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孫上人,在昔年明都老人死後,來峨嵋弔喪,便一去不歸,令得長白派從此式微,這件事,也一直是武林之中的一件謎。
直到呂麟在墨礁島上,得睹天孫上人的遺字,方知這一代異人,已和斑龍仙婆在墨礁島上,鬥了個兩敗俱傷,一齊死去。這一個謎才被揭了開來。
可是,謎雖被揭開,對於尋找火羽箭的下落,卻並無幫助。
因爲鐵神翁將火羽箭給了天孫上人,火羽箭現在何處,。自然只有天孫上人知道,可是天孫上人,卻早已死去!
如果說,火羽箭是在長白派手中的話,則長白派弟子,有此異寶,也不致於武功低落到連關外馬賊也打不過,被馬賊逐出了長白山了。
火羽箭既不在長白派手中,那麼,又是在什麼地方呢?
唯一的可能,便是天孫上人,隨身攜帶,帶到了墨礁島上。
可是,呂麟在墨礁島上,一住叄年,實是沒有理由,不發現火羽箭的?
譚月華的心中,一陣一陣地發涼,她實是感到了絕望!
本來,要尋找火羽箭,已然是極其渺茫的一件事,但終算知道了火羽箭落在魔龍赫熹的手中,但是卻偏偏,又作了赫夫人的陪葬物。
而且,在赫夫人的墓穴之中,還找不到火羽箭,烈火祖師,好不容易,藉着一塊麻巾,認出那是鐵神易的物事,斷了的線索,便算是續上了,但鐵神翁的下落,又只有譚月華一人知道。
譚月華將這個密,講給了呂麟聽,呂麟又未曾見到鐵神翁,便身落人手。
幸而譚月華因一念之得,在鐵神翁臨死之際,趕到他的面前,得知了火羽箭的下落。
但是,火羽箭卻是給了天孫上人,所有的線索,到此又斷了!
再要找到那七枝火羽箭,只怕比登天還難!
譚月華想了好一會,才黯然地離開了當地,向峨嵋山外走去。
一路上,她仍然在想,天孫上人得了火羽箭之後可能作什麼用途,但是卻不得要領。
她出了峨嵋山,已然是第二天晌午時分,這才陡地想起呂麟來。
呂麟未曾去見鐵神翁,所遭遇到的意外,極可能是遇上了苗疆七魔中的紅綠兩魔!譚月華想到此處,便急急向前趕路。
出了娥嵋山之後,便碰到一撥武林中人,乃是想到青雲嶺去的。
譚月華並沒有與他們動手,只是向他們問了幾句,便已然獲悉,紅魔厲空,綠魔楊賽環兩人,捉住了呂麟,將呂麟釘在木板之上,解往至尊宮,作爲向六指琴魔進見之禮一事!
譚月華當時,便自憂心如焚,立即向前趕去。
可是,她和紅,綠兩魔,相差叄日的路程,自然追趕不上!
卻說呂麟,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暮色越來越濃,終於,天色漸慚地黑了下來。那麻痹之感,也已然來到了腹際。
呂麟眼睜睜地望着天上繁星,心中泛上了一片茫然之感。
這時候,他已然不知道什麼叫悲傷,而且是陣陣地悵惘。
因爲,他一個人躺在地上,已然將近叄個時辰了,四周圍一直靜到了極點。
在開始之際,他想起自己,不免要化血而死,心中突然不免難過,但是過了叄個多時辰以後,他全身都幾乎麻痹了,已生出了一種懶洋洋的感覺,感到就此睡去,永遠不醒,似乎也沒有感到了什麼痛苦。
當然,他仍是難免想到,六指琴魔未除,父母的血海深仇未報,甚至自己最想見的人,到死前也不能見上一面。
因此,在他的心中,乃會產生那種悵惘之極的感覺。
夜越來越深。到了午夜時分,呂麟除了感到自己的心還在跳之外,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天上的繁星明月,都像是在飛舞盤旋,成爲一道一道銀色的光芒,又像是一張銀色的大網,要向他罩了下來一樣。呂麟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去看它。
他眼中,不由自主,流出了眼淚,心中長嘆了一聲,只覺得自己的神智,已然越來越迷糊,終於,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之中。
他心中不斷地想着:我要死了!我立即就要離開人世了……
反正死亡,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反倒希望死亡早些來臨。
呂麟知道,紅.綠兩魔的毒藥,極爲厲害,一等那麻痹之感,到達心房附近,也就萬無生理,思潮反覆,靜待死神的降臨。
那時候,他全身的麻痹之感,已來到了心口的附近。
呂麟在半昏迷的狀態中,只覺出心還在跳,還沒有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之間,他耳際起了一陣一陣的雞啼之聲。
呂麟一聽到了雞啼之聲,不由得心中起了奇怪之意,暗忖難道天亮了?還是自己已然死了,在陰間也有雞啼聲?
他勉力地,緩幔地將雙眼睜開了一條縫來,刺目的陽光,立時使他又閉上了眼睛。
呂麟心中,又是陡地一呆。
陽光如此之盛,自己當然不是已死了。
但是,爲什麼自己竟然能捱過了一夜,而不致於化血而死呢?
他心中模模糊糊,設想了許多可能,都不能作爲完滿解釋。
但是呂麟總知道了一個事賈。那就是:自己可能不會死!
雖然,這個可能,來得十分渺茫,但是卻又有了希望。
那夜,呂麟的心中,根本已然沒有了希望,此際,他居然捱過了一晚上,雖然身子仍不能動彈,但是卻並未死去,他心中希望一生,精神又爲之一振,又勉力睜開眼來,只見四周景物依然,天色也十分好,萬里晴空,白雲飄蕩。
呂麟吸了幾口氣,仍然臥在地上不動。
在不知不覺間,又過了一天。
天色再度漸漸地黑了下來,呂麟仍然未曾完全喪失知覺。
他沒有死去,但是,卻也只有心口部份,尚未曾有那股麻痹之感,全身仍是絲毫也不能動彈,不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呂麟心中,暗歎了一口氣,心想這樣下去,自己只有多受苦痛的折磨,結果,仍是難免一死,造化弄人,未免太甚!
等到暮色漸濃之際,呂麟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了幾下狼嗥之聲。
待呂麟再要去定神細聽時,那狼嗥之聲,卻已經不再響起。
呂麟心中一凜,轉過眼去,在離他不遠處,綠魔楊賽環的體,仍然遠在。
他吸了一口氣,心知就算附近沒有狼的話,在這樣的情形下,也可能將狼引來的。
他靜靜地等着,過了沒有多久,只聽得在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的“悉索”之聲,呂麟猛地一愣,轉眼看去,只見黑暗之中,出現了兩點綠幽幽的亮光,正在向前移來。
呂麟心中,生出了一股寒意,閉上眼睛,不再看下去。
片刻之間,他已聽得一片撕骨裂肉的咀嚼之聲,他忍不住又睜開眼來看時,只見自己身旁,正蹲着一頭老大的青狼!
那頭青狼,離他只不過尺許,一蓬騷的熱氣,幾乎噴到了他的臉上!
而另外還有兩頭青狼,早將綠魔楊賽環的體,嚼吃乾淨,不一會,在呂麟的身旁,蹲了下來。呂麟心知那叄頭青狼,剛吃了一個人,腹中並不飢餓,是以暫不發動。
但是,誰知道那叄頭青狼,什麼時候,會對自己動口,將自己作爲腹中之食呢?
呂麟想閉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情景,更不去想可能發生的事情,只當自己,在昨天晚上,已然死了。但是也卻做不到,他不能閉上眼睛,他眼睜睜地望着那叄頭青狼。
那叄頭青狼,蹲在他的身旁,六隻眼晴,發出青幽幽的光芒,也望着他。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那叄頭青狼,突然嗥叫了起來,嗥叫之聲,驚心動魄,叫了片刻後,其中一頭,突然利爪一伸,向呂麟的胸口抓到!
呂麟此際,全身不能動彈,簡直連一點反抗的力道都沒有。
只見狼爪過處,“嗤”地一聲響,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已經連衣服,帶皮肉,被狼爪抓下了一大片來,呂麟暗叫道:完了!
可是,也就在此際,他陡然之間,只覺得眼前,出現了一片銀輝。
同時,只見那叄頭青狼,也各自向後,退出了一步,呂麟呆了一呆,轉目向那片就在自己身旁的銀輝望去,心中更是又急又喜!
同時,他也已然明白,自己雖然身中化血毒霧之毒,何以竟能捱過兩夜一日,並未死去的道理!那一片銀芒,乃是一顆龍眼大小,晶瑩已極的珍珠所發。
那顆珍珠,正是玉面神君東方白,化了二十年心血,方始取到的雪魂神珠!
看官,那雪魂珠,本來是可以化解任何奇毒的亙古至寶,但呂麟上次,用以吸毒之後,全珠銀輝頓失,變成了漆黑的一團。
呂麟只當那雪魂珠,已然失去了效用,所以雖然一直放在身邊,卻並未曾加以注意。卻不知雪魂珠乃是亙古以來,冰雪之精華所化,焉能就此失去效用?只不過因爲吸的毒太多,需要較長的時間將吸入的毒化解而已。
上次,呂麟在蓮花峰上之際,那兩條大毒蟒,不敢遊近他的身邊,實際上也沒有什麼神之處,那隻不過是因爲雪魂珠其時,已將吸到的奇毒,化去了一小半,是以毒蟒便不敢遊近而已。
呂麟中了紅、綠兩魔的“化血毒霧”,本來,實是非死不可的。
但總算是他,命不該絕,雪魂珠恰在此際,將以前所吸的奇毒化盡。
如果呂麟早知道這一點,趁身子遠能動彈之際,將雪魂珠取出,在身上滾動一遍,則化血毒霧,立時可被吸去,也不會躺在地上,而一動也不動的了。
而呂麟卻未曾想到這一點。他將雪魂珠放在懷中,剛好貼着胸口,所以,“化血毒霧”
的毒氣,便未能攻入心口,儘管身子不能動彈,卻也不致於因此死去。直到此際,他胸前衣服,被狼爪抓破,他才知道,自己是因爲雪魂珠,才保住了性命!
雪魂珠在也懷中滾出之後,落在他的右脅下,呂麟只覺得陣陣清涼之感,自脅下“極泉穴”處透入,眼看一條右臂,已然可以活動,是以他心中,實是大喜過望。
但是,也就在此際,那叄頭青狼,似被雪魂珠的銀輝激怒!
只聽得它們,低嗥一聲,其中兩頭,又已然竄前一步,各伸利爪,向呂麟的大腿抓到,呂麟四肢麻痹,根本不知疼痛,但是狼爪何等犀利,那兩抓之下,大腿上,也已然出現了十道極深的血痕!
呂麟心中,焦急已極!
他若是不能在那叄頭狼,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之前,令得右臂能以活動的話,則只怕仍然不免死在那叄頭青狼的利爪之下!
呂麟想將那雪魂珠挾在脅下,但是也右臂雖然生出了陣陣清涼之感,暫時卻仍還不能動彈,那兩頭青狼,在呂麟的腿上,各抓出了一道血痕之後,已是白牙森森,待向呂麟腿上咬來!
而另外一頭,則長舌之上,涎點滴,已伸到了呂麟的咽喉之上!
呂麟眼看命在頃刻,不由得大是着急,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他陡然覺出,右脅之上,已然輕了一輕,他連忙揚起手臂來,反手一掌,向奔他咽喉咬來的那頭青狼的腦門拍下!
只聽得那頭青狼悶嗥一聲,向旁一滾,已然口角流血,死於就地。
呂麟精神一振,手腕一振,“呼呼”兩掌疾掃而出,另外兩頭青狼,正向他大腿咬來,被他掌風,掃得向外翻跌了出去!
只聽得那兩頭青狼,連聲怪嗥,滾出了丈許,又狠狠地撲了上來。
呂麟此際,已有一條手臂可以活動,自然不會再怕那兩頭青狠。
他覷得真切,一等其中一頭撲近,五指如鉤,向那青狼的頭頂骨處,疾插而下,只聽得“噗”地一聲,五指已然深入狼頭之內,那頭青狠,連聲都未出,便已然死去!呂麟順手一揮,“砰”地一聲響,死狼和另一頭青狼相碰,將那頭狼摔出老遠,夾着狼尾,一溜煙地向外逃去!
呂麟鬆了一口氣,拋開了手中的死狼,取起雪魂珠來,遍體滾動,雪魂珠滾到何處,何處便覺得一陣一陣的清涼。
前後只不過半個時辰,他已然四肢都能夠活動,看雪魂珠時,銀輝黯淡了許多,仔細看去,銀輝滾轉,像是天際的雲霧一樣,變換不定!那雪魂珠已然多次救了他的性命,他鄭而重之地將它收了起來,才又盤腿,打起坐來。
到了第二天天明時分,呂麟已然覺得神氣清爽,功力全復。
到這時侯,他再回想前兩天的遭遇,簡直像是做了一個惡夢一樣!
也在附近,徘徊了片刻,拾起了紫陽刀,心想自己在峨嵋山中,未曾找到鐵神翁,反倒遇到了紅.綠兩魔,幾乎身陷鬼門關中,已然耽擱了不少時口,如今僥倖無恙,自當再向峨嵋山去!
主意打定,他便一直向西而去,當天中午時分,呂麟來到了一個小鎮之上,在一家飯店中打尖,剛一坐下來,便見到宮無風帶着兩個大漢,走了進來。呂麟自然不怕宮無風,但是他此際,卻不想生事,幸而他坐在一個角落上,連忙轉過頭去,宮無風也未曾在意。
呂麟等他們叄人,坐了下來,才轉過頭去,偷偷地看了他們一下。
只見宮無風等叄人,並未曾注意自己,、心想還是快些離去的好。
他正想出飯店,剛一欠身,便聽得一個大漢道:“宮座主,譚月華那丫頭,以我們叄人之力,並不是打不過她,你何以放她走了!”
呂麟一聽此言,心中不禁猛地吃了一驚,連忙又坐了下來。
只聽得宮無風“哈哈”笑道:“你們知道什麼,我自有道理。”
那兩個大漢齊聲道:“我們也知道宮座主必有緣故,願聞其詳。”
宮無風道:“以我們叄人之力,雖然可以打得過譚月華,但是你們可知道,黃公子十分喜愛她嗎?就算我們將她捉住,解往至尊之宮,黃公子心中,也不會高興,雖說至尊對黃公子所爲,心中不滿,但他們究竟是父子,所謂疏不間親,你們可明白了!”
那兩個大漢笑道:“宮座主果然好主意!”
宮無風道:“至尊難免要死,他死後,八龍天音絕學,自然傳給黃公子,我們豈可開罪於他?”
那兩個大漢又道:“看譚月華的去路,好像是正向着至尊之宮而去的,不知她又去作什麼?”
呂麟本來,聽得他們提起譚月華來,心中不免大是吃驚。
可是他聽了宮無風的話,知道叄人並未曾敢與她動手之後,已然放下心來,如今一聽得那大漢說譚月華是向至尊宮去的,又不禁倏然而驚,忙又再用心,聽他們交談。
只聽得宮無風又是一陣大笑,道:“我已知她去至尊宮爲什麼了?”
那兩個大漢道:“莫非她回心轉意,願意嫁給黃公子了嗎?”
宮無風道:“自然不是,她這一輩子,絕不可能嫁給黃公子的!”
那兩個大漢,面上出現了疑惑不解之色,道:“那麼,她是爲了什麼?”
宮無風得意洋洋地說道:“她是爲了呂麟這小子!”
呂麟一聽得宮無風突然間,提出了自己的名字來,心頭更是緊張。
宮無風道:“她一定是聽到了呂麟已被紅,綠兩魔,解到至尊宮來一事,所以前去救他的。卻不料已被我略施小計,令得呂麟和雙魔火拼,兩敗俱傷,譚月華到至尊宮去,公子正被至尊幽禁,也是凶多吉少,但是黃公子得知,又怪不到我們頭上,哈哈,人家一石二鳥,我這乃是一石叄鳥之計!”
宮無風講完,那兩個大漢,更是連聲奉承不已,呂麟在一旁,越聽越是冒火,也越聽越是吃驚,他想了一想,手按紫陽刀柄,站了起來,身形一晃,已然來到了宮無風的身邊。
宮無風正在洋洋得意,絕未想到呂麟就在自己的身邊!
等到呂麟來到了也的身旁,他仍然不知道,遠當是店小二,一揮手,道:“再打兩斤好酒來。”
呂麟冷冷地道:“宮座主,不要喝得太多了!”
宮無風雖然詭計多端,機智絕倫,可是陡然之間,聽得呂麟的聲音,在自己耳際響起,他也不禁猛地一愣,整個人直跳了起來。
呂麟一聲冷笑,道:“宮座主,這又何必!”
此際,宮無風身旁的那兩個大漢,一見呂麟突然現身,也是大吃一驚,各自手腕一翻,一掌已待擊出,呂麟一聲冷笑,道:“誰敢動手?”
那兩個大漢,面面相覷,坐在椅上,竟被呂麟一言鎮住!
宮無風面如死灰,道:“是……老弟,你竟敢言而無信嗎?”
呂麟道:“什麼人言而無信!”
宮無風已然緩過了氣來,道:“我與你約好你要代我除去紅綠兩魔的!”
原來,宮無風以爲茁疆七魔,昔年在武林之中,享有何等威名,如今蟄伏多年,武功只有更高,呂麟雖然得天獨厚,但只怕在力戰雙魔之餘,他也是自身難保,不能倖免!
因此,他此際看到呂麟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還當作呂麟未曾履約。
宮無風卻不知道,他所料本來一點不差,呂麟雖然竭力除了紅綠兩魔,也自身中奇毒,但是,卻仗着雪魂珠之力,而能倖免於難!
當下呂麟道:“是啊,紅魔、綠魔,已然都死在我的手下了!”
宮無風一聽,心中更加吃驚,猛地站了起來,身子已然禁不住在微微發顫,道:“呂公子……果然英雄年少……在下佩服……得很,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了?”
他一面說,一面語音已然禁不住發抖,一講完,轉身便想走開。
呂麟不等他轉過身去,立即沉聲喝道:“宮座主,識趣的,坐下來。”宮無風苦笑了一下,道:“呂公子”
呂麟道:“少廢話,你坐不坐下?”
宮無風心知自己這一方面,雖然有叄個人,但是若要動起手來,只怕不是呂麟的敵手,無可奈何,只得又坐了下來。
呂麟忙道:“你們是在什麼地方,遇到譚姑娘的?”
宮無風道:“在離此約莫七八十里之處。”
呂麟道:“她可是當真上至尊宮去的!”
宮無風不敢玩什麼花樣,只得道:“看情形確是上至尊宮去的。”
呂麟想了一想,冷冷地道:“宮座主,你要是想我不下手害你,就得帶我,混入至尊宮去!”
宮無風一聽,面上色變,道:“這……如果叫至尊知道了,還……當了得?”
呂麟一聲長笑,右手中指,已然倏地豎起,他雖然將金剛神指之力,蓄而未發,但是氣勢已然是十分懾人,只聽得他道:“宮座主,你自問可當得起我金剛神指的一擊?”
宮無風呆了半晌,迅速地在想着對策。
他心中暗忖,若是要在此處,和呂麟動手,當然不是對手巳但如果將他引到了至尊宮中,突然翻臉,只怕吃虧的仍是他!
因此,他點了點頭,道:“呂公子,我將你帶到至尊宮,這事不難,但到了至尊宮,只怕你自已,也是難得幸免!”
呂麟早已洞穿宮無風的心意。他自然知道,自已此去,固然極其危險,但爲了救譚月華,卻是不得不去。聞言立即道:“到了至尊宮,若是我有什麼叄長兩短,你一定死在我的前面!”
宮無風一廳,倒抽了一冷氣,呂麟喝道:“快走!”
宮無風和那兩個大漢,面面相覷,一齊站了起來。那兩個大漢,乃是宮無風的心腹,宮無風一站起之後,呂麟一伸手,便已然抓住了他的脈門,那兩個大漢,更是不敢妄動。
四人一齊向外走去,來到了門口,叄匹駿馬拴在柱上,呂麟和宮無風兩人,共乘一騎,撒開
繩,叄匹馬便向前疾馳而出。
叄個時辰之後,已然來到了宮無風遇見譚月華的地方。
這時候,已是黃昏時分,呂麟仍然扣着宮無風的脈門,道:“快趕路!”
宮無風道:“呂公子,我們趕到至尊宮,只怕譚姑娘也早已遇事了!”
呂麟聽了宮無風的話,心中不由得一陣絞痛,道:“譚姑娘若是有了什麼事,我第一個殺了你祭她!”
宮無風面如死灰,道:“呂公子,這……這可不干我的事啊!”
呂麟左手,反手一掌,“叭”的地一聲,打了宮無風老大一個耳刮子,喝道:“這是你一石叄鳥之計,如何不干你事?”
呂麟那一掌,下手極重,宮無風半邊面,立時腫起老高,痛得他怪叫一聲,但是他脈門被呂麟扣住,卻又不敢還手。
叄匹駿馬,仍然向前飛馳。在天色漸漸黑下來的時候,已然來到了那條新的大路之上。
在大路兩旁的涼亭中,都掛着燈籠,每一個涼亭內,皆有人守着。
叄匹駿馬,向前疾馳,呂麟將臉藏在宮無風的背後,涼亭中人,見疾馳而至的,乃是宮無風,盡皆不加盤問,任由馳過。
沒有多久,已來到了那座大涼亭的面前。那座涼亭,本已毀壞,但已修葺一新。
只見涼亭之中,掛着四盞大燈籠,涼亭正中,坐着一人,卻正是黑神君!
呂麟和宮無風等叄人,才一馳近,黑神君便迎了上來,道:“宮座主回來了嗎?”
宮無風不得不將馬勒住,很勉強的應道:“回來了!”
此際,呂麟爲怕被黑神君看出破綻,已經放開了他的脈門,只不過一掌,抵在他的背心後面,同時,面部也離得宮無風的背部很近,黑暗之中,實是不易辨認。
黑神君又道:“宮座主,你身後何人?”
宮無風乾笑幾聲,道:“黑神君,你這樣盤問,是何意思?我背後乃是呂麟,你信是不信?”
呂麟一聽得宮無風如此說法,不由得大吃一驚,內力已將吐出,可是就在那瞬間,只聽得黑神君“哈哈”一笑,道:“宮座主說笑了!”
呂麟這才鬆了一口氣,暗忖剛纔,幸而不曾魯莽,原來宮無風確是有過人之智,他剛纔的回答,乃是以進爲退!
呂麟想了一想,忙附耳道:“你問他,譚姑娘可曾來過!”
宮無風想了一想,道:“黑神君,你親自在此坐鎮,莫非有什麼大事嗎?”
黑神君道:“我正想問你,有弟兄說,在至尊宮附近,見到譚月華,因此我纔在此等候她,你們可曾看到她嗎?”
呂麟一聽,心中不禁一喜,因爲黑神君既然如此說法,分明是譚月華尚未前來!
宮無風忙道:“沒有!”
黑神君“嗯”地一聲,重又在涼亭之中,坐了下來,宮無風策馬馳出了十來丈,呂麟沈聲道:“譚姑娘尚未來到,實是便宜了你,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以後,再敢用計謀,來害與六指琴魔爲敵之人,管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宮無風心中,恨到了極點,但是卻只得答應不已,呂麟按在他背上的手心,略一用力,身子已然借力,躍下馬來。
他一躍下馬,身形一矮,已向旁疾掠出了兩丈開外。
宮無風見呂麟已經下馬,出了一身冷汗,哪裡敢以停留,策馬向前,飛馳而出!
卻說呂麟,掠出了兩丈許,隱身在路邊草叢之中,向前悄悄掩去。
不一會,便已來到了那座大涼亭之旁,只見黑神君仍是端坐不動。
呂麟屏氣靜息,來到了離大涼亭只有丈許遠近處,便停了下來。
涼亭之中,黑神君顯然未曾覺察。
不一會,只聽得蹄聲得得,從至尊宮方面,有叄五十騎向外馳出,來到了大涼亭之旁,一齊俯首,向黑神君行禮。
黑神君問道:“你們可是前去換崗位的嗎?”
衆人轟然應道:“正是。”
黑神君道:“你們前去告訴原來守衛的人,連你們在內,都一齊回來,可以不必再守衛了!”
那些人,面有遲疑之色,黑神君面色一沈,道:“怎麼,我講的話,你們不聽嗎?”
在至尊宮中,黑神君和金骷髏兄弟兩人,炙手可熱,極得六指琴魔信任,衆人都不敢得罪他們兩人,聞言只得答應。
黑神君等他們一齊馳去,才又坐了下來。
呂麟開始不知道黑神君在玩一些什麼花樣,想了一想,纔料到黑神君既在等候譚月華,大約不願譚月華和衆人遇上之故。
沒有多久,只見七八十人,又一齊馳了回來,黑神君揮手令他們速走,大涼亭之旁,又已靜了下來。
呂麟仍是伏在草叢之中等着。
一直到了午夜時分,只見一條人影,如飛也似,由大路之上,掠了過來,晃眼之際,便已到了近前,黑神君也霍地站了起來,身形一飄,立即迎了上去!
呂麟早已看到,那疾馳而至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譚月華!
呂麟本來也想立即迎了上去,但是又怕黑神君另有埋伏,自己一現身,反倒弄巧成拙,因此,仍在草叢之中不動。
只見黑神君才一迎出,便自喝道:“月華,可是你嗎?”
譚月華身形倏地止住,一言不發,右手揮處,一招“天崩地裂”,掌風轟轟,腕上的鐵,更捲起了陣陣厲嘯之聲,疾攻而至!
黑神君身形一閃,避開了譚月華的一招,喝道:“月華,我特地撤走了所有崗哨,等你前來,你如何一見面就動手?”
譚月華第二招,蓄而不發,尖聲道:“呂麟可有來過?”
黑神君反倒一愣,道:“沒有啊,我有幾句話要勸一勸你!”
呂麟此際,又想現身而出,可是一轉念間,暗忖自己一現身,譚月華一定立即離去,反正黑神君的神氣,還是再等一個適當的機會好些。
只聽得譚月華冷冷地道:“有什麼話?”
黑神君笑道:“月華,我好歹是你的孃舅,人家說見舅如見娘,你何以對我這樣冷冰冰地,當我像是敵人一樣?”
譚月華“哈哈”一笑,道:“你自己心中,還不明白嗎?”
黑神君並不發怒,道:“月華,上次你逃走之後,六指琴魔,大是震怒,給我和你二舅父,苦苦勸阻,才怒意稍釋!”
譚月華面罩寒霜,道:“好得很啊,你們兩人,這樣得寵,也算是上等的奴才了!”
黑神君面色略變,道:“月華,你若是不聽我話,今天,只怕你難以逃得出去了!”
譚月華“哼”地一聲,道:“不論是什麼話,你不說也罷!呂麟當真,未被昔年苗疆七魔之中的紅綠兩魔,押來此處嗎?”
呂麟被紅、綠兩魔押來一事,宮無風已然吩咐衆人,絕不準提起,而見到這件事人,十之八九,已然死在劇毒的毒霧之下,因此黑神君的確,並不知道這樣的一件事。
他聽得譚月華一問再問,心中不禁大起疑惑,道:“我不知道,如果真有此事,至尊宮內,必然轟動,還等你來問嗎?”
譚月華聽得黑神君如此說法,心想或者自己反倒趕到了紅.綠兩魔的前面,也未可知,自己何必與他在此多纏?
她一想及此,立即轉過身去,道:“既然沒有此事,也就算了。”
黑神君身形一晃,“刷”地掠了一個半圓,攔到了譚月華的面前,道:“慢走!”
譚月華怒道:“你想和我動手嗎?”
她一面說,一面心知黑神君這樣的人,若是和他好言好語,他絕不肯聽,因此已然真氣運轉,準備一招便將之擊退。
黑神君笑嘻嘻地道:“月華,你的七煞神掌功夫,想和我動手,還差着一截哩,不如依我的話,一齊到至尊宮去,嫁與黃公子爲妻,多麼的……”
他下面一個“好”字,尚未出口,譚月華心中,怒火陡升,一聲嬌叱,雙掌一齊向前推出!
她這一招所便的,乃是鐵神翁所授,叄招武功中的一招“天羅地網”!
那叄招武功,乃是鐵神翁畢生所習的武術之精英,譚月華自從學會以來,從來也沒有在對敵之際使用過。
此際,她因爲知道黑神君武功,非同小鄙,絕非普通黑道上人物所能比擬,因此,一出手,便便出了這一招“天羅地網”!
只見她晃掌一推出,便已然泛起了滿天掌影,各自帶起飆急已極的掌風,交織而成爲一張無形的大網,向黑神君當頭壓下!
她這一出手,不要說黑神君在陡然之間,嚇了老大一跳。便是在一旁留心注視的呂麟,心中也不禁爲之一愣,暗忖這是什麼武功,何以這等厲害!黑神君在一驚之下,根本連譚月華所使的功夫,是什麼門路都摸不着,足尖一點,便自向斜刺裡竄了出去,饒是他身法快疾無比,譚月華千百道掌風之中,仍有幾道,襲中在他的身上。
黑神君被掌力所撞,身形不穩,退出兩步,又踉蹌向外,跌出了一步。
譚月華不等他身形站穩,如在水面飄行一般,立即趕到!
黑神君見勢不好,大叫道:“月華,有話好說,且慢動手!”
可是,譚月華恨他行徑無恥,對他哪裡還有什麼親情,他一言未畢,譚月華第二招“包羅萬象”,又已轟然而發!
那一招,雙掌向前,疾推而出之際,所匯擁而成的掌風,範圍之廣,幾達丈許,所有丈許方圓之內的野草灌木,盡皆連根拔起,飛砂走石,聲勢之威猛,實是難以言喻!
黑神君見勢不好,連忙想要再避開時,那股強大已極的掌風,已挾着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摧襲而到,黑神君身不由主,足尖離地,如斷線風箏也似,向外直跌了出去!
他這一跌,足跌出兩丈開外,方始向下落來。
黑神君究竟是大陣大仗,見過不少的人物,臨危居然不亂。
才一跌出,在離地尚有四五尺之際,真氣一提陡地上升尺許,才穩落了下來。
也心中已然知道,自己的話譚月華是無論如何不肯聽,再說下去,只有更自取其辱,因此已然打定了溜走的主意。
可是,他落地之處,離呂麟藏身之所,卻只有尺許距離!
黑神君在倉皇之中,竟連近在咫尺的人,也沒有發覺。
也才一落地之後,足尖一點,便想掠起。可是呂麟早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足踝。黑神君一覺出足踝一緊,竟然躍之不起,不由得大驚失色,而呂麟不等他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時,身形暴漲,已然緊貼着他的背心,站了起來。
呂麟一站起之後,右手一伸,便已捏住了黑神君的脖子。
同時,大拇指一伸,便按在黑神君腦後的“腦戶穴”之上!
那“腦戶穴”乃是人身最要緊的穴道之一,黑神君一覺出“腦戶穴”上,一股大力,隱隱撞來,知道身已被人制住,哪裡還敢動彈?
片刻之間,他只當一出手便將自己制住的,一定是七煞神君,東方白一流人物,卻做夢也想不到,會是呂麟!
他呆了半晌,道:“朋友……是誰?”這時候,譚月華也已經飛掠而至,一到黑神君面前,她立即看清,站在黑神君背後的,正是呂麟!她心中不禁一喜,道:“原來是你!”
呂麟道:“不錯,月姐姐,我沒事了。”
呂麟一開口,黑神君也已經知道了將自己制住的是什麼人。
他忙道:“呂麟,你年少有爲,豈可暗中偷襲,還不快放手?”
呂麟冷冷地道:“不論怎樣,比起甘心爲六指琴魔麾下走卒的人,總是好得多了!”
黑神君敢怒不敢言,只是“嘿嘿”乾笑幾聲,道:“你答應我到通天道去取寶物,如何食言?”
呂麟冷冷地道:“誰食言來?我答應你一年之內,如今可曾到期?”
譚月華一見呂麟之後,本來想將火羽箭下落,講給呂麟廳,然後立即離去。
如今,他一聽得黑神君和呂麟的對答之間,提到了到“通天道”之中的寶庫,去取寶物一事,不由得陡地一愣,道:“麟弟,你們在說什麼?”
黑神君不等呂麟回答譚月華的話,便自急急地道:“你此際若是殺了我,寶物取到之後不能交到我的手,豈非食言!”
呂麟冷冷地道:“我將你體,好好保存,得寶之後,一定交到你手中便了。”
黑神君面如死灰,道:“莫……莫開玩笑!”
譚月華踏前一步,正色道:“麟弟,你們所談的通天道,可是我外公所設,四十九煞通天
道嗎?你如何通過這一條道?你又憑什麼要爲他通過道,去尋竇物?”
呂麟嘆了一口氣,道:“那是上次,我失手被擒,他放了我時答應他的。”
黑神君忙道:“是……老弟……君子受恩不忘,你……快鬆手!”
譚月華厭惡地向黑神君望了一眼,道:“你也敢提君子兩字嗎?”
黑神君知道眼前這兩個年輕人,齊皆嫉惡如仇,自己的所作所爲,如此不堪,既番在他們手中,除了軟言求饒之外,實是別無他法可想,聞言忙道:“是!是!不配!不配!”
譚月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心中對他,更是鄙夷之極!
黑神君又道:“呂老弟,你遠不放手作甚?”
譚月華忙道:“別放!麟弟,那四十九煞通天道,我曾聽得爹說過,共有四十九道關的,厲害無比,絕沒有人可以通得過去的!”
呂麟嘆道:“月姐姐,我既已答應了他,也只好去試一試。”
譚月華冷笑道:“何必爲他去冒這個險,黑神君,你要呂麟放你,便取消以前之約。”
黑神君道:“君子一言快馬一……”
譚月華不等他講完,踏前一步,一聲嬌吃,手腕翻處,手心已然按在黑神君的胸口,怒道:“要不然,他放你,我也不放!”
黑神君心中怒極,道:“月華,你好哇!”譚月華掌心內力略吐,黑神君雖然已運氣相抗,但是他胸前要穴,已被譚月華掌心抵住,立時覺得氣血上涌,眼前金星亂迸!
譚月華又追問道:“你答應不?”
黑神君想,與其此際,死在他們兩人的手下,還不如答應了的好,忙道:“好好!以前我和呂麟之約,就此取消。”
譚月華手臂一縮,道:“麟弟,由得他去吧,我有話和你說。”
呂麟掌方略吐,黑神君便一個踉蹌,向前跌出,手在地上一按,疾掠而起,再站穩時,身子已然在二五丈開外,厲聲道:“臭丫頭,你若是再落在我的手中,看我念不念親情!”
譚月華一聲長嘯,作勢欲追,黑神君大驚失色,連忙逃了開去。
譚月華忙道:“只怕他會帶人來追,我們快走吧!”
呂麟聽得譚月華有話要對他說,心內大喜。他喜的是,譚月華未曾一見他便自離去,而且還有話要對他說,難道是譚月華忽然之間,變了心意?
但是他又知道這件事,沒有什麼可能,只怕譚月華要說的,是什麼不好消息,因此,他心中又不免憂慮。
兩人並肩而馳,沒有多久,便已經馳出了叄十多裡,譚月華才停了下來,道:“麟弟,你沒有見到鐵神翁嗎?”
呂麟搖了搖頭。
譚月華嘆了一口氣,道:“鐵神翁已然油盡燈枯,死在峨嵋山中了!”
呂麟聞言,不禁失色,道:“那麼火羽箭的下落,豈非永成密?”
譚月華道:“那倒不致於,但是事實上卻是差不多。”
呂麟不由得莫名其妙,道:“月姐姐,這又是什麼意思?”
譚月華道:“我在鐵神翁臨死前的一剎間,從他口中,得知了火羽箭的下落,但是知道了,卻是仍然一點用也沒有。”
呂麟:“這又是什麼緣故?”
譚月華苦笑一下,道:“鐵神翁說,他將七枝火羽箭,給了天孫上人,你想想,天孫上人已死,豈非難以追尋了?”
呂麟一聽得譚月華如此說法,不由得心中陡地一動,好半晌不說話,只是呆呆地思索。
譚月華奇道:“你怎麼啦?”
呂麟仍然不出聲,好一曾,才沈聲道:“月姐姐,我知道火羽箭是在什麼地方了。”
譚月華一愣道:“你怎麼知道在什麼地方?”
譚月華道:“若是火羽箭在墨礁島上,你在島上多年,何以竟未曾發現?”
呂麟道:“我此際想起來了,天孫上人,在洞壁上留字,道他有叄件寶物,留在島上,但是我一直只有找到兩件,一是金剛神指法,一是玉牀。當時,我也曾仔細尋找第叄件寶物,但是找不到也就算了,如今想來,那第叄件寶物,便是那火羽箭了!”
譚月華道:“那墨礁島能有多大,你怎能一樣也找不到?”
呂麟道:“我那時根本沒有留意,只是粗粗找了一遍,只要鐵神翁所言不虛,便一定是在墨礁島,絕錯不了!”
譚月華道:“鐵神翁自然不會騙我的。”
呂麟道:“月姐姐,我們一齊上路,只怕還來得及在一年之約之前,趕回中原來。”
譚月華轉過身去,道:“你還是一個人去吧,何必我一起去?”
呂麟心中,不由得大急,道:“月姐姐,火羽箭的所在,已然知道,若是在海上,我一人有什麼失閃,豈不是取不回來?月姐姐,你以前既肯答應和我,共追那四個瞎子,何以這次,事情已有成功的希望,反倒不肯答應我了?”
呂麟的話,實是說得懇切到了極點。
譚月華擡頭向天,呆了半晌,、心想此去墨礁島,在海上一來一回,只怕便要幾個月。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中,只有自己和呂麟,同在一船之上,實在是十分不好。但是呂麟的要求,卻又十分合理,實是令得人,難以出口拒絕不去。
想了好一會,譚月華才緩緩地道:“好,我可以答應你。”
呂麟心中,頓時大喜,情不自禁,握住了譚月華的致手,道:“好姐姐!”
譚月華卻立時掙脫,道:“麟弟!”
呂麟擡頭一看,只見譚月華面罩冷霜,已有怒意,不由得滿頭大汗,道:“月姐姐,你既然答應了我,不要又不去了。”
譚月華苦笑一下,道:“麟弟,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不會不去。”呂麟才鬆了一口氣。
譚月華又道:“但是你癡情太甚,海上航程,只有我們兩人,你可能答應我所提的條件嗎?”
呂麟道:“什麼條件?”
譚月華道:“我們一上了路,你至少和我離開一丈之遠。”呂麟道:“這個……”
譚月華斬釘截鐵地道:“你如果不答應,我就不去,如果在船上,你不能遵守我這個條件,我立即便跳入大海之中!”
呂麟一聽,忙道:“我答應就是。”他頓了一頓,又長嘆一聲,道:“月姐姐,你這又是何苦來?”譚月華幽幽地道:“麟弟,你不應該不知道的,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呂麟默默地點了點頭,兩人便又繼續向前,走了出去。
當年,呂麟和韓玉霞兩人,之所以會到那墨礁島,乃是他們兩人,在船上相鬥,由黃河人海,一直隨波逐流,纔到墨瞧島上的。
至於那墨礁島的方向航線如何,呂麟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也和譚月華兩人,商議了一番,覺得只有到了黃河出海之處,再向人打聽去路。一路上日夜兼程,行了七八天,已然到了目的地。可是,接連兩天,所有航海之人,竟沒有一個,曾經聽到過“墨礁島”的名字的。
其實,那倒也不是沒有人曾經到過那墨瞧島的緣故。
而是因爲,那墨礁島外,風浪終年不斷,任何船隻,一到附近,一定翻沈,就算像呂麟和韓玉霞那樣,能夠在船隻翻沈之後,僥倖不死,而被浪頭捲到了島上。但如果不是身懷武功之人,在那種情形之下,實在是難免一死!
因此,就算有人曾到墨礁島,也一定不能生還,是以譚月華和呂麟兩人,向航海數十年的人問起,也是得不到答覆。
兩人無法可施,只得買了一艘船,也沒有水手肯應他們之請,兩人自己扯起了帆,揚帆出海,反正第一次到墨礁島,是順着風向水流,自行到達的,因此船一駛出海港,譚月華和呂麟兩人,也聽其自然,由得船兒,自己向海中飄去。
等到他們歇下手來之際,恰好是日落時分,萬道金光,映在海面之上,歸帆片片,也都成了金黃色,簡直是美麗之極。
呂麟站在船頭,看了一會,想起當年和韓玉霞兩人,在船上相鬥,一齊飄出海去的經過來,一晃已然好幾年,當年的事,還像是歷歷在目一樣,心中又不禁生出了無限感慨。
他站了一回,回過頭來,只見譚月華已然不在甲板上,而船艙之中,卻有燈光透出。
呂麟連忙身形晃動,來到了艙門口上,正當他要跨入艙中之際,譚月華已道:“麟弟,你自己答應的事,已忘了嗎?”
呂麟嘆了一口氣,道:“月姐姐,我進艙來也不行嗎?”
譚月華道:“當然可以,你且讓開,給我出去了,你再進來。”
呂麟心中,不知有多少話想和譚月華說,在大海之中,正是訴說心事的最好所在,但是譚月華卻又不肯讓他接近!
呂麟當下忙道:“那我不走進來就是,月姐姐,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
譚月華:“麟弟,連日趕路,你難道不倦嗎?還不趁風平浪靜,多休息一會?”呂麟望着譚月華,好一會,才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對着黑茫茫的大海,心中一陣難過,禁不住落下淚來。他慢慢地走到了甲板之上,那艘船並不大,除了一個船艙之外,其餘的地方,都儲滿了淡水食糧等應用之物,是以呂麟只得在甲板上打了一會坐,便在兩盤纜繩之中,沈沈睡去。
一覺醒來,早已經是紅日高掛,呂麟翻身躍起,只見譚月華站在船頭,一見他躍起,便道:“我已然煮了飯,你自己去吃吧。”
呂麟想走近去,但又怕自討沒趣,只得怏怏地去吃了飯,又回到甲板上來。
譚月華道:“你上次到墨礁烏來,一共飄流了多少日子!”
呂麟想了半晌,道:“從出海算起,共是二日一夜光景。”
譚月華“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說。
呂麟好幾次要逗她講話,但是譚月華卻只是不開口,呂麟也是無法可施。
一日易過,那一天,到了傍晚時分,天上已然是烏雲四布。夕陽在烏雲的隙縫之中,偶然透出些陽光來,像是一道一道閃電一樣。
譚月華此際纔開口道:“照航程算來,今晚應該可以到墨礁島的附近了,但天色如此之黑,我們今晚,要留心點觀看!”
呂麟道:“那墨礁島,有兩座高峰插雲,我們一人看一邊如何?”
譚月華點了點頭,道:“好!”
就在說話之際,天色更是濃黑,雷聲隆隆,閃電霍霍。
眼看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
而此際,雖然海面還是十分平靜,可是船身已沒有那麼穩定了。
呂麟和譚月華兩人,各自站在船舷一邊,用盡目力,向前望去。
過了約莫一個來時辰,四面黑到了極點,除了海水微微的反光之外,什麼亮光也沒有。
而且,隱隱地已然可聽得陣陣轟轟發發之聲,從遠處傳了過來。那聲音來得好不快疾,轉眼之間,已如千軍呼號,萬馬奔騰!
緊接着,只見閃電過處,一個高可十來丈的浪頭,已然迎面撲到!
呂麟心驚膽寒,大叫道:“月姐姐,浪來……”他一句話未曾講完,只聽得震天價也似一聲巨響,巨浪已然迎面撲到!
剎那之間,他眼前什麼也看不到,耳際什麼也聽不到,只覺得身子,向下沉去,沉去,沉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好一會,他才定過神來,一吸氣,便喝了一口海水,這才知道已然身在水中,連忙雙足一蹬,向上浮了起來,海面之上,仍是一片漆黑,怒濤呼號,震耳欲聾,閃電不斷,可是呂麟四面看時,那艘船,卻已蹤影不見,譚月華在何處,更是不知?
呂麟竭力地定了定神,大聲呼叫。
他此際內力,雖然極爲充沛,若在平時,揚聲呼叫,聲音足可以傳出七八里開外。可是人聲怎能和天聲相比?此際,他聲嘶力竭的呼叫聲,竟連他自己也一點都廳不到!
呂麟竭力在水中游着,可是一個浪頭,接着一個浪頭,向他壓了過來,好幾次,他都被浪頭捲到了極深的海底,幾經掙扎,方始浮起。
連他自己,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在一沈浮上海面之際,忽然閃電一亮,看到一條又長又粗的黑影,向他撞了過來,呂麟忙伸手抱住,才覺出那是一條船桅。呂麟心中,不禁一陣發涼!
此際,他已經可以肯定,在第一個浪頭,襲來之際,船便已然被擊碎了!
自己落人了海中,僥倖生存,但能生存多久,卻不知道。
然而,譚月華又怎樣了呢!
她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如今正在海面之上,和巨浪掙扎,還是在第一個巨恨,將船擊沈之際,便已然與船偕亡?
呂麟實是不敢繼續想下去!
他抱住了船桅之後,和巨浪相抗已然方便得多,藉着浪頭與浪頭之間的空隙,他便深深地呼一口氣,然後,將真氣閉住,任由浪頭拋上卷下。
又不知過了多久,海面之上,已然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而巨浪轟發之聲,也已迅速地向外,傳了過去,轉眼之間,海面已經平靜如,剛纔的那一切,就像未曾發生過一樣。
呂麟氣納丹田,揚聲大叫道:“月姐姐!月姐姐!”
海面之上,連回聲都沒有。
他的聲音,傳出老遠,但是一聲一聲,都爲黑暗所吞沒。
呂麟叫得聲嘶力竭,才停了下來,想聽聽是否有迴音,但是海面之上,這時卻是平靜得出奇,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呂麟五內如焚,但是他卻又沒有別的辦法可想,沒有多久,朝陽已升,一片蔚藍色的海水,呈現在眼前,放眼望去,只見天連水,水連天,連一個小島的影子也沒有,更不要說插天高峰了。
呂麟心知,昨晚這一場稗風,不知將自己卷出了多遠,此處離墨瞧島,也不知有多少距離!他涌身出了海面,站在船桅之上,四面放眼望去,希望能夠發現譚月華也在海上飄流。
可是他眼巴巴地一直望到中午,在這幾個時辰中,又不知已飄出了多遠,仍然是令他失望,海面之上,絕無譚月華的影子。
呂麟心中,一陣一陣的傷心,聲嘶力竭地叫着譚月華的名字。
他明知對着大海蒼天,叫着譚月華的名字,譚月華根本聽不到的。
但是,他卻不能制住自己,而不叫啊!
當他想到譚月華可能爲波臣所召,已然葬身碧海之際,他更是近於瘋狂地大叫大嚷,一直到黃昏時分,他才漸漸地平靜下來。
可是痛定思痛,卻又不免熱淚盈眶!
天色慢慢地黑了下來。
在夕陽的餘暉之中,呂麟放眼,向前望去,只見前面不遠處,出現了一片銀輝。
那一片銀輝,乍看,像是一片陸地,但是仔細看去,卻仍是海水。
呂麟正是向着那一片銀輝飄去,太陽尚未全部隱沒,他已然瓢到,雙足竟踏到了實地,站了起來。仔細一看,原來這裡,乃是好大的一片珊瑚,海水有深有淺,最淺的地方,深只不過尺許!不知多少各種各樣的魚,在珊瑚礁中,穿來插去,還有幾頭大海龜,在珊瑚礁上嬉水游出。
呂麟曾在墨礁島上住過,知道海龜體內,儲有大量清水,可供解渴,他先以紫陽刀,殺了一頭海龜,解了奇渴,又將船桅,斷成了叄截,插入海水最淺的珊瑚礁之中。
那叄截船桅,排在一起,已然露出在海之外,勉強可供躺臥。
等到他做完這些,天色已黑,但月色非常皎潔,呂麟仍不死心,站在斷桅之上,四面觀望。他知道即使譚月華已遭到了不幸,體隨着海流,飄到這裡來,也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因爲海流,總是亙古不變的,在同一個地方墮海,被飄到同一個地方去,乃是必然的事情,只不過時間不同而已。
他等了一夜,只見又有些破木爛桶,飄了過來,那顯然是他們所坐的沈船所有的東西,呂麟心中,不禁又生出了希望。
可是這一夜工夫,也又白等了。
第二天早上,也又殺了一頭海龜,生嚼龜肉充飢,他還想再等着觀看,可是實在太以疲倦,便在斷桅之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覺出震動了一下,便醒了過來,翻身坐起;向前一看,剎時之間,他幾乎疑心自己,仍是在夢境之中,而不是事實!
原來,就在斷桅之旁,一塊船板之上,躺着一個人,竟正是譚月華!
那塊船板極大,譚月華腕間的鐵,纏在船板的一個洞中,她人隨着微波,在船板上滾來滾去,面色慘白,不知是死是活。
呂麟連忙躍下斷樁,湊近前去一探譚月華的鼻息。
在也去探譚月華的鼻息之際,他心中緊張到了極點!
但片刻之間,也心情便爲之一鬆,因爲譚月華的氣息,雖是微弱,但是卻未曾死去!
也連忙又殺了兩頭海龜,將龜體內的清水,聚在龜殼之中,將譚月華抱了起來,以清水向她頭上,不斷地灌去,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譚月華已然微微地張開了口來。
呂麟忙將清水,向她的口中送去,譚月華喝了幾口,才睜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