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然而奇怪的是,這在我所有的親戚中,卻最爲喜歡的就是二姑媽,或許這因爲是二姑媽她這個人什麼話也不說吧?可我知道,二姑媽是所有親戚中最爲明白的那個人,她那微笑中平靜至極的眼神,一直都在告訴我說,她什麼都是知道的。

而現在,幾乎所有的自家親戚們,這會就圍着奶奶所坐的地方,他們根本不在意奶奶是否依舊是淚流滿面,他們更不在意目前奶奶是否是悲痛欲絕,他們只是在大聲商量着,商量着我父親葬禮的金錢問題,是他們一人該出多少,他們爲此爭得面紅耳赤,爲此爭得不可開交……

但是我都知道的,錢?這是我們所有世人最爲關心最爲重視的關鍵,對的,沒有錢,什麼也做不了,父親想要下葬,他就需要錢,而我對錢卻無能爲力,一點點辦法都沒有,唯有在心中不住的祈禱着,祈禱着他們多多少少能出點錢,讓父親安靜的走吧,就這樣吧……

親戚們吵了好久好久,而我只是無神的坐在冰涼的父親身邊一動不動,我真的是無能爲力,心中除了不住的祈禱以外,什麼也做不了,我知道向神靈祈禱那是多麼的愚昧,可是我到底能怎麼辦呢?

或許是神靈終於聽到了我的祈禱,就像老天爺他瘋狂得執行了我那句愚蠢的玩笑一樣,至此他們不再爭吵了,他們說定了,但至於細節問題我卻毫不知情,畢竟我在他們眼中,只是個小孩子罷了,是沒有任何資格知道那一切的。

也可能正是因爲如此,現在我只需要靜靜的坐在父親身邊,這就足夠了,而且這也是我應該唯一必須做的事情而已。

……

可這會我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麼了,只是感到內心深處空得可怕,空到自己的思維哪怕有一絲絲的起伏,那都會感到猶如墜入地獄的折磨裡一般,我努力說服着自己,說服自己什麼也不要去想,真的什麼也不要去想,因爲那太痛苦了,太折磨人了……

而這轉眼就是下午,這會我看到很多父親他的朋友,就是東關木柴市場的那羣搬運工,他們幾乎所有的人都來了,他們送了很多花圈,送了很多錢!我認識他們,因爲父親剛坐監獄回來的那時候,我經常會去木柴市場找父親的,我是去騙父親的錢,說學校需要什麼什麼的,而當時父親或許知道我是在說謊,但他總會給我錢,而現在,這羣父親的朋友們,他們個個異常魁梧高大,個個肌肉發達,他們給父親上香,他們看着坐在父親身邊地上的我,他們爲此搖頭嘆息……

可我害怕看到這羣人的眼神,雖然那些眼神裡盡顯悲痛,那是對於父親這個存在的寬容與認可,可這些所有眼神裡卻沒有哪怕一絲一毫,那認可我這個存在的一點點的神色,我能無比清晰的感覺到,所以我害怕他們,害怕他們用那搖頭嘆息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想呆在父親身邊了,因爲目前的父親他什麼話也不會說,他不會在意別人是否看不起我,他不會起來反駁了,他再也不會告訴別人說,他兒子我原本很是聰明的,只是最近幾年不知道怎麼了,而他也正在管教中,是的,父親他再也不會向哪怕任何一位看不起我的人解釋任何了,現在的父親他,只是靜靜且冰涼得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而已,任由哪怕任何人用任何眼神看我,就是這樣的。

所以我起身,我要回母親的房間,我不知道爲什麼會想回去那裡,或許那裡是我最後的容身之處嗎?可二伯父又出現了,他又逼迫我去質問母親是否殺死我父親的事,我不想和二伯父他說話,所以我只是無神的點頭,答應着,因爲我覺得只有這樣,也唯有這樣,或許二伯父他纔會放過我吧?

我的確在無神中回到了母親的房間,兩個妹妹也無神的坐在牀邊,完全看不出來她們心裡在想些什麼,而母親也坐在牀上,眼神非常空洞的盯着玻璃窗戶外的那幾棵十幾年了,還依舊如碗口粗細的桐樹一般,身邊更是坐着我永紅姨,永紅姨是我舅婆的女兒,但我們這輩子幾乎都沒有見過幾次面,畢竟我不太喜歡我幾個舅舅還有我舅婆,但我聽我母親告訴過我,說我的名字卻是永紅姨給我起的。

可我現在在意的根本不是這些東西,我低頭看着母親,更是開始殘忍的傷害母親,我輕聲且不帶任何情緒的開口:“媽,我爸是你殺的吧?”

是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吧?但又不是,此刻愚蠢的自己明顯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的,這不僅僅是二伯父逼迫的那麼簡單,因爲愚蠢的自己也懷疑過這件事,而二伯父或許只是加重了我的疑心罷了,更是加快了我質問母親的時間罷了。

永紅姨滿臉驚訝的表情,就此看着我,兩個妹妹卻一動不動,或許她們兩個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吧?但也或許根本不是我想的這麼簡單的,只是母親卻突然哭了,再次流淚,滿臉都是委屈至極的神色,還有那我曾無數次經歷過的深深絕望,是的,我對絕望這種情緒很是敏感,而母親目前情緒也失控了,徹底徹底失控了……

母親在大哭中咆哮着,可並沒有衝着我說話,而是絕望的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她妹妹身上,也就是我永紅姨,母親大聲向我永紅姨哭訴着,說着看看我這是說的什麼話,更是在至極的絕望中努力的解釋着,說父親那是她的天,她怎麼會殺了父親呢?她是瘋了嗎?

接着母親又在哭泣中看着我,在失控的大哭下說着,她要帶我去醫院覈實情況,說醫院有死亡證明,更是向我重新哭泣中亦非常無助的,這就陳述了一遍父親死亡的整個過程,甚至還告訴我說,父親臨死前一夜還吃了很大一碗油潑棍棍面,更是向我訴說了幾件很是不普通的事。

母親說家裡的生雞蛋老是莫名其妙的少,她也曾質問過父親,但父親什麼也不說,所以母親她猜測父親的心臟可能很久之前就非常痛苦了,然後可能是喝生雞蛋意圖壓制那些痛苦,更是父親最近也變得開朗了,坐完監獄回來的父親,那是從來就沒有和村裡的任何一位鄰居說過哪怕任何的一句話,可是那天房子終於蓋好了一大半,父親前幾天下午,竟然去了郭全家的門口,與在郭全家門口閒聊的一羣鄰居們,還說過幾句話呢。

聽到這裡我才恍然大悟,我知道父親最大的心願了卻了?他最大的心願就是給這個他所至愛的家蓋磚頭房子,是的,父親經常會向我陳述他要蓋的房子是有多麼的氣派,甚至還說要給家裡裝電話,而現在的事實是,父親的心願或許只了卻了一半,難道?難道父親他只是爲了能給我們一個百年不塌的家嗎?而現在父親他做到了,雖然房子真的只是蓋了一大半,但那一大半也是再也不怕任何風雨的侵蝕了,它看上去是那麼的氣派,是那麼的結實……

可是我完全不能感同身受的體會到母親目前的絕望與失神,反正母親向我哭泣中解釋了很多很多很多,甚至最後都漠然低聲,只是嗚咽着,或許母親再也不知道該如何向我這個蠢貨要怎麼解釋了吧?現在母親她能做的,或許唯有那無盡嗚咽中的絕望了。

而我從始至終一言未發,只是低頭靜靜的聽着母親的絕望,或許我早就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已經愚蠢到什麼程度了吧?現在我多想對母親她說一句,我郭豹生而爲您的孩子,真的真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媽媽……

而母親卻嗚咽了很久很久,最終或許真的已經哭到沒有任何力氣了,所以在非常絕望的淚流滿面中坐在了牀上,眼神依舊空洞亦絕望得讓我感到窒息。

而這時永紅姨才長長嘆了口氣開口:“豹子,你胡說啥呢,以後不要再胡說了。”

我是非常清晰聽到了永紅姨的這句話的,可我只是輕聲嗯了一下,接着母親就突然起牀去了新房那裡,我不知道這會母親是去做什麼的,但不到一會她又回來了,讓我一起和她去給父親買棺材。

我能說什麼呢?難道我要說,我不想去嗎?而這可能嗎?所以我跟隨母親一起穿過很多親戚朋友們異樣眼神的盯看,這就出門坐在了,這我並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貨車上。

我不認識這位中年男司機,但司機卻是知道我和母親是去買棺材的,而我們禮泉只有一個地方有賣棺材的,那就是南堡村大街上,也就是快到新市場的附近,其實就和新市場隔了一條巷子與東西方向的大馬路而已。

而這在貨車開到中途,母親卻突然要求司機去別的地方,司機辯解着說,換路那就不是去買棺材的地方了,那樣是到不了南堡村大街上的,而母親的意志卻很是堅定,我也插嘴告訴母親說不必去醫院了,因爲我知道母親爲什麼要去醫院的,但是我早就知道那個所謂的事實真相了,我是絕對相信着母親她的。

二百二百九十八二百四十七一百四十五一百五十三四十八八十五八十七二百四十七一百零五八十十九三百零四二百二十一四十五一百四十一百七十九一百一十六六十四九十四二百三十九二百三十六二百一十八十一二百六十一二百五十六一百六十四一百五十七六十五三百一十六一百三十二二十八二百零四二百四十六二百零一一百六十七五十三二百六十一一百四十四二百三十一百八十四八十五十五七十五十四一百七十二五十六一百四十九七十八七十三二百零一三百零五十七五十七九十八一百一十二二百五十七七十七二十九九十八一百二十六四十一二百八十八二百一十八二百六十三二百八十八九十四一百九十八二百八十三五十三八十七十七二百七十八二百二十四二百五十八一百二十二一百一十七三百零五一百六十九一百八十四三百一百八十五二百二十八一百四十八九十五一百一十八二百三十八五十九二百七十八二百一十八十三一百八十三一百一十
二百二百九十八二百四十七一百四十五一百五十三四十八八十五八十七二百四十七一百零五八十十九三百零四二百二十一四十五一百四十一百七十九一百一十六六十四九十四二百三十九二百三十六二百一十八十一二百六十一二百五十六一百六十四一百五十七六十五三百一十六一百三十二二十八二百零四二百四十六二百零一一百六十七五十三二百六十一一百四十四二百三十一百八十四八十五十五七十五十四一百七十二五十六一百四十九七十八七十三二百零一三百零五十七五十七九十八一百一十二二百五十七七十七二十九九十八一百二十六四十一二百八十八二百一十八二百六十三二百八十八九十四一百九十八二百八十三五十三八十七十七二百七十八二百二十四二百五十八一百二十二一百一十七三百零五一百六十九一百八十四三百一百八十五二百二十八一百四十八九十五一百一十八二百三十八五十九二百七十八二百一十八十三一百八十三一百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