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逸等人決定在廣州的既然已經站穩了腳跟,那麼把臨高的庫存戰利品換成現銀就事不宜遲,如果能得到燒酒的訂單,那就爲即將開始的雷州甘蔗榨季的廢料找到了一個巨大的出路。
執委會同意了這一新的開拓行動,考慮到從陸路進入澳門需要過關閘,明政府當時與葡澳關係已經開始惡化,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決定採取最簡單的辦法,從海路進入澳門港。
葡萄牙人視澳門爲其東亞貿易的明珠,對外國人極其警惕,但是對中國人來貿易者一概歡迎,這是進入澳門的有利條件。執委會還期望如果有可能,在澳門設立商行,以便不通過廣州直接向海外出口。
1629年的澳門,正是澳門貿易史上最興旺的時代,以澳門爲中心的大三角貿易是當時國際貿易中利潤最爲豐厚的路線,穿越者自然也有染指其中的企圖。
廣州派遣站已經獲得了執委會撥了一隻40噸級的單桅船給派遣站掌握使用――從百圖繳獲的和海南當地購買的船隻,使得執委會手中已經掌握了一支相當規模的船隊――船上的水手則是從廣州本地招募來得,對珠江口的水文情況比較熟悉。
但是郭逸和馬千矚都認爲,這次去澳門的行動是第一次探路,最好不要讓剛剛僱用來的本地人蔘與。於是仍舊是從臨高派出一艘70噸的雙桅船“通濟”號前往,廣州派遣站人數有限,實際只去了一個張信――他曾經在洞庭湖畔一家小造船廠工作過,想實地看看澳門的造船和修船能力,也觀察下澳門的葡萄牙船隻狀況。
其餘的人員則從臨高的穿越衆中抽調。這個消息一傳出,許多無所事事的人都想去澳門開開眼界――其實多半是想去開洋葷。至於要求參加的理由也是各式各樣,商務考察這類在本時空濫大街的出國原因自然是通不過執委會的審查的,但是各人各有招數:比如工業部就提出要考察歐洲的工業科技水平;農業部表示要知道當地有沒有歐洲美洲的農產品引入;金融部門則提出對外國貨幣制度要進行一番考察,至於文印社的白多祿的理由更是讓人絕倒--“本人系天主教徒,去澳門有助於和當地葡萄牙人交流”……最後這個考察團居然膨脹到三十多人,而原本連水手在內不過需要十來個人。得到批准的人自然歡天喜地,都在自己的行囊裡塞進了各式各樣的現代小玩意,準備去澳門行那歐洲水手在非洲美洲用玻璃珠勾引土人婦女行苟且之事。沒得到“澳門遊”名額的怨聲載道,本部門的頭頭們自然要安撫許願一番。其中的風波也不必一一再提了。
赴澳門商貿考察團由文德嗣率領,迪亞娜.門多薩作爲翻譯隨行――周韋森也藉口照顧家屬跟了過來,萬一這大洋馬在洋人同胞面前迷失自我逃走了可就不好辦了。
通濟號在廣州裝上了各種貨樣,又把張信接上了船。沈老掌櫃聽說張東家要去澳門,本來打算介紹個通事給一起去的,但是郭逸深怕自己這奇形怪狀的一行人爲人發覺就沒有同意。沈範寫了一封書信,介紹說他有個客戶在澳門開綢緞莊,通曉番夷語。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去找他幫忙。
澳門距離廣州很近,嚴格的說澳門、香港兩地都可以算是廣州的外港。其地管轄權屬香山縣。每個船上的穿越衆差不多都背得出葡萄牙人入居澳門的歷史,有些人在本時空還曾經去那裡遊覽,這個時空的澳門到底是什麼模樣,大家都極有興趣。
船出珠江口,進入外海,蒙德就發現了澳門。大家朝遠處望去,只見這是一個海中的陸連島。島嶼與大陸之間有狹長的陸地相連接,形狀類似蓮花。澳門的面積很小,現代澳門也不過16平方公里,這個時候的澳門還沒有擴張地盤,不過是“依山築城,廣袤四五里”。
蓮花的莖梗上,有一道城門建築,這便是關閘了。從陸地去澳門,必過此關閘,理論上說過了關閘就等於是過了邊界。實際上明清兩代政府對澳門都擁有司法權和行政管轄權,只不過澳門的葡萄牙人長期搞自治,中國官府很少干涉而已。澳門真正脫離中國政府的管轄要在1842年之後。
澳門有內外兩灣,蒙德等人操縱着船隻,向內灣駛去。從船上望去,整個澳門已經歷歷在目。這座城市從1583年葡萄牙人正式獲得許可在此居住到現在已經有差不多半個世紀了,在高額的貿易利潤的支持下,城市建設粗具規模。高大的西方式的城牆圍繞着城市,各要點的炮臺很顯眼――英國人和荷蘭人屢次試圖奪取澳門,葡澳當局對城市的設防非常上心。1623年前,澳門的各主要炮臺都已經落成。
顯然葡澳當局對中國船並不注意,出入海灣很隨意,也沒有攔阻檢查,“通濟”很方便進入了內灣的港口,整個內灣中停泊着好幾艘葡萄牙船隻,有二艘大船那高聳入雲的桅杆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根據文德嗣的估計,這船在1500噸以上,在木製船中顯得相當壯觀了。這應該就是葡萄牙商人用來跑三角貿易航線的大船了。至於中國本地的各種中小型木船,在海灣內則數不勝數。多半是從廣東福建販運貨物來的商船。
以天主教徒爲藉口混入考察團的白多碌隨着大家上了岸,也不知文總帶的那個外國女人是怎麼和葡萄牙人交涉的,大家都很順利的上了岸。白多碌的英語還不錯,但是此時此地英語和漢語一樣無效。衆人走在這彈丸之地的街道上滿耳滿目鳥語心底升起一絲茫然。
澳門城市的格局和中國傳統城市完全不一樣,倒有些西班牙小城的味道,街道整齊劃一。整個城市不大,以一條十字大街爲城區的核心。十字大街的交叉路口一座高大的十字架。沿街的建築多半是伊比利亞式的小樓,底樓是門廊。牆壁刷的雪白。從街道上可以看到沿街的窗戶都關着百葉窗。有人便想起了在窗戶下彈吉他的事情來。門多薩小姐用英文對文總說,這個地方很象委內瑞拉的一些內地小城,文總想這並不奇怪――兩者都是典型的伊比利亞殖民地城市。
至於街上的的行人那更是極有殖民地城市的味道:葡萄牙人、中國人、黑人和期間的混血人自然應有盡有,居然還有許多日本人,多半穿着葡萄牙人的僕役的號衣在前後奔走――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在整個東亞和東南亞都僱用日本人充當僕人、工匠、水手和士兵。另有些膚色黝黑,頭髮蜷曲的人物,看起來類似阿三。賊眉鼠眼,猥瑣的東南亞土人也有不少。街道上熙熙攘攘,頗爲熱鬧:騎着馬的貴族,坐着兩人擡的轎子,戴着面紗,披着莎拉紗的貴婦人,後面跟隨着打傘的黑奴。即使在遠離祖國萬里的殖民地裡還是保持着原來的派頭。至於各種膚色,衣衫襤褸的水手,自然也是街上一景,他們個個醉醺醺的,在街上東倒西歪。那些大戶人家門口,則坐着穿號衣拿藤條的僕役,看到有喝醉的傢伙企圖亂闖就狠狠的給他一下。
此時的澳門人口也有了很大的增長,葡萄牙人常住人口包括他們的黑奴在內大約有一千多人,另有不列入統計的當地中國人、另外由於貿易或者充當水手短期停留的印度人和馬來人也有不少。
衆人沿着街道漫步東張西望了一番,一直沒發現傳說中有大洋馬女招待的“小酒館”。於是白多碌提議去看看著名的大三吧教堂沒燒燬前是什麼模樣,大家一致同意。憑藉大概的印象摸到原址的時候,才發覺此地正在大興土木――原來這大三吧教堂,即聖保祿教堂還正在建設中,滿地都是石頭和木材,工匠卻都是些日本人。找了個會日本話的人去打聽了一下,原來這教堂1612年就開工了,衆人想這效率可實在有些低――造了十七年,教堂還是一爛尾樓的模樣,也不知道這十七年來這羣日本人到底在幹啥。
白多碌利用他的天主教徒的身份,很快就從那些日本人那裡打聽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這羣人大多是切支丹,在這裡工作即是謀生也算是奉獻。日本人對白多碌這位中國教友頗爲熱情,在一起用結結巴巴的拉丁文唸了幾句聖經之後,日本工匠說了當地的許多情況。
原來曾經讓澳門繁榮一時的大三角貿易已經斷絕了一路。據日本人說:因爲1608年的有馬藩的船隻在途徑澳門的時候曾經和葡萄牙人激烈衝突,當時的在澳門任總督的安德烈.佩索阿鎮壓了日本船隻上暴動的船員,殺死許多人,並且處死了首領,在澳門主教的求情下才饒恕了15個俘虜的性命。
當安德烈.佩索阿在1610年去日本貿易的時候,遭到了有馬藩的激烈報復。定期船被4000人圍攻,最後在絕望中安德烈.佩索阿點燃了船上的火藥庫。葡萄牙人和日本的貿易至此中斷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