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蕭和阿燭消失在了南海,這個消息很快傳到大荒各處,很多人倒沒在意。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對他們感興趣,可心繫他們的人望向南邊,滿心惆悵,不知何時才能相逢,但現在只要他們活着就好,別的都不奢求。
一些畏懼他們的人異常興奮,比如南商軍隊,沒了夏蕭那塊絆腳石,他們就能放心的進攻大夏。但這場戰爭註定不長久,一國的侵略野心,在整個大荒的危機面前顯得微不足道,只是天時地利人和都沒佔據,還差些火候。
不少人打探着夏蕭和阿燭的下落,冒險者工會又趁機賺了一筆,然後極爲知趣的在兩日內收手,像整件事都未發生。可在世人都覺得夏蕭和阿燭真的已經消失,不知去向時,他們卻在另一個地方醒來。
這片世界極爲廣闊,這是夏蕭微微恢復意識後的第一感覺。可他眼前一片漆黑,他想睜開眼看看四周,卻始終做不到。在漫長的自我鬥爭裡,夏蕭意識到自己受了重傷,可五行空間都似消失,進不去也觸碰不得。
那種希望渺茫的感覺令夏蕭心頭有些着急,可偌大的精神之海里,迴盪着一道蒼老的男聲。此聲如獸吟,低沉且帶有無盡的威嚴,令夏蕭精神發顫,不敢杵逆,只能靜心聆聽並承認他說的話。可這道聲音在夏蕭腦海裡不斷和雀旦接近,即便他從未道明自己的身份,夏蕭也已確定。
“你背上的烙印只是一個標記,等你實力夠強,語尚言便會通過它將你吸食,化作她的力量,令其擺脫束縛。她現在被囚禁在月亮上,原因我無法告訴你,可她就在那,你多擡頭,多在夜晚裡看看,便能知道端倪。”
“你將我帶到了哪?”
夏蕭覺得自己不在深海,也沒有采用某個名詞稱呼這道帶有不屑語氣的主人。若是叫雀旦前輩,便太對不起胡不歸和虛雲,可若是出言不遜,說不定會死。夏蕭想知道自己的位置,因此小心翼翼。但雀旦沒有回答,他只是意味深長的說:
“你所信仰的靈契之祖飢腸轆轆,不想死就安心待在這,等你發現她,我會找你。”
“所以你將我帶到了哪?”
蒼老的聲音剛落,夏蕭便問出了聲,可還是晚了。它徹底消失的一瞬,這片世界寂靜的不像話,他在其中發問,卻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昏昏沉沉的感覺夏蕭經歷過很多次,大多都很壓抑,像被山壓住的大聖,只能眼巴巴望着外面的世界,眼前落下的一顆桃兒都夠不到,以往的瀟灑和神通都成了浮雲。可夏蕭現在被高掛在天上,那種滯空感令其隱隱作怕,因爲不知其下有多深,也不知自己何時會墜落下去。
這種感覺持續了很久,夏蕭一直緊咬牙關,默默忍受着。慢慢的,陷入混沌的五行空間一一離了薄霧,重新恢復色彩。其中的靈獸也都睜開眸子,它們的呼喚令夏蕭很快醒來,可他睜眼看到的,是極爲陌生的天空。
蒼穹一直以來都很遙遠,因此上天是世代人的夢,即便是修行者,也不能隨意升上這片世界,在其中游玩。可夏蕭當前眼中的蒼穹極近,雲彩觸手可及,他覺得自己不在蒼穹之下,而在其中。
這樣的世界令夏蕭想到天空之城,可那種夢幻般的存在,真的存在於大荒?其實那個電影夏蕭並沒看過,前世的他苦逼到沒有多餘的時間休息,睡前短暫的時間也看不得電影,常常下載一部片子要看一個星期,最後一天看時,早就忘了起初的劇情。夏蕭最後放棄,可那首曲子他很喜歡,純淨的像無法玷污之物。
一說到乾淨,夏蕭便想到阿燭的眼睛,那對眸子不像人間所有,連廖無人煙之地的清泉都無法與其比擬。夏蕭的手情不自禁的往四處探,沉重的眼皮眨動着,看向四處,尋找起阿燭的身影。
夏蕭坐起,確定這個空頂之屋只有自己一人。他躺在一張大牀上,一旁擺着幾個大衣櫃,看起來十分普通,沒什麼特別,正如尋常百姓家。就是這房子的設計有些奇怪,頭頂既然有個比窗還大的洞,下雨時怎麼辦?
很快,夏蕭察覺到原因,逐漸明白這裡是哪。這樣的房屋只有一個國家擁有,不是因爲那個國家的人奇怪,房頂也不是故意打破,而是因爲這個國家淋不到雨,他們在雨水之上,在天中。
看着門簾上的烈陽、蒼穹和彩霞的鮮豔圖騰,夏蕭沒想到自己既然被送到了這,那個由雀旦控制的漩渦果真不簡單。
看了眼身上的極多繃帶,其上滲出的血令夏蕭心情極爲複雜,他一邊回想着進入漩渦後的事,一邊裹上簡單的衣物,穿鞋時放棄尋找記憶,開始蒐集所有關於雲國的信息。
大荒共有七大國,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可世人又常說六國,因爲雲國在悄無聲息間離了地面,來到重重雲層上。雖說神奇,很多人好奇,卻不願承認,哪有舉國昇天的事?太過荒唐,興許又是什麼騙人的話,詛咒也有可能。
因爲不知具體時間,大荒曾有一段日子滿是雲國的傳聞,冒險者工會也着手調查過此事,雖說確定他們去了天上,可究竟爲何離開地面,爲何一直閉關鎖國卻依舊無從得知。夏蕭在學院裡聽說過雲國,因爲所有國家裡,只有那個國度一個人都沒進學院。
Www◆TTKΛN◆C〇 在凡是生靈之物都有可能進來修行的學院,一個國度一個人都沒有顯然不正常,就算那裡的人天資不好,學院也會抽取異常努力之人。
母星龍曾爲夏蕭解惑,這個不算大國,也不與外國交往的國家有着自己的信仰。雖說夏蕭不懂,也不知那些圖騰代表着怎樣的神靈,可但凡是信仰,都能令人改變,走上一條不同於常人的路。
夏蕭正欲走出去,門簾卻提前被掀開。一個體型修長的男子走了進來,消瘦的臉上帶有不少煩悶的情緒。自己家都吃不飽飯,還救了兩個人,真是要命。
這等情緒被夏蕭觀察到,他還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有微弱的元氣波動,可這種身穿麻衣的裝束,真像常年封鎖的雲國人。
夏蕭與男人對視,時間不長,不過幾秒,便令後者內心畏懼。這樣鋒利的眼神,似一把隨時會砍出的刀,將其碎屍萬段,鮮血都不留一滴。男人匆忙躲閃目光時,夏蕭微微鞠躬,禮貌道:
“多謝相救。”
男人原本有自己想說的話,他早就組織好了語言,他救夏蕭二人,不求什麼回報,醒了趕緊走就好,別拖累自己。可現在卻說不出來,他們那般樣子,不知是哪的人,傷勢也重,估計暫時走不了,只能默默道:
“來吃飯吧。”
夏蕭聽到心碎的聲音,鮮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打,看來這個男人的家裡也不富裕。實際上,男人的情況比夏蕭想得還慘,那是極端的窮困潦倒。夏蕭跟着他走了出去,門簾之外的世界,令其認知比往前再多一些,眼前當即一亮。
這是一片純淨的雲上世界,極爲明亮,四周皆處在溫暖的色調裡。若不是男人有着一張愁苦臉,且人煙稀少,極爲冷清,夏蕭還真以爲這裡是天國。現在看來,這裡確實是雲國沒錯,只是這裡的人似乎也沒世人想象的那麼無憂無慮。
在陸地時,夏蕭尚未見過這麼厚這麼多的雲。原來房中地上的不是地毯,而是雲,當真神奇。夏蕭環視一週,這裡的房屋也成畦,十分整齊。可一些房子顯然被毀壞過,修修補補,像窮苦人家的破棉襖。還有一些房子,直接成了廢墟。
“雲上是如何建造房屋的?”
夏蕭有些好奇,便問了出來,這裡的雲和他平時飛上天空碰到的雲有些不同。後者極爲飄渺,即便身在其中,也只是像身處霧裡,但此時腳下的雲極爲厚實,與陸地無異,房屋邊的樹,更是挺拔,似紮根極深。
夏蕭幻想着所有可能,男人冷冰冰的回答:
“整個雲國都在結界裡,腳下的雲是假的。”
符陣可以再造一世界,自然也能製造結界,可夏蕭絲毫察覺不到,可想雲國並非世人想得那麼弱小,也並非怕入侵才封鎖自身。對雲國的好奇,夏蕭遠不止此,雀旦將自己送到這,除了這裡與世隔絕,想必就是爲了離月亮更近一些。
夏蕭擡頭,現在已能見着月亮,但想徹底看清,還得等到深夜。
男人掀開門簾,請夏蕭進來,可他擡着頭,一瞬僵住,誰能把靈契之祖囚禁在月亮上,還令其力量盡失?靈契之祖是大荒公認的最強者,但她面臨的東西,似乎將其當成螻蟻對待。
夏蕭怎麼也想不通,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荒之外,肯定還有更強的存在。阿燭那條來自星空的小獨角鯨便是最好的證明。一想到她,阿燭便迅速從門簾裡竄了出來,小手捏成拳頭,在其視野裡一瞬放大,落在他的額頭上。
“疼!”
夏蕭眼裡含着淚花,捂着額頭看縮了縮的阿燭,沒好氣的罵道:
“謀殺親夫啊?”
“你都不關心我,也不問我怎麼樣了!”
“你咋知道我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