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萬幸,就是項雲坤貌似還不知道自己結婚的事,身邊關於他的討論也漸漸平息,當然,也許只是他沒有聽到而已。
蘇慄從培養箱裡拿出昨天接種的大腸桿菌,不知道是不是劃線的時候用力過猛,透明的培養基上覆蓋了一大片暗黃色的菌苔,正常的話應該長成折線狀。其他的兩個平板上出現了灰白色的斑點,不知道是什麼雜菌。
他發微信給項雲坤,說一號,二號平板長雜菌了,三號平板繁殖得太猛。
項雲坤回:沒長雜菌就可以,用三號平板吧,別忘了拍照片發給我。
蘇慄問,長雜菌的不是不能用了嗎。
項雲坤:都要拍照,後面做PCR,電泳也一樣,無論結果是成功還是失敗的,都要記錄。
蘇慄就拍了照片發給他。
項雲坤:今天做什麼?提RNA嗎?
蘇慄:啊?我是打算提DNA的,你不是讓我多練幾次嗎,而且之前跑的電泳圖像都不太好。
項雲坤:我買的RNA試劑盒已經到貨了,你稍等,我馬上去實驗室,我們一起提。
突如其來的幸福,蘇慄心中一陣悸動,世界上最動聽的話之一,就是“我們一起”,至於謂語是什麼並不重要,無論是“一起看電影”還是“一起提取RNA”,都是一樣的浪漫。
走廊上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項雲坤來了,蘇慄心跳加快。
項雲坤啃着三明治走進實驗室,蘇慄站在門口攔住他,一本正經地說:“學長,實驗室不準吃東西,我不許你進去。”
項雲坤滿不在乎:“咳,這規矩可有可無,我還沒吃早飯呢,我餓。”
高大帥氣的男孩像大狼狗一樣撒嬌,蘇慄看到他這個樣子,整個人開始膨脹。
他抱着胸,說:“那你想被餓死還是被毒死?”
項雲坤告饒:“行行行,那我在走廊上吃完好吧。”
蘇慄的小眼神飛過去:“我剛把大腸桿菌拿出來,你在裡面吃也不怕串味。”
項雲坤:“哇,我求求你了不要說了,我要吐了。”
蘇慄趁他吃東西的時候,先打開超淨臺的紫外燈。
項雲坤見狀,問:“這麼嚴格?”
蘇慄點點頭:“我叔叔說RNA很容易分解,最好在超淨臺裡提取。”
項雲坤有了興趣:“對了,當初提出把DNA模板改成RNA模板的就是你叔叔吧,他是做什麼的?”
蘇慄:“在食品企業做研發。”
“優秀啊,有這樣的叔叔,簡直就是外掛。”項雲坤十分羨慕地說。
“他也就比我多讀了幾年書而已。”蘇慄不服氣。
項雲坤摸出手機:“那個紫外燈要開半小時吧,咱們來一局王者?”
蘇慄趕緊擺手,還要裝模作樣地說:“學長,這幾天我去單排了,氣的我把王者卸載了。”
不能被項雲坤發現他其實是個鑽石菜比。
項雲坤笑:“害,這遊戲就是耐卸,明天下回來咱倆雙排。”
蘇慄:“好,學長你自己先來一局吧。”
項雲坤就先開了一局匹配,蘇慄就往他這邊挪了挪,兩人肩膀靠在一起,蘇慄在他後面一點,可以看到他凌厲的側臉曲線。
靠的這麼近,鼻息間縈繞着男神的味道,蘇慄的體溫在升高,心中有一股無法抑制的貪慾,他甚至想把下巴擱在項雲坤的肩膀上。
項雲坤突然回頭:“扁鵲加強了,玩玩試試。”
蘇慄嚇得差點從凳子上栽下去,他勉強穩住心神:“好像,是加強了吧。”
再緊張也要吹彩虹屁,蘇慄說:“沒有強勢的英雄,只有強勢的玩家。”
項雲坤挑了挑眉,選了扁鵲進了遊戲。
蘇慄在旁邊觀戰,越看越氣,射手特別坑,打出0-11-1的戰績害在埋怨隊友,其他三人也在相互推諉。
打野:輔助會玩麼,射手都超鬼了還跟着?
輔助:我跟着你也沒見你抓死c位啊
上單:六分投
項雲坤默默地屏蔽了局內文字,這一舉動博得了蘇慄的好感。
打遊戲是最考驗男生修養的時候,男神被坑成這樣都不跟隊友計較,默默地守護着水晶,真是太有魅力了!帥爆了!
四個隊友都很消極,最後沒有懸念地輸了,項雲坤放下手機:“你用酒精擦一下超淨臺,我去拿試劑盒。”
兩個人共用一個超淨臺,難免會有肢體接觸,蘇慄剋制着自己的小心動。項雲坤也沒做過提取RNA的實驗,和蘇慄一起看說明書。
“先收集菌,八千轉四攝氏度離心,丟棄菌液後,加入溶菌酶——學長,我先做這一步,你移取九百微升buffer B。”蘇慄說。
項雲坤:“好。”
“加□□……穩一點……”
“這個味道好刺激。”
“三分之一體積的無水乙醇,讓我算算,是二百微升……”
兩個人手忙腳亂的,照着說明書完成了實驗,蘇慄看着離心管底部一點透明液體,說:“學長,你說我們能不能成功啊。”
每次跑電泳都好像開啓寶箱一樣,生怕打開之後,空歡喜一場。
項雲坤:“今天先不跑電泳,RNA電泳跟DNA不一樣,先放到負八十的冰箱吧,回去查一查跑RNA的凝膠怎麼製備。”
蘇慄:“好,那我晚上就去查資料。”
項雲坤:“對了,別忘了把王者下回來,我一個人玩容易自閉。”
蘇慄眼睛一亮:“今晚嗎。”
項雲坤:“來啊,賽季末了衝一波。”
蘇慄藏不住歡喜:“嗯,那我八點上線。”
離開實驗室後,蘇慄給工具人江言楓打電話:“江言楓,你今晚在家嗎?”
一聽這個軟軟的語調,他就知道蘇慄有求於他。
“我現在在公司。”江言楓說。
蘇慄有點失望了:“要加班嗎?”
江言楓本來的計劃是做完產品的關鍵控制點再下班,可是蘇慄的聲音,讓他有點心軟了。
“要加班。”江言楓狠了很心。
蘇慄哦了一聲,還想爭取一下:“一定要今天做完嗎?”
“也……也不用。”江言楓又動搖了。
電話那邊是幾秒鐘的沉默,好一會兒蘇慄纔開口:“我想讓你幫我——”
蘇慄又不說話了,要是學習上的事,蘇慄不會這麼吞吞吐吐,江言楓猜到了:“打遊戲嗎?”
“嗯,你猜對了。”蘇慄有一絲被看透的窘迫。
江言楓:“行,我一會兒就回去了。”
“謝謝你。”蘇慄很客氣地說。
江言楓把工作交代給助理,助理說:“江老師,以後做流程圖就交給我吧。”
“我這次有點急事。”江言楓說。
把“幫伴侶打遊戲”說成急事,江言楓心有慚愧。
江老師平時基本都是最後一個走的,實驗室的項目事無鉅細都親歷親爲,助理一看他這麼說,趕緊催着江言楓下班:“江老師,這邊我能做好的,你趕緊回去吧。”
“好,麻煩你了。”
回到家,燈是開着的,蘇慄盤着腿坐在沙發上,張羅了一桌的飲料零食,更誇張的是,蘇慄還搞了一個頸部按摩儀,銀白色的外觀,線條流暢,按鈕簡潔,很有科技感。
蘇慄打開開關,環狀的按摩儀發出脈衝式的震動,蘇慄:“你要不要試試?”
江言楓聽到機器發出低沉的嗡嗡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果斷地拒絕:“我不要。”
蘇慄就戴到自己脖子上,一陣電流竄過皮膚,蘇慄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啊啊啊。”他手忙腳羅地去摸開關,沒想到把功率調的更大了,被電的滋味可不好受,蘇慄在沙發上打滾,江言楓趕緊上去幫他摘下來。
蘇慄鬱悶地打開說明書,碎碎念:“太恐怖了,這是個刑具吧,”
他現在脖子還涼颼颼的呢。
蘇慄擺弄着這個狂暴的按摩儀,自言自語:“還是給我爸用吧。”
江言楓:“……”
“我男神上線了!”蘇慄興奮地大喊,笑容從這一刻起就沒從他臉上消退。
江言楓低頭打開遊戲,接受了項雲坤的邀請,進入了遊戲。
對面先選了公孫離,李白,貂蟬,都是十分靈活的英雄,五樓的江言楓在思考選什麼來剋制對面靈活飄逸的走位。
這時,一隻熱乎乎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蘇慄迫使他擡起頭。
江言楓看見蘇慄把食指放在嘴脣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項雲坤選了韓信打野,江言楓選了有沉默技能的大喬,在蘇慄的威逼下,他只得當項雲坤的小跟班。
靈魂裡彷彿有一個小惡魔在作祟,江言楓感覺自己心理年齡倒退了十幾歲,變得極其幼稚,惡作劇的心態蠢蠢欲動。
此時韓信蹦蹦跳跳地去了野區,正在跟紅buff鬥智鬥勇,江言楓突然生出一個危險的念頭,要是我搶了他的buff,項雲坤會如何?
要是我跟他去抓人,我發信號後跑了,讓項雲坤被羣毆,會如何?
我玩輔助不出寶石,跟項雲坤搶經濟,會如何?
江言楓一晚上都在作死的邊緣試探,可他能感受到身旁蘇慄期待的小眼神,所以也沒敢輕舉妄動。
雖然他和蘇慄沒有感情,但是跟法定伴侶的夢中情夫打遊戲,看着一對狗男男隔麥傳情自己不能說話甚至上廁所還得打報告,哪個男人能忍。
跟男神說再見後,蘇慄的臉紅撲撲的,春心蕩漾。
江言楓眼神淡漠,鄭重其事地說:“以後不要隨便和他約遊戲,我也有我的工作,只爲你破例這一次。”
蘇慄看出對方的臉色不正常,跟吃了十個檸檬似的。江言楓怎麼回事,這一副委屈隱忍的表情做給誰看啊。
蘇慄俏皮地眨了眨眼,故意說:“學長他問我晚上打不打遊戲,我已經幸福的沒有思考能力了,求偶的本能讓我答應他。”
江言楓的眸子冷下來,就好像安靜燃燒的蠟燭突然熄滅,冒出一縷蒼白的煙。
蘇慄嚇了一跳,好像面對着一場可怕的雪崩。
江言楓冷笑:“你一定要這麼跟我說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