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鄧世傑拎着行禮離開了小鏡湖。楊子清沒去送他,甚至連房門都沒走出一步,臨別的時候,鄧世傑親自去敲了她的房門。
她只說了一句,按時吃藥。房中再無任何聲音傳出。
鄧世傑知道她的性格,沒再敲門,隔着房門拜了幾拜,把連夜做好的點心,吃食放在門外。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他走了很久,楊子清打開房門。
門外,擺放着三個裝的滿滿的食盒。
每個食盒內都放着她愛吃的甜心,小吃,每一樣都精緻無比,香氣撲鼻。
楊子清捻起一塊杏仁糕,狠狠罵道,“笨小子,做這麼多,一晚上都沒睡吧。”才罵了一句,眼淚就止不住掉了下來。
一邊罵一邊把糕點塞進嘴裡。香甜的糕點融化在嘴中,鹹澀卻漸漸盈滿了心頭。
抹了把眼淚,楊子清低頭出了回神,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匆匆回屋拿了樣東西,喚來小鏡湖中伺候她的下人,吩咐了幾句,一臉蕭瑟的回屋去了。
這些天和鄧世傑的相處,不知不覺,喚醒了她母性的心裡,她幾乎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心中萬般牽扯惦記,偏偏又不能隨他離去。
只能把那樣東西送給他了,不知過這麼多年後,那個東西是否還像以前那樣有分量,能幫到他。
……
鄧世傑乘船離開小鏡湖,又去昭南殿和彭格碰頭,和郭氏族人寒暄客氣幾句後,拎着各自的行禮走出這座輝煌之極的府邸。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看到郭瑤。
兩人心中都有些黯然。
自從那日從佛堂回來後,郭瑤就忽然消失不見了,小青閣上,她的房門緊閉,不知去了哪裡。
彭格追問過幾次,郭天卿總是含糊帶過,一句話不肯多說。
無奈之餘,他只得苦練郭天卿傳給他的道術,希望自己能早一點修煉有成,邁入通靈師的行列。這樣,也許,自己的機會會大一些,也許,仍舊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可除了拼命修煉,他還能做些什麼?
相比彭格的酸楚,鄧世傑反而平靜多了。
幾乎看不出任何傷心的樣子。只是眸光卻變得更加沉湛,內斂。
通過這半個月的修習內功,他已經成功的把身上的佛力轉換成了內力,體內氣息源源不斷,精氣神都得到了極大的鍛鍊。
隱隱有了內家高手的風範。
楊子清填鴨式的傾囊相授,除了醫術,他幾乎學會了她所有的武功招式。
只是在融會貫通上還有待加強。
現在的鄧世傑和初來忘川時空有一身外功的他截然不同了。
明眼人一眼變能看出他的不凡之處。
他的腳步極輕,即使不運輕功,走路也和一陣風一樣,不帶動一絲聲響,而他的身形又像磐石般堅固。
這明顯就是內功和外功徹底融會後的效果。在場送行的人都是有眼力的,兩人的變化皆被看在眼中。尤其是鄧世傑的變化,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
以他現在的身手,恐怕嫌少有通靈師能制住他了。
不僅郭長亭詫異,就連郭天卿也有些側目。這小子簡直就是個天才,他來到忘川后前後不足一月,竟然發生了本質的改變。
這樣一個奇才偏偏沒有道術修煉的慧根,哎,太可惜了。
郭天卿心中嘆了無數口氣,哪怕他有十分之一彭格的天賦也好啊。
他就不用如此糾結了。
兩人告辭離開昭南殿,在谷中弟子的引領下一路西行,很快便來到昔日那片崢嶸糾錯的巖壁林。
不遠處佛堂內,佛音嫋嫋,木魚聲遠遠飄來,說不出的祥和,也說不出的清冷。
兩人遠遠望着佛堂眺望很久,多希望郭瑤能從佛堂中走出,告訴他們,她和他們一起回去。只可惜,看了很久。沒有任何人從佛堂內走出。
送行的弟子連聲催促,兩人無奈,只得跟隨他們穿過巖壁林,向着出口走去。
當日坍塌的地方已被木樁圈了起來。
遠遠看到那個漆黑的低下洞穴入口,彭格和鄧世傑感觸頗深。
兩人不自覺都想起另一個女人。
郭瑤說,她叫方萍。
是個普通人。
一個普通人如何在受了那麼重的外傷之後,渺無聲息的消失不見,一點痕跡都留不下。
她究竟是什麼人?來到忘川的目的又是什麼?她現在到底在哪呢?
兩人都懷疑過她的身份,覺得她很像彭格的宿敵,可郭瑤說過,她不是吸血鬼,她有心跳,也會流血。
她到底是誰?
雖然兩個人什麼都猜測不到,但心中隱隱都騰起一個念頭,他們還會再見到那個叫方萍的女子的。
絕對會。
……
穿過漆黑迷霧的入口,再次看到巍峨聳立的雪山,兩人都有些恍若隔世。
谷中派出兩個精英弟子,在他們的護送和千里神行符的加持下,兩人輕鬆飛躍了整個雪山。
茫茫雪嶺,一望無垠,天地似乎都變成了銀白色。
通透皎潔的像個大盒子。
四十分鐘後,他們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就是普通人的居住的所在,現在天還沒大亮,空氣清冷異常,幾乎看不到人。
兩個弟子指明的方向,告辭回谷。
茫茫大地上,似乎就只剩下了鄧世傑和彭格兩個人。
來時三人有說有笑同行,回去時卻只剩下他們兩個。
該怎麼和其他同事交代,怎麼像谷局長覆命呢。
兩人一言不發的走在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
積雪很厚,風吹在臉上,像刀鋒貼面。微微有些痛。兩人越走越慢,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兒。可誰也不願意先開口。
誰也不願意提起郭瑤。
天漸漸亮了,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東北人穿着厚厚的大氅,戴着皮帽子,圍着厚圍巾出門。臉上紅撲撲的,看起來很有朝氣。
隨便尋了個人,問清了路,兩人向着五里外的車站走去。
那裡,是大巴車經過的地方,每個半小時就有一輛。坐上車,他們很快就能到達市中心,然後,乘火車,離開長白山脈。
兩人趕到車站的時候,一輛車剛好停在哪兒。
兩人心有靈犀似的,同時放慢了腳步。車遠遠開走了。
心裡鬆了口氣,站在站臺上,繼續等。
不到半小時,又一輛車開來。司機熱情的招呼等車的人,大家按順序上車,彭格和鄧世傑站在原地,對視了一眼。拎起行禮。
兩人不約而同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空蕩蕩的,一個人影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