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三百年前乾的那檔子事,如果讓他們發現你又出現了,保管扒了你的皮,然後拎回去嚴刑逼供。”一個穿着白色衣衫,長得很漂亮的小女孩坐在一棵梧桐樹上蕩着腿,衝靠在樹下石頭上假寐的人撇撇嘴。
“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外面那羣人了。”臨央緩緩睜開眼睛。
“你又罵我!”小女孩從樹上跳下來,輕盈的落在地上,看着地面上越來越少的植物,感覺一陣糟心:“以前你不在,好歹還有它們陪我,可現在你要走了,它們也快消失了。”
小女孩又蹭回臨央身邊挨着她坐下:“不走不行嗎?我們和他們就呆在這裡,反正過去那麼多年也是這麼過來的啊。”
“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去看看嗎?”
“不想了。”從三百年前再見到你的時候就不想了,但是後面的一句終究沒有說出口。
“可他們不該在這裡。”臨央環視了一圈四周的山壁。
小女孩低下了頭,有些頹喪:“你的命明明就是我的,爲什麼我偏偏沒辦法做主。”
“因爲你沒有在外面長大,活的到底太傻了些。”臨央站起了身,舒展了一下身體。
“我把你的命拿回來也沒用啊,反而還少了一個逗樂的趣兒。”小女孩也跟着站了起來。
臨央低頭看了看纔到自己腰間的小女孩,很奇怪:“你爲什麼只變作這個樣子?”
小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臉:“你雖比小時候又漂亮了許多,但是我還是喜歡小時候的你。”小女孩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你方纔睡覺是不是心口又痛了?”
“我喊疼了?”臨央擡手撫上只剩下些微痛意的心口。
“我是看見那面山壁似乎又有些異動,猜想着估計又得折騰你,你喊疼?你從小到大我就沒聽你喊過疼。”小女孩又想起了什麼,看着臨央的眼睛,有些擔心:“怕是以後會有問題。”
臨央將手移到眼睛上,笑道:“那看來我還得快點出去呢。”
心口突然一陣劇痛,臨央眯了眯眼,擡步往那面正在震動的山壁走去,小女孩把這些看在了眼裡,嘆了一口氣,也不知自己這幅模樣像極了故作老成的小鬼頭,又躍上剛剛坐的樹枝,遠遠的看着臨央走到一面山壁前。
“當初讓我活下來,不就是存着讓我繼續封印這山的念頭嗎?我現在只不過想換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對誰都是解脫。”山壁震動的更加厲害。
臨央努力忽略心口愈發加重的痛楚:“你們可以大義,可以犧牲,可以忍受冤屈,可你有沒有問過這山中的其他靈魄是否甘心!”
山壁似乎稍稍鎮定了一些,片刻卻又瘋狂的震動起來,小石子簌簌的往下落。
“有些事情總要有些公道。”她轉過身去,一字一句的說道,一如三百年前她剛剛在山中醒來說這句話時的語氣一般堅定。
接近整座仙府,就能聞到那淡淡的酒香,再加上過於安靜的氛圍,使人接近這個地方彷彿都會有絲絲醉意。
‘叩叩叩’敲門聲打破了安靜,許久,緊閉的大門才‘吱呀’一聲。在一個身影進去後,又緩慢的合上,繼續沉默,彷彿從來沒有開過,這三百年間新飛昇的仙人若不是聞到這酒香,都不會相信這裡就曾是仙界最不缺熱鬧的今朝宮。
“神女前來可有何貴幹?”清若將手中的酒壺湊到鼻子下聞了聞,隨後又不知第多少次皺起了眉頭,怎麼還是不對?
“來看看你。”傾泠已經習慣清若這三百年間對她不冷不熱的態度。
“神女有事直說便是。”清若懶懶的往椅子上一坐,說話語氣卻是挑不出來毛病。
“我前不久遇到了一個人,法力詭異的厲害,和三百年前的……”傾泠頓了頓,“和她極爲相似。”
清若將手中的酒壺往桌上一放,不大的聲音卻傳達出主人此刻的心情並不是太好:“神界想查一個可疑的人似乎還不用仙界一個無用的仙人幫忙。”
“我只是找不到誰來陪我說說故人,所以纔來你這裡,那個人我並不想查,這三百年是我過得最累的時光,我有時候甚至都開始相信她的那番話了。”傾泠自嘲的笑了笑,卻又搖了搖頭,“連我都瘋了不成?”
清若沒有說話。
“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以後若是……若是遇到她,替我說聲對不起,雖然我至今仍不相信她的話。”傾泠向門外走去。
“她如果沒死,如果出現了……神界準備怎麼做?”清若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傾泠身形一頓,沒有回答,步子比來時堅定了許多。
傾泠走後,清若閉上了眼,這三百年誰又何嘗不累?
三百年間,這條路不知走了多少遍,傾泠靜靜地停在一座山的上方,始終無法太過於接近,這裡的封印很強,一個人無法完成,但是多人合力卻又容易遭到反噬,進入魔障,從而讓自己也被壓在封印下,所以自己的未婚夫,戰神邢烈纔會和諸多神人再也沒有回來,成爲神界不可提的英雄,可是傾泠的腦海裡始終出現小汐嘲諷似的對她說:“你心裡在懷疑。”
傾泠站了不知多久才離開。
“那人又來了。”小女孩衝臨央撇撇嘴,“她不煩嗎?”
“她總要找個地方寄託哀思。”臨央說完這句話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你爲什麼每次提到她都會笑啊?很邪門啊。”
“你說她這三百年是相信我的話了還是沒相信呢?”臨央想起最後傾泠看瘋子一樣看自己的眼神眯了眯眼睛,心情似乎還不錯。
“你這樣讓我覺得比他們還討厭。”小女孩良久說了這麼一句。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整座山谷都沉寂了下來,偶爾能聽到有低低的說話聲,似乎在咒怨着何人。
人界。
“師叔!!!”一道尖利的嗓音劃破長空,柯燃痛苦的捂上了耳朵。
“師叔!師叔!我還以爲你出事了呢!你要出事了我怎麼向師叔祖交代?”一個穿着青色衣衫的女子快步跑到柯燃面前彷彿劫後餘生般的說話。
柯燃覺得自己每天被這麼唸叨竟然平安活到現在,可能是自己這輩子最大的能耐了。
“你師兄呢?”柯燃實在沒有力氣再去同這個師侄計較了,應付剛纔那幾只妖已經耗費了自己不少精力。
“師叔。”這時同樣身着一身青衫的男子走來,對柯燃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
柯燃往他身後看去,果然看見了一個女子,這瑾**日裡對自己雖不像山中其他後輩般無禮,但是行禮卻終究不會太規範,除非是有外人在,這傢伙重視雲回山的名聲十分厲害,自然不會給別人嚼舌根的機會。
“師叔?”女子走近柯燃,笑意盈盈:“那想來應該是位仙君,不知如何稱呼?小女子名爲花魅。”
花魅通身的紅衫,連頭髮也是用一根火紅簪子裝飾,臉面也是十分豔麗,倒稱得起這個名字。
“我不過一介散仙罷了,不知花魅姑娘爲什麼會來到此處?”關鍵時刻,柯燃這清秀的臉加上這不知從哪裡練就的裝模作樣的仙風道骨氣質也是能哄人一二的。
“迷路。”藉口敷衍的不得了。
“那就此別過。”柯燃朝花魅一拱手,衝自家的兩個師侄道:“下山。”
“三位下山?那便帶我一程吧。”花魅又湊了上來。
柯燃心下警惕,衝瑾遠使了個眼色,口中卻道:“我們三人實在是有些事情需要快點離開,這樣,不如我將這指路的……”
“雲回山的弟子不是向來救人於危難之中?莫不是看我現下還沒有被妖怪迫害,情況不夠緊急,所以纔不願意與我同行?”花魅一句話就拒絕了柯燃手中指路的法器。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雲回山弟子?”瑾鈺半天終於說了一句話,從她見到花魅同自家師兄回來就開始不高興,自己生了一場氣。
“這個山頭以前人口衆多,後來卻來了妖怪,禍害的民不聊生,這個時候不拿錢光辦事的除妖人除了雲回山的諸位還有誰願意來解決這個麻煩?”花魅一番話不知是誇是貶。
“修仙除妖的仙山可不光我們雲回山,你怎麼就能確定……我的玉佩!”瑾鈺看見花魅手上眼熟的玉佩下意識就去摸自己腰間。
“既然如此,姑娘請吧。”
柯燃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就知道一提雲回山,這瑾遠就肯定會答應。
“多謝這位小哥,到底是雲回山弟子。”花魅像一個長者般慈祥的拍了拍瑾遠,那架勢看的柯燃和瑾鈺一陣惡寒,偏偏瑾遠看起來很受用,這雲回山的老頭造了多大孽,把一個大好青年禍害成這個樣,柯燃心裡爲瑾遠很是惋惜。
仙界。
一個身着黑衣的人靜立在一棵梧桐樹旁,良久,將一片葉子埋在樹根處,一句話都沒有便離開了,只剩下梧桐樹抖動着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