不下去了,打算溜掉,還順了幾包薯片帶給魏駿馳。
回到寢室,魏駿馳問:“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以前不都玩個通宵嗎?”
蘇慄沒有表情:“有點吵,想睡覺了。”
魏駿馳小心翼翼地問:“我聽說項雲坤在party上跟苗學姐表白了?苗學姐答應了嗎?”
蘇慄擡了擡眼皮:“你都知道了?”
魏駿馳:“我聽說的。”
蘇慄鄙視他的直男思維:“你有沒有腦子?那不叫表白,那叫官宣。”
兩個人早就暗通款曲了,借生日party這個機會,不過是想昭告衆人,苗彭是我的女朋友了,你們死心吧。
魏駿馳還是沒轉過彎來:“萬一苗學姐不答應,項哥豈不是會很尷尬。”
蘇慄無語了:“你還真是沒腦子,你能想到的項雲坤能想不到嗎?人家早就在一起了,只不過當着大家的面演一齣戲而已。”
以前蘇慄都是男神男神的叫,現在卻直呼其名。
魏駿馳問:“那你不喜歡他了?”
蘇慄氣鼓鼓地說:“人家都主了,我幹嘛不放棄,而且——我也不是因爲這個就不喜歡他了。”
魏駿馳:“那是爲什麼?”
蘇慄:“就是不喜歡了。”
魏駿馳摸不着頭腦:“哈?”
蘇慄說起了正事:“我想換個導師,我叔叔給我推薦了胡老師,你要跟我一起嗎?”
魏駿馳傻愣了一會兒,模樣有點憨。
數秒之內,他經歷了豐富的心理活動——
果然戀愛不如搞事業嗎?
我室友十倍魂穿了嗎?
學習真的使人快樂嗎?
蘇慄的眼睛微微閃動,燈光流淌在他牛奶一樣的皮膚上,鼻尖下的那一顆脣珠發出柔光。
多討喜的男孩子。
魏駿馳看着蘇慄那張白皙貴氣的臉,心裡有些感慨,像他這樣喊着金鑰匙出生的,還有什麼得不到的啊。
魏駿馳的好奇心都要爆炸了,在上海那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蘇慄變化這麼大。
他欲言又止。
蘇慄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魏駿馳尷尬地笑了一聲,撓了撓耳朵。
“但我不想告訴你,你就說要不要跟我一起找胡老師啊?”
魏駿馳:“那也行,不過我啥也不會,給你打打下手還行。”
江言楓應該是提前給胡老師打過招呼了,所以蘇慄和魏駿馳去她辦公室的時候,年輕的副教授立即就叫出了蘇慄的名字。
胡老師是去年來學校的,剛滿三十歲,帶着一副無框眼鏡,笑起來露出了並不整齊的牙齒。
“蘇慄,先加老師微信吧,咱們來聊聊天。”胡老師說
從辦公室出來,魏駿馳問:“你這樣就換了導師了,雷老師那邊怎麼說。”
蘇慄淡然道:“沒關係的,我其實一個學期都沒見過雷老師幾面。”
魏駿馳:“那你男神那邊?”
蘇慄瞪了他一眼:“你話怎麼這麼多呀。”
魏駿馳趕緊投降:“好好好,我不問了。”
蘇慄想跟項雲坤就這樣漸行漸遠,可是項雲坤竟然主動聯繫他了。
微信裡彈出了那個熟悉的名字,蘇慄卻不再覺得驚喜。
他倒要看看,項雲坤有什麼話要跟他說。
“蘇慄,會長生日怎麼回去那麼早。”
蘇慄心道,我不回去,難道看你和苗彭表演特別節目麼。
他回覆:有點困,回去睡覺了。
項雲坤:你有空來找我,我們商量一下下學期的實驗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