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薩沒有動,看着兩個聖堂武士靜靜地聽這窗外和走廊上的響動。相比貿然地闖出去,稍微地喘息一下似乎更好。他輕輕碰了碰手上的護腕,身體立刻就被一團綠色的光芒籠罩了。
護腕是他在桑德菲斯山脈的時候從一羣冒險者的殘骸上撿到的,當時他只是從上面的魔法波動判斷出這東西的非凡價值,但是直到問過塞德洛斯後,他才知道這赫然是一件頂級的魔法物品。護腕上面用包括魔玉在內的高級魔法物品排列着精妙之極的魔法陣,可以儲存上兩個魔法在需要的時候即時施放出來。雖然因爲難以操控的原因一般來說不能夠儲存攻擊性的魔法,輔助性或是治療魔法都還是可以的。
不過阿薩一直沒使用過這東西,一是因爲他向來不習慣使用這些魔法物品,二是因爲他實在不知道灌輸什麼魔法纔好。整個歐福就只有他和塞德洛斯兩人會使用魔法,而兩人在治療和輔助上的造詣都不深,所以這次在圖拉利昂森林他就順便請羅伊德長老儲存了兩個自然魔法中的恢復術。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實在是英明無比。自然魔法在恢復肉體創傷上的效果比之白魔法更有過之,特別是這兩個魔法是羅伊德長老手持世界樹之葉使用的。生生不息的魔法力從護腕中發出頃刻間就已經蔓延到全身。胸口的斷骨慢慢地癒合了,被自己一拳打得幾乎斷掉的手臂雖然無法完全恢復,但是剜心地刺痛已經大有緩解。至少再不會妨礙身體的動作。
阿薩還是沒有動。這兩個老邁的聖堂武士確實都不會是他的對手,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很輕鬆地從兩人的環伺下突圍而出。這種在戰場上打了一輩子滾的老手即便戰鬥力差點。但是經驗和判斷彌補上的差距絕對是最難纏地對手。他不慌,房間中的魔法荊棘還在不斷地生長,根據三人所站的位置和荊棘生長的趨勢,幾乎再有兩三秒種兩個聖堂武士就會先被這些荊棘接觸到。無論這兩人是退讓還是揮劍砍劈,那就是他的機會。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幾乎要將整個房間都佔滿的荊棘羣迅速地枯萎,以幾乎和出現一樣飛快的速度消失,隨即把原本遮擋住的門口露了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門久已經站滿了牧師,十多位牧師聯手使用的淨化術活生生地把這些魔法荊棘驅散了。
窗外的喧鬧聲也越來越大了,已經可以聽見結列陣勢地整齊步伐與風雨雷電混雜在一起。這兩個老聖堂武士的經驗和判斷確實老道之極,而這些教堂地守衛們的素質確實非凡,這麼快就在窗外擺好了陣勢。這房間和樓道間的空間太小,聚集在這裡的都是高手,而齊聚在窗外下方的守衛雖然身手不算一流,但是隻聽聲音就知道人數不下百名。如果膽敢直接往下跳。那和直接朝刀劍是撞沒什麼區別。
塔麗絲就在門口這些牧師的前面,精鋼長劍已經在手。身上的光輝戰甲早以包裹在天之佑的白色光芒中,那雙原本英氣無比的鳳眼看向阿薩已經滿是血絲,臉上肌肉的扭曲讓她看起來居然有些顯得猙獰。無疑她已經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歸罪在了阿薩身上。不只是他,其實所有人地目光都恨不得只用眼神就把阿薩身上的肉咬下一塊來。
只是這樣的眼神並不怕人,怕人的是擁有這樣的眼神卻還可以保持至少是行動上地鎮定和協調,沒有絲毫的衝動,一切都採用最合理方式把包圍圈一步一步地縮小。
這一切無疑就是兩個老聖堂武士的安排和指揮,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甚至沒有朝地上艾斯卻爾的屍身再看上一眼,所有的精神都已集中顧阿薩身上。因爲他們都明白自己面對的這是什麼樣的對手。
阿薩暗自苦笑了一下。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帶上面具。只是憑着他那張所有人都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的臉,凡是看到的人無不震驚,害怕,由此也無不戒備萬分,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阿薩看門外的十多個牧師只覺得頭痛。他們即便只有一半會使用光箭術菱鏡之光這類的攻擊法術,或者說只要有一個能使用麻痹術,就算是需要吟唱半天禱文做出半天手勢才能用上一個,都足可以讓兩個老聖堂武士毫無懸念地抓住自己了。而且自己的並不算精深的死靈魔法無論用什麼方式使用出來,這些早有戒備的牧師的淨化和破魔法術立刻就會像兜頭的冰水一樣澆過來。
既然能在埃拉西亞最大的聖彼得大教堂擔任神職,這些牧師的水準絕不會差。而且埃拉西亞的牧師的戰鬥經驗堪稱信教國之首,這些無不是在戰場上打滾出來的白魔法師,說不定綜合戰力還在圖拉利昂森林遇到的那個紅衣主教之上。沒有塞德洛斯那麼高超的施法藝術,和這麼多牧師進行正面的魔法角力阿薩自己都知道是毫無希望。
何況還有塔麗絲。阿薩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她一人,現在身上有傷又是空手的自己應付起來肯定都會頗爲吃力,刀就在不遠處的艾斯卻爾的屍體上,但是他不敢去撿,周圍的人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和空閒。
牧師們吟唱開始了,不斷地有輔助的白魔法光芒在兩個聖堂武士和塔麗絲的身上亮起。
阿薩知道不能再等。如果一旦讓這些牧師把準備的魔法都放完,接下來絕對就是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排山倒海的攻擊。
現在必須動。但是要怎麼動?往哪裡動?周圍虎視眈眈的這些人會讓他動麼?但是如果他再不動,等到對方先動,他再想動就遲了。
窗外同時又是一個驚雷炸響。在場的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地隔膜在抽搐。皮膚在震動,連心神都被這一個聲音搖曳得飄搖不穩。不過不是雷聲,而是和雷聲一同起起的阿薩的吼聲。
“好,是你們逼我的。去死吧。”
白色的鬥氣光芒和黑色的魔法波動如同怒濤般從阿薩的身體周圍狂涌而出,頃刻間就瀰漫滿了這房中的每一寸空間。
塔麗絲,兩個聖堂武士,門外的牧師們。每個人的眼神都在收縮,無論是這目光可見的鬥氣還是這居然可以外溢出身體的魔法波動,那都是隻有萬中之一的頂尖戰士或者是大魔法師才能達到的境界。而現在這個看起來只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居然能夠發出這樣的聲勢。
不只是聲勢,更重要的還有氣勢。所有人裸露在外地皮膚都不自覺地起了雞皮疙瘩,這是殺氣,而且是野獸般的殺氣,狂暴到有殺就殺,以殺止殺地殺氣。
最重要的還有,所有人從看到這人的第一已經被震撼。艾斯卻爾大人已經身首異處,在這本應該讓他們瘋掉的噩耗中他們居然沒有慌亂。有些是因爲他們的精神修爲和戰鬥素養,最重要的卻還是他們的精神早已經被面前的這個人所奪,這是刺殺過羅尼斯主教和姆拉克公爵的大陸最大的通緝犯。最富威名地暗殺者,最惡毒的刺客,黑暗中惡魔般的傳奇。
所以當他們再看到這無比的氣勢和聲勢的時候心神瞬間就繃緊到了極限,如同面對一座即將暴發的火山,即將撲面而來颶風海嘯。
“大家小心,這傢伙要拼命。”塔麗絲大喊一聲,手上地神聖守護盾已然開啓。一個神殿騎士在面對敵人的時候居然還沒有動手就先開啓了這本應是保命的最後手段,這絕對是前所未有。
兩名聖堂武士身體微微後躬,橫劍在前。吟唱聲依然不斷,牧師們的各種防護魔法瞬間就已在各人的身體上亮起,還有兩三個牧師合力準備起一個破魔法術。從這些牧師在這個時候居然毫不慌亂還舉止有度。就看得出戰鬥經驗和心理素養的非凡。
阿薩舉起了拳頭,上面鬥氣的光芒閃耀。每個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這個拳頭上。他猛然一拳擊出。
拳沒有擊向任何人,而是擊向了自己腳下的地面,或者說地板。一聲沉悶之極的響聲,阿薩腳下的地板粉碎。他的人也落了下去。
地板是最結實的上好楠木經過了特殊處理後建造的,除了重量以外堅硬強韌和岩石沒有差別,但是這一拳下去這些地板就像脆餅乾一樣地碎掉了,而且只是碎了阿薩腳下的那一小塊而已,其它地方沒有絲毫裂紋,房間中其它人甚至連震動都沒有感覺到。
塔麗絲和門外的牧師們都怔了,他們一時間還無法理解這本應該是驚天動地的反撲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直到下一瞬間他們才醒悟過來這是什麼回事。
兩個聖堂武士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他們只是呆了短短一瞬,幾乎在同一時間裡就一起撲向了那個破裂的洞口。但是就在他們剛剛撲到的那個時候,墨綠色的火球從破洞中猛然射入。濃重的屍臭瞬間就瀰漫進了每個人的鼻端。
“小心。”塔麗絲的聲音在驚恐下變成了和普通女子一樣的尖叫。她記得很清楚,在圖拉利昂森林中這樣一個火球是如何差點讓他們全軍覆沒的。
火球的速度並算非常地快,兩名老聖堂武士的反應和身手依然像年輕人一樣敏捷,沒有撞在這顆詭異的火球上。而且似乎還用不着神殿騎士的提醒,這兩人剛看到這顆詭異火球的同時就像兩隻受了驚的兔子一樣從窗戶竄了出去。
這個火球明顯比在圖拉利昂的時候小得多了,其中的魔法力也遠沒有那樣濃厚黏稠,火球繼續朝上飛撞上天花板後炸開了。爆炸並不猛烈,但是含有劇毒的腐蝕性火焰依然是鋪天蓋地地朝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撒去。
剛纔幾個牧師所準備的破魔法術也在火球爆炸的同時施放了出去,白色的聖光如同熱水潑在冰雪上一樣把剛爆炸出的藍綠色火焰消除了大半,雖然餘下的火焰依然是殺傷力巨大的,但是塔麗絲正好站在門口,撐在手中的神聖護盾把自己和身後的牧師們都遮擋住了。
剩下的藍綠色火焰燒灼在房間的其它地方,如同燒紅了的鐵汁澆在冰塊上一樣發出哧哧的聲音和藍綠色的霧氣,連地上艾斯卻爾主教的屍體都在火焰中都融成了一團不成形狀的殘渣。
牧師們的淨化術朝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就幾乎朽了的房間裡不停地施放。塔麗絲收起了神聖守護盾朝地板上的破洞中跳了下去,但是下面早已經沒有了人影。
大教堂的鐘樓開始鳴鐘了。響亮而倉皇鐘聲在風雨中傳遍了整個王城。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歪歪斜斜地衝出了大教堂的門口一跤摔倒在雨地裡,然後立刻勉力站了起來,在風雨中歪歪扭扭但是又飛快地跑了出去。
鐘聲在身後響起,阿薩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確實是跑出了大教堂的,他只能儘量地按着估計的方向朝遠離大教堂的方向跑去。他已經沒空思考路線和怎麼逃跑的問題了,所有的思維最多也只能維持着自己不朝牆上撞過去而已。他現在感覺自己比一隻瞎了眼的蒼蠅好不到哪裡去。
用冥想術一口氣把原本並不那麼充沛的鬥氣和魔力全部逼發出來,氣勢固然是驚人了,但是同時身體也吃不消。他好不容易纔一拳擊穿地板,然後朝上補上了一顆火球,這就已經幾乎把所有的鬥氣和魔力都消耗乾淨了。
艾斯卻爾的房間之下剛好就是大教堂的一間偏廳,教堂中幾乎所有人的人都已經集中在了樓上和教堂背後的窗下,這正面反而一個人也不見,阿薩扔出火球之後立刻轉身就朝教堂門口跑去。
就在剛剛跑出大教堂門口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裡有東西爆炸了,所有的意識也被這個爆炸震成了一片迷茫。他最後一點清楚的意識知道,這是艾斯卻爾留在他腦子裡的魔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