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求火羽箭 重赴墨礁島

當天晚上,東方白和譚月華兩人,急馳了一晚,未曾停息。

第二天,天色微明之際,他們已從早起的農民口中,知道那釣魂叟等一干人,只不過在前面七八里遠近處。東方白一面急馳,一面道:“月華,一遇上了他們,你不可現身。”

譚月華愕然道:“爲什麼?”

東方白道:“先由我一人現身,我一出手,便先打發了其他人,再和釣魂叟動手,你則趁我和釣魂叟動手之際,帶了麟兒便走!”

譚月華道:“你……你不是說釣魂叟的釣魂絲十分厲害嗎?”

東方白沈聲道:“月華,如果你想救呂麟,便要聽我的話!”

譚月華只得道:“是。”

東方白又道:“你一救了麟兒,立即回到海邊,就乘那艘大船出海,到墨瞧島去,那艘船如此之大,只怕遇有風浪,也不會損壞,一定可以安然到墨礁島的。”

譚月華道:“那……你呢?”

東方白一聲長笑,道:“就算我打不過釣魂叟,難道不會走嗎?”

譚月華呆了半晌,道:“好。”

東方白道:“你們取到了火羽箭後,和你父母相約會面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再共商取火弦弓之策,除去六指琴魔一事,便有指望了。”

譚月華聽出東方白話中之意,好像是以後的事情,已然沒有他的份一樣,她心中動了一動,可是卻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兩人,一面說話,一面向前急馳而出,沒有多久,已然見十餘騎駿馬,正在前路疾馳,有兩匹馬上,撐起兩道布幡,一書“武林至尊”一書“六指琴魔”,和那艘大船帆上所寫的八個字一樣。譚月華一見便道:“這就是釣魂叟他們了?”玉面神君“嗯”地一聲,本來,他一直和譚月華並肩而馳的。

在“嗯”地一聲之後,沈聲道:“依我所言行事!”一個“事”字纔出口,只見他身形一矮,一陣輕風過處,他人已向前,疾滑出了四五丈。

譚月華連忙足尖一點,一個起伏,向前追了上去,但是東方白真氣連提之間,前進之勢何等快疾,譚月華如何追趕得上?

片刻之間,東方白已然越過了譚月華大半里的路程,漸漸追上了那十餘騎駿馬!

東方白擡頭看去,只見那十來騎駿馬之上,俱是武林中人。而在最前面一個老者,正像是昔年曾經見過幾次的釣魂叟。在釣魂叟的馬上,手足齊爲鐵所纏的呂麟,正伏在馬背之上。

東方白一見釣魂叟走在最前面,正合自己之意,除了釣魂叟之外,其餘人,根本未曾放在他的眼中,而釣魂叟走在最前面,則方便也行事許多!

他真氣再提,身形起伏,已然和十餘匹駿馬,一齊在路上急馳。也就在此際,東方白氣納丹田,一聲長嘯!他那一下長嘯之聲,猝然而發,嘯聲鋪天蓋地,響遏行雲,驚人之極,自釣魂叟以下,所有人莫不爲之面上變色!

譚月華一聽東方白髮出了長嘯,知道他立即就要動手,因此連忙向前,掠出了丈許,隱身在路旁的草叢之中。

玉面神君東方白長嘯甫發,身形已經拔起。釣魂叟也是非同小鄙的人物,他一聽身後,突然響起了驚心動魄,如此銳厲的一聲長嘯,也立即知道,有武林高手,趕了前來。

可是釣魂叟卻無論如何料不到,來者竟會是玉面神君東方白!

一時之間,他還以爲是六指琴魔已經知道他來到了中原,因此派出至尊宮中的高手,前來迎接。所以,他雖然立即回過頭來,心中卻是並無戒備。

而玉面神君東方白,出手何等快疾,就在釣魂叟才一回頭來之際,他長嘯之聲未畢,雙臂齊出,早已將兩個人,從馬背之上,硬生生地抓了下來,向釣魂叟疾拋而出!

東方白將內力蘊在那被拋出的兩人身上,那兩人扎手紮腳,向釣魂叟疾飛了過去,帶起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釣魂叟在瞬剎之間,也根本辨不清飛來的兩個,乃是自己人。

他只當是有兩個強敵,猝然來襲,因此立即雙掌揚起,“呼呼”兩掌拍出!

那兩掌,正擊在凌空飛到的兩人身上!只聽得“叭叭”兩聲過處,那兩人只不過慘嗥半聲,便已經死去!釣魂叟身手,也確然不凡,那兩人一死,他立即改掌爲抓,十指一伸一屈,不等那兩人的體墜地,已將兩人凌空抓住。他一將兩人凌空抓住,定睛一看,才知道斃於自己掌下的,乃是自己人!

釣魂叟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鄙,他連忙雙臂一振,棄了那兩具體,向前看去,不看猶可,一看之下,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那時候,東方白出手如風,早已將釣魂叟帶來的那幾個武林高手,一一從馬背之上,擊了下來。釣魂叟一瞥之間,剛好看到東方白一掌,按在最後一人的心口之上!

那人口中,鮮血狂噴,一個倒栽蔥,從馬背之上跌下,立時氣絕!釣魂叟在這時侯,仍然未曾看清突然來犯的敵人究竟是誰。但是,他所帶來的那些人,雖然算不上一流高手,卻也皆非平庸之輩,而來人竟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將之全部擊斃,由此可知來人武功之高,只怕絕不會在自己之下!

釣魂叟想至此處,立即發出了一聲厲嘯!而東方白在將最後一人擊斃之後,也倏地轉過身來,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釣魂叟一見眼前之人,面如冠玉,鼻若懸膽,英俊無匹,除了他頭上頭髮,已現花白,說明他不是年輕人之外,當真是少年英俠之士,也沒有他那麼俊朗!

釣叟在早數十年,原曾和玉面神君東方白,見過幾次。事情雖然已隔得如此久遠,但是東方白的外形,卻並沒有什麼變化,所以釣魂叟一看便自認出,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明都老人得意弟子,玉面神君東方白!

他立即揚聲一笑,道:“東方郎君,當真是久違了!”

按照東方白原來的計劃,是將其餘人都擊斃之後,再和釣魂叟單打獨鬥。就算釣魂叟在一動上手之際,就以釣魂絲來對付自己的話,少說總也可以支持上一個時辰,縱使不敵,也可從容逃去。

而在這一個時辰之中,譚月華早可以帶着呂麟,馳出五六十里開外了!但此際,釣魂叟儘管眼露殺機,面現怒容,但卻並不下馬來。而且,他一隻右手,還似有意,似無意地按在呂麟的背心之上!

那時侯,呂麟身雖被制,但是神智卻是十分清醒,他早已聽出,師傅已經趕到,心緒激動之極,也想出聲警告東方白,釣魂叟身邊的銀絲,十分厲害,但是穴道被封,卻又出不了聲。

東方白冷冷地道:“不錯,多少年未曾見面了,釣魂叟,你雖然身在旁門,但是卻也是一代巨匠,同以竟生出了投靠他人之念?”

釣魂叟一聲冷笑,道:“八龍天音自古以來,即爲所向無敵的絕頂武功,誰又能與之相抗?又何得謂投奔他人?”

東方白“哼”地一聲,道:“釣魂叟,想不到你如此無恥!”

釣魂叟面色一變,道:“你如今意欲何爲?”

東方白冷冷地道:“釣魂叟,先師生前,每以你狡兔叄窟,聞風遠避,未能將你除去爲憾,如今我要代行先師遺志!”

釣魂叟一聽,突然揚聲大笑了起來,道:“好一個不自量力的娃娃!”

東方白名震天下,但是釣魂叟成名卻比他更早,而且,釣魂叟乃是和天河四老,同一輩的人物,是以纔將東方白稱之爲“娃娃”。

東方白只是想將他引下馬來,與自己動手,一聽得他如此說法,立即道:“釣魂叟,你一跨上中原之際,便當知我絕不能放過你,你所帶來的那些人,全都去陰司地獄了,他們沒有了頭兒,豈不惶惶然做鬼也不安心?你快快也到陰司地獄去見他們吧!”

釣魂叟在乍一見東方白之際,想起昔年曾爲明都老人,苦苦追趕,以致中原藏身無地,不得不遠海外一事,心頭本就恨極。但是他不立即出手,乃是因爲早在叄十年前,東方白的武功,已然得到明都老人五六分真傳,在這叄十年中,他縱使不能達到當年明都老人的程度,至少也有明都老人九成功力,自己能否取勝,也是沒有什麼把握,所以才遲遲不動手。

直到東方白一再以言語相激,釣魂叟舊恨新仇,一齊勾起,心想若是就此離去,自己一心想要在至尊宮中,取得高位,但是跟隨自己前來的人,卻全在半途上死去,這乃是大失面子之事,只怕連六指琴魔,心中也會瞧自己不起!但如果能夠將東方白也擒住,和呂麟一齊,帶往至尊宮的話,只怕便大不相同上他心念電轉,眼中的殺機更甚,陰惻惻一聲冷笑,道:“你自問是我的敵手嗎?”

玉面神君東方白叱道:“少廢話,我念你在武林之中,地位甚尊,是以纔不將你從馬背上揪將下來,令你死也死得風光些!”

東方白的話,說得如此不堪,釣魂叟再也按捺不住,一聲怪笑,也未見他有若何動作,身子已經離鞍而起,形如怪鳥,向下落來,東方白只覺得眼前人影一晃,釣魂叟已站在自己的面前!

東方白一見釣魂叟的身形,如此快疾,心中也不禁爲之駭然!

他本來就並無把握,可以打得過釣魂叟,如今一見這等情事,心中一凜,心知這一場爭鬥,一定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因此,釣魂叟才一站定,他身形一矮,左掌當胸,右掌立即帶起“轟”地一股掌風,向前面疾推了出去!他這裡一掌甫發,釣魂叟身形略晃,也是一掌,反迎了上來。

兩人剛由分而合,便各自發出了一掌,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驚天動地,“砰”地一聲巨響,竟然隱隱有金石相交,淵淵之聲,兩人已經硬拚了一掌。

只見東方白的身子一搖,騰騰騰向後,退出了叄步,方得站穩。而釣魂叟的身子,也是不住向後退出,卻一連退出了四五步,方能站穩!兩人這一硬拚掌力,高下已分,分明還是東方白略勝一籌。

這時侯,東方白的武功,幾乎已可得明都老人,十成真傳,無疑是當年明都老人復生。

而在這叄數十年來,釣魂叟雖然也勤功苦練,但是卻也比不上峨嵋真傳,內家正宗的武功,所以相形之下,仍然是釣魂叟,略輸給東方白一籌!

東方白一見這等情形,精神陡地一振,才一站穩,立即一聲大喝,飛身撲上去,人尚未落地,便一連攻出四五掌。

共見掌影蔽天,在電光石火之間,已經將釣魂叟全身罩住!

釣魂叟在內力方面,雖然比東方白略差了一點,但是卻絕不會相去太遠,再加上他數十年苦心孤詣,招式之奇幻,身法之美妙,也都已臻絕頂。

東方白掌影漫天而來,形成了一個丈許方圓,由無數掌影交織而成的大網。但是在這張“大網”之中,卻也翻起了無數掌影,釣魂叟身形亂晃,東方白的五掌,一齊爲他化開。

東方白五掌一過,人已離得他甚近,身形一矮,真氣運轉,將全身功力,凝於雙臂,右掌向前,疾推而出,左手五指如鉤,帶起銳利已極的嘶空之聲,向釣魂叟腰際抓下!

他雙手在同時間內,使出了兩招不同的招數,實是已臻武學的巔峰!

釣魂叟一見他這兩招攻到,心中也大是駭然,他剛纔已然試出,東方白內力,在自己之上,此際焉敢硬接!因此,當東方白如萬馬奔馳也似的掌力,疾襲而至之際,一聲長嘯,足尖一點,凌空拔起!

東方白和釣魂叟兩人,一動上手之後,雖然已經過了七八招,但是他們兩人,出手盡皆快絕無倫,那七八招,只不過是電光石火,一剎那間的事。

譚月華躲在一旁,一見兩人動上了手,心情便大是緊張,也就在釣魂叟爲了避開東方白那兩招,身形疾拔而起之際,譚月華身形如飛,已經向呂麟疾撲而出!她藏身之處,離呂麟本來只有兩叄丈遠近,一撲即至。才一撲到,手臂一伸,已經將呂麟抓了起來,幾乎是毫無停頓,便又立即向前掠出!

東方白對譚月華,曾經囑咐過,叫她將呂麟救到手中,立即遠馳,走得越遠越好。譚月華當時,也知道自己留在原地,並無用處,但是她對東方白的安危,總不免關懷,疾掠出了叄四丈之後,身形一凝,回頭看去,只見釣魂叟仍然身在半空,尚未落地,而他手揮處,則有一股細如蛛絲,銀光閃閃的細絲,向東方白當頭揮了下來。

東方白麪上神情,極是嚴肅,身形晃動,向後退了開去!

譚月華一見這等情形,芳心不禁“怦怦”的亂跳!她自然知道,釣魂叟手中的那股銀絲,就是厲害無匹的“釣魂絲”。而從東方白身形疾退之中,她也已看出,東方白並沒有法子,可以對付這股釣勢絲,顯然,他已經落了下風!再下去,不知會有什麼結果!

一時之間,譚月華的心中,矛盾到了極點,不知是應該立即衝向前去,去幫東方白好,遠是立即帶了呂麟,離開此處。她一耽擱間,釣魂叟身形,已經落了下來。因爲釣魂叟始終只是背對譚月華,所以譚月華已經救了呂麟一事,他也未曾知道,身形一沈之後,釣魂絲疾揮而起,又向東方白攻去。

東方白卻是可以看到譚月華的,他一見譚月華救了呂麟之後,只掠出了叄四丈,便自轉過身來,凝立不動,已經知道了她的意思,而他卻又不便出言喝叱,叫譚月華快走!

因爲,他只要一出聲的話,譚月華未曾走脫,釣魂叟一定早已揮動釣魂絲,轉而追向前去了!因此,東方白一見釣魂絲重又揮到,立即一轉身子,向外電也似疾地掠了去!

釣魂叟“哈哈”怪笑,叫道:“玉面神君,你剛纔的氣,哪裡去了?”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東方白此時的目的,只想將自己引開,好供譚月華逃走。他還只當自己釣魂絲一出手,東方白便亡魂失魄,只顧逃命,是以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譚月華一見東方白和釣魂叟兩人,向前疾掠而出,心中已經知道,東方白看出了自己,正在猶豫不決,是以纔將釣魂叟引開的。

她心中長嘆一聲,不再多躊躇,一個轉身,夾着呂麟,便向相反的方向馳出。

馳出了二十來裡,她纔將呂麟放了下來,掣出紫陽刀,斷去了呂麟手足之上的鐵,又解了呂麟的穴道。那釣魂絲一觸身,便令人四肢麻痹,無物可解,但至多也只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毒氣自消,是以呂麟的穴道,一被解開,人便一躍而起!

他躍起身來,第一句話便道:“月姐姐,師傅呢?”

譚月華道:“他將釣魂叟引了開去,好令得我們離開釣魂叟!”

呂麟急得頓足道:“月姐姐,釣魂叟的釣魂絲,只怕師傅也難以應付,你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和釣魂叟在一起?”

譚月華嘆了一口氣,道:“麟弟,我豈是想不到這一點?但是他一定要我這樣做,要我一救了你之後,立時回到海邊,乘釣魂叟的那艘大船,一齊到墨礁島上,去找火羽箭。”

呂麟嘆氣頓足,道:“月姐姐,那你也絕不應該答應他的。”

譚月華苦笑了一下,道:“麟弟,我在大海之中,與他相遇,我們之間的事,他……他已經知道,他傷心之餘,意志更決,我……強不過他。”

呂麟聽了,更是大吃了一驚,道:“如此說來,他豈不是存了必死之心!”

譚月華眼眶潤溼,道:“那……只怕不致於,也總走得脫的!”

呂麟道:“不行,我們非回去看個明白不可,若是師博他老人家,因此……遭了不幸,我此生此世,內疚之深,實是比死還痛苦!”

他一面說,一面足尖一點,已然向前掠出,但是譚月華趕向前去,一伸手,將他的手臂握住,叫道:“麟弟!”

呂麟忙道:“月姐姐,你不要阻我!”

譚月華道:“麟弟,就算你追了上去,又有什麼用處,你倒說說!”

呂麟呆了一呆,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求心中安寧……”

他一句話未曾講完,譚月華便道:“他一見你不肯聽他的話,只怕心中立時大怒,我們還是依他所言,到墨礁島去吧!”譚月華一面說,一面也已然是淚如泉涌!她心中豈又忍令東方白落在釣魂叟之手!便是爲了顧全大局,她卻也無法可施!

呂麟呆了好半晌,才長嘆一聲,道:“月姐姐,我實在太對不起師傅了!”

譚月華幽幽地道:“麟弟,事已至此,還多說什麼?就算……遭了不幸,若是我們除了六指琴魔,只怕他也會含笑九泉……”

譚月華只講到此處,呂麟已經尖聲叫道:“別說下去了,他不會死的,就算打不過釣魂叟,難道逃也逃不脫嗎?”

譚月華道:“既然如此,我們更應該聽他的話,一齊到墨礁島去!”

呂麟點了點頭,兩人立即向海邊而去。一路之上,兩人都是一言不發,一夜急馳,第二天一早,又已經回到了那個鎮的碼頭之上。

只見那艘大船,仍靠在岸邊,兩人一齊向大船奔了過去,躍上了甲板,譚月華以一錠黃金,說服了船主,將他們載往墨礁島去。

船上恰有兩個老水手,知道墨礁島的方位,立即揚帆出海,不一會,陸地已經只成了一條線!兩人站在船頭,因爲不知道東方白和釣魂叟相鬥的結果,究竟如何,心情盡皆黯然,各自一言不發。他們兩人,連日來並未好好休息,在甲板之上,躺了下來,睡了幾個時辰。

等到醒轉來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一問水手,知道當天晚上,便可以到墨礁島上,兩人只盼到了墨礁島之後,立即能夠找到火羽箭,再趕回中原,和七煞神君夫婦等人相會,商議盜取火弦弓,除去六指琴魔。船越離目的地近,他們兩人的心情,也越是來得焦急。等到天色黑了下來,月亮升起,已經可以看到海心之中,有兩座高峰,聳天而立!

呂麟一見那兩座高峰,想起多年之前,和韓玉霞兩人,一齊飄流到此的情形,心中又不禁一陣感慨。午夜時分,大船已經在離墨礁島不遠處泊定,譚月華和呂麟兩人,另以小舢舨劃上島去。

當夜月色雖明,但是要尋找東西,卻也不能,呂麟在墨礁島上,曾過了叄年之久,島上的地形,自然是熟悉之極,他將譚月華引到了當年棲身的洞中,點着了火把,照向洞壁上,道:“月姐姐,你看,天孫上人留字,說島上有叄件寶物,但是我卻始終只找到兩件,還有一件,一定是火羽箭了!”

譚月華細細一看天孫上人壁間留字,果如呂麟所言,心中也充滿了希望。

當晚,兩人便在寒玉牀上,過了一宿,第二天一清早,便滿島上下,仔細搜尋起來,可是整整找了一天,卻一無所獲!

兩人直到天色黑了下來,才各以乾糧甘泉充,歇了下來。

呂麟嘆了一口氣,道:“月姐姐,四年之前,我也曾仔細搜尋,但是卻一無所獲,不知其中,是否另有變化?”

他們兩人,才一天中,幾乎已將全島搜遍,譚月華的心情,也是十分黯然,聞言道:

“只怕天孫上人,不致於妄言。”

呂麟點頭道:“照理來說,天孫上人,的確不會故意留字,多說一件寶物,以致令得後來者白費心神,但是”

他纔講到此處,突然頓了一頓,雙掌一擊,道:“我知道了!”

譚月華見他滿面喜容,忙道:“你又知道什麼了?”

呂麟道:“我們當真笨得很,滿島上在找尋火羽箭,你想想,他的寒王牀和金剛神指之法,都在那山洞之中,第叄件寶物,當然也在一起。”

譚月華道:“但是那山洞,絕無可藏物事之處啊!”呂麟道:“我如今方始想起,我們什麼地方都找遍了,但是那大塊寒玉,卻並不是天然生在岩石之上,而是從他處移來的,我們卻未找過!”

譚月華一聽,也不禁色然心喜,道:“不錯,我們快將寒玉牀翻過來看看!”

兩人立即棄了手中乾糧,一齊回到了山洞之中,點着了火把,仔細一看那一大塊寒玉,和岩石之間,果然有一道極細的縫,可知那一塊寒玉,乃是弄平了岩石,放了上去的。

那一大塊寒玉,觸手冰,滑不留手,兩人費了好大的工夫,纔將之向旁移開了尺許。當日呂麟一人在島上,就算想到了這一點,也無法可以獨力移動那一大塊寒玉的。

將寒玉移開尺許之後,兩人一齊向石墩之上看去,一看之下,心頭不禁盡皆怦怦亂跳。

只見石墩上,有一個長可六尺的凹槽。

那個凹槽,就像呂麟曾在赫夫人的棺木之中,所見的那個凹痕一樣,可知是用來放火羽箭的,但是此際,卻又並不見有火羽箭。兩人互望了一眼,又用盡方道,將整塊寒玉一齊翻轉了過來。石墩之上,同樣的凹槽,共有七條之多“那正合上火羽箭共有七枝之數。

但是,那石上的凹槽之中,卻並沒有什麼火羽箭,只有一張摺成巴掌大小的紙,正在一個凹槽之中。譚月華和呂麟兩人,呆了半晌,譚月華道:“麟弟,那紙上像是有字跡,拿起來看看。”

呂麟也早已看出,那張疊摺成四方形的紙上,有着字跡,但是他見好不容易,總算又發現了曾經藏過火羽箭的所在,但是卻又是有痕跡,而無實物,失望灰心,難以言喻。

因此,他一時之間,竟沒有勇氣,伸手去取那一張紙頭。

直到譚月華一說,他才緩緩伸手出去。同時,他擡頭向譚月華望去。

兩人四目交投,雖然沒有說什麼話,但是兩人心靈相通,心中都知道對方的心意,是希望那紙上,寫着火羽箭的去向,不要再費什麼波折,便能夠將七枝火羽箭取到手!

呂麟將那紙取在手中之後,緩緩地打了開來,譚月華連忙湊過頭去一齊看,待到看完,兩人不禁,又呆了半晌。

這張紙上所寫的,乃是一封信,是由天孫上人所寫,如此寫道:“書付後來者,不論何人,能到此島,皆與我有緣,在此島上,餘本留叄寶,付與後來之人,其一乃寒玉牀,其二乃金剛神指之法,其叄乃七枝火羽箭。但餘經深思後,覺後來者爲何人,餘實不能得知,若爲懦怯之人,則雖得叄寶,亦無用處,故將火羽箭一項收去,若後來之人,身懷無畏氣概,則不妨離此島後,遠赴西域唐古拉山,魔宮之中,勇闖四十九煞通天道,火羽箭又已被餘藏在寶庫之中,左數第九列,第九塊石板之下。通天道,埋伏重重,稍有差池,便粉身碎骨,但並非無法通過,餘本身便安然而入,安然而出,但後來者自度無此勇武,亦不必前往送死。長白天山天孫上人留存。”呂麟和譚月華兩人,呆了半晌之後,將這封信,又看了一遍。

譚月華不禁嘆了一氣,道:“這七枝火羽箭,原來仍在外公的寶庫之中!”

呂麟苦笑道:“魔龍赫老前輩,將火羽箭自寶庫取出,爲赫夫人殉葬,鐵神翁將之從赫夫人的墓穴之中,偷了出來,後來贈給天孫上人,天孫上人卻又將之藏回寶庫之中,哈哈,這一下,總不會再有人將之復從寶庫之中取走火羽箭了吧?”

譚月華道:“自然不會再有人將之取走,但是那四十九煞通天道”

呂麟一揮手中天孫上人的留言,道:“月姐姐,天孫上人說如果是無勇之人,便不必前去,我們難道是懦夫嗎?”

譚月華道:“麟弟,我們自然不是懦夫,但是我曾聽得父親說過,四十九煞通天秘道中的埋伏,厲害之極,天孫上人也說稍有不慎,便立即粉身碎骨,否則,寶庫之中,無一不是稀世奇珍,無一不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物事,我外公又曾公開宣稱,能經過通天道,到達寶庫的,便可任取一樣,何以這麼多年來,沒有人前去試上一試?”

呂麟道:“當然不是容易之事,否則,何以赫老前輩,會任人去取寶物?”

兩人又商議了一會,譚月華道:“我們帶了這封信,離開墨礁島,再趕到中條山附近,當你和我爹媽他們分手後,也已經差不多夠一年的時間了,先見了他們,再作決定如何?”

呂麟道:“月姐姐,我卻不如此想法。”

譚月華道:“那你準備怎樣?”

呂麟道:“如果見到了譚伯父譚伯母,他們一定要由他們去通行通天道……”

譚月華道:“那是當然的事情。”

呂麟道:“月姐姐,本來我就曾經答應過黑神君,要爲他前往魔宮寶庫之中,去取寶物的,幸而你解了我的圍,如今譬如未曾解約,我總不能食言,也免不了通天道之行的。”

譚月華搖頭道:“不行。”

呂麟續道:“你去和譚伯伯,譚伯母相會,我則遠向唐古拉山而去。”

譚月華道:“麟弟,你雖然曾在通天道中走過一次,但是那次,乃是由我外公帶路,所有埋伏,俱未發動,你則將事情看得太容易了,無論如何,都要見到了他們再說!”

兩人又爭了半晌,呂麟爭不過譚月華,只得道:“好,見了他們再說也不打緊,但是通天道之行,我一定要去!”

譚月華望了他半晌,心想自己這些人,無一是貪生怕死之人,到時候,只怕更有劇烈的爭論!因此便道:“到那時再說吧。”

當晚,他們又在山洞之中,過了一宵,第二天一早,便劃了小船,回到了大船上,兩天之後,已經上了岸,來到中條山附近,一年之前,約定會面的那個岔路上進發,一路之上,他們不斷打聽玉面神君東方白和釣魂叟的消息。但是他們的打聽,卻一點也得不到結果。不但沒有人見過東方白,而且也未曾聽說釣魂叟到了至尊宮!兩人心中不禁大是奇怪,同時,又十分疑懼。

因爲如果是東方白勝了,釣魂叟自然不能再到至尊宮去,但是東方白的行蹤,總應該有人知道。而如果釣魂叟回到了至尊宮,這樣的大事,武林中人,定無不知之理。

如今看來,兩人像是突然一齊失蹤一樣,極有可能,是拚鬥的結果,已經兩敗俱傷!

兩人心中,不禁十分黯然,他們爲了避免在一路之上,多生麻煩,上了岸不久,便各自化了裝,譚月華則改了男裝,裝成是兄弟,以免爲至尊宮六指琴魔的眼線查悉行蹤。

行了七八天,那一天黃昏時分,已經來到了那個岔路口子上。

那岔路之旁,本有一個茶寮,此際還在,只見茶寮之中,有四個人坐着,呂麟和譚月華兩人,走得近了,早已看清,那四人是譚升.赫青花.譚翼飛和韓玉霞四人!

呂麟和譚月華兩人,連忙身形閃動,掠進茶寮,七煞神君譚升道:“麟兒,月華,是你們嗎?”

呂麟道:“正是。”

譚升向大路一看,道:“東方兄呢?”

呂麟和譚月華兩人,一進茶寮,便抹去了臉上的化裝,一聽譚升如此問法,便互望了一跟,各自長嘆了一聲,道:“說來話長。”

譚升面顯疑惑之色,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呂麟道:“譚伯伯,我們已得了火羽箭的下落了!”

赫青花一聽,喜道:“當真?我們行程萬里,卻是一點結果也沒有!”

韓玉霞和譚翼飛兩人,也是面有喜色。

只有七煞神君譚升沈聲道:“若是東方兄有了什麼叄長兩短,那代價也未免太大!”

呂麟嘆了一口氣,道:“師傅他老人家如今怎樣,還不知道。”他先將自己和釣魂叟相鬥的情形,說了一遍。接着,才又將當日分手之後,追蹤那四個瞎子,蓮花峰上苦鬥,六指琴魔率衆上山,火弦弓又落人至尊宮中,等等情形,詳緬說了一遍,連他和譚月華之間,感情變化,已決意成爲夫婦的事,也和七煞神君等人照實說出。

這一年來,譚升和譚翼飛,赫青花和韓玉霞四人,也是各自行程萬里,遭遇也是一言難盡,但是比起東方白,呂麟和譚月華叄人,在這一年中的遭遇來,卻是簡單得多。

呂麟詳詳細細地將所有經過的情形說完,已經是午夜時分了。

那茶寮主人,早已關了門,離了開去,他們六個人,點着一盞油燈,留在茶寮中未走,聚精會神,聽呂麟敘述他這一年中驚險的遭遇。等到呂麟的話,告了一個段落,衆人才聽得“嘩啦”的雨聲,推開門一看,只見外面,正下着傾盆大雨,幾條大路上,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呂麟講完之後,頓了一頓,道:“譚伯伯,譚伯母,我有一件事要求你們。”

赫青花忙道:“可是你和月華的事嗎?當初確是我不好,但如今你和月華,既然兩情相悅,我當然心中只有高興!”

呂麟和譚月華兩人,面上盡皆一紅,呂麟忙道:“我不是爲了這個。”

七煞神君和赫青花兩人,都奇道:“那你是爲了什麼?”

呂麟道:“通過那通天道一事,應該由我去做!”

譚升和赫青花兩人,尚未出聲,譚翼飛.韓玉霞兩人,已經異口同聲,道:“呂兄弟,這是什麼話?你一年來歷盡艱辛,這件事,自然在我們身上!”

呂麟脹紅了臉,道:“不,那是我的事情,我父母俱死在六指琴魔之手”

他話尚未講完,韓玉霞已經大聲道:“不行,我老父幼弟,難道不是命喪六指琴魔之手嗎?爲什麼我不能去?”

呂麟還想再說時,七煞神君譚升,已經沈聲喝道:“別吵!”

韓玉霞和呂麟兩人,見譚升面上,隱有怒意,兩人皆不敢言語。

譚升伸出手來,在赫青花的肩上,輕輕地拍了兩下,道:“這件事,在我們兩老夫妻身上,和你們盡皆無關。”

呂麟和韓玉霞兩人,齊聲叫道:“譚伯伯!”

七煞神君譚升面色一沈,道:“你們兩人,難道不聽我的話嗎?”

呂麟向譚月華望了一眼,像是怪她,不肯聽信自己的話,以至如今,譚升一意要去,自己無法阻攔。譚月華則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神情。

那時候,茶寮中,誰也不說話,靜了下來,忽然聽得有一陣腳步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正是向茶寮奔過來的。譚升等六人,心中不禁盡皆一驚。

當日,他們是在至尊宮脫險之後不久,便約定了一年之後,在此相會的,這個岔路口,離中條山麓的至尊宮,並不太遠。

當此雨夜,普通人自然不會在雨中奔馳,而且那腳步聲來得好快,來的分明是武功極高的人,衆人全怕是至尊宮中的高手!

片刻之間,那腳步聲已經來到了茶寮的近前,只聽得“呀”地一聲,門已被推了開來,一個身披衣,頭戴着老大斗笠的人,低着頭走了進來。

那人的臉面,全被大斗笠遮住,根本看不清楚,他進來之後,也不擡頭,只是身子,抖了一抖,抖去了身上的水珠,便走到角落之上,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譚升等六人,互望了一眼,又向門外望去,只見路上靜悄悄地,再無一人。

他們見來的只是一個人,雖然那人行動神,一時之間,猜不透他的來歷,但是卻也不會怕他。因爲他們六個人在一起,除非是六指琴魔,帶了“八龍吟”來到,否則,實是再沒有值得他們忌憚之人。

六人又向那人望了一眼,韓玉霞脾氣最急,一拍桌子,道:“朋友你是什麼人?”

那人卻並不回答,只是將身子轉了過去,以背對着衆人。

韓玉霞“霍”地站了起來,七煞神君連忙擺手示意,韓玉霞才悻悻然坐了下來。呂麟低聲道:“譚伯伯,你剛纔的話”

他只講了半句,七煞神君譚升,扳起了臉,道:“休得廢話,誰敢不聽我的話?”

呂麟.譚翼飛.譚月華和韓玉霞等四人,從來也未曾見過譚升生那麼大的氣,一時之間心中雖想爭辯,但是卻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茶寮之中,又靜了一會,突然聽得那身穿衣,頭帶竹笠的人道:“我。”

那人雖然只有講了一個字,但是衆人卻教吃了一驚。因爲剛纔,七煞神君問的,乃是“誰敢不聽他的話”,但是那人卻搭上了口,分明是他要不聽譚升的話,和譚升作對?

衆人一愣之後,益發猜不透那人的來歷,但是片刻之間,只聽得毒手羅剎赫青花一聲長笑,道:“好哇,越來越沒出息了,竟然裝神弄鬼,嚇起人來了嗎?”

赫青花此言一出,七煞神君譚升也頓時大悟,喜極叫道:“東方兄,是你嗎?”

只見那人倏地轉過身來,將頭上的斗笠一掀,面對着衆人。

茶寮之中,雖然一燈如豆,但是也足以將那人的臉面,看得清清楚楚。

赫青花剛纔,在講那幾句話的時候,的確是以爲來者乃是東方白,所以七煞神君譚升,纔會立即如此說法的。而當譚升的話,才一出口之際,其餘各人,也的確以爲那人便是東方白,呂麟“師傅”兩字,幾乎已經要脫口叫了出來!

但是,當那人轉過身來,突然抓起斗笠,衆人一看清他的臉面之後,卻是盡皆一呆!

只見那人,面形瘦長,白眉白髯,目射精光,乃是一個老者。

而呂麟和譚月華兩人,立即便已認出,那正是釣魂叟!

七煞神君夫婦,早年也曾和釣魂叟會過幾面,他們一見呂麟和譚月華兩人,面上的驚駭之色,略加辨認,也已認出他來?

只見釣魂叟“哈哈”一笑,道:“各位到的很齊全啊!”

譚升道:“釣魂叟,東方兄呢?”

釣魂叟面上,現出了一股恨意,道:“你們先走一步,他也不會等得太久的!”

赫青花尖聲道:“釣魂叟,憑你一人之力,想要打發我們六人,不是在做夢嗎?”釣魂叟又自哈哈一笑,手臂突然一揮,一掌劈出。

他那一掌,乃是劈向茶寮的一個窗子之上的,那茶寮本是草草搭就,那經得起他劈空一掌之力,“砰”地一聲,那扇窗子,早已飛出老遠,釣魂叟向外一指,道:“你們看!”

衆人一齊向窗外看去,只見茶寮外面,人影幢憧,約有叄二十人之多。

釣魂叟立即又向另一扇窗子,拍出了一掌,將那扇窗子,也以掌方震飛,六人齊向外看去,只見也是人影移動,看來,約有一百來人,圍住了茶寮!

衆人一見這等情形,立即霍地站了起來,釣魂叟卻尖聲道:“遲了!”

七煞神君譚升陡地一聲大喝,喝聲未畢,一掌已經疾掃而出!

這一掌,正是他“七煞神掌”中的一招“天崩地裂”,威力何等之猛!

而且,在他發出一掌之際,赫青花一聲尖嘯,也發出了一掌,兩人的掌力,融合爲一,威勢更是驚人之極,只見釣魂叟身形一晃,向旁退去,勉力還了一掌,掌力交迸,“轟”地一聲響,釣魂叟身子,向外面直撞了出去,他這一撞,茶寮已經搖搖欲墮,再經掌力迸散,“轟”地一聲巨響過處,整座茶寮,一齊坍了下來!

只見大雨如注中,七條人影,自倒坍下來的茶寮中,疾飛而起。

圍在茶寮之外的,約有一百來人,一見七個人自茶寮之中,沖天而起,各自發一聲喊,一時之間,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各種兵刃,映着雨光,反射出陰森森的光芒,包圍圈已縮小了許多。

譚升等六人,才一躍出,身子猶在半空,赫青花手臂一振,手揮處,只聽得“嗤嗤嗤”

叄聲響,叄團綠幽幽的陰火,已經貼地滾出,越滾越急,滾出了兩叄丈,“轟”,“轟”,“轟”叄聲巨響,一齊爆了開來,各自化爲千百道綠,四下飛濺,一時之閒,圍着他們的一百來人,倒有一小半人,怪聲慘嗥起來,立時大亂,六人分成了叄路,向外便闖。

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一陣急驟的馬啼聲,傳了過來。

同時,一個悠悠不絕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武林至尊,六指琴魔駕到!”

那聲音才一講完,“叮叮叮”叄下琴聲,已經如千軍萬馬也似,鋪天蓋地,傳了過來,霎時之間,嘈雜已極的雨聲,腳步聲,怪叫聲,兵刃相碰聲,馬蹄聲,一齊爲這叄下琴音,蓋了過去!

而這一切,從赫青花放出了那叄枚“綠百芒球”之後,幾乎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所發生的。他們六個人,只不過闖出了丈許,尚未曾衝出那一百來人的包圍,叄下琴音一起,他們各自,心神已然大受震動!

而緊接着,圍住他們的人,倏地分了開來,一匹白馬,揚鬃蹄馳了進來,馬上騎的,正是手按八龍吟的六指琴魔!

只見他手指,揮動不已,陣陣動人心絃,難以言喻的琴音,不斷髮出!

譚升夫婦,和呂麟等六人,面色大變,身形搖晃,終於一個接一個,坐倒在地!

而當他們坐倒在地之後,琴音突然一變,變得極其冤苦,極其動人,令人聽來,像是有無數弱者,正在受着強權的欺躪一樣!

看官,這一章,乃是“八龍天音”之中的“攻心之章”,也是“八龍天音”之中,最是厲害的一章。

當年,在武夷仙人峰上,武林中的高手,自相殘殺,連飛虎呂騰空,紅鷹龔隆這樣的人物,也難以倖免,便是受這“攻心之章”的樂音所惑之故。

那“攻心之章”的琴音,若是一個抗受不住,眼前立現幻象,而耳際也聽到幻音,就像是看到了無數殘酷已極的場面一樣,只要是稍具人心的人,都不免熱血沸騰,起而反抗。

眼下,譚升等六人,俱是大仁大俠之人,因此這一章“攻心之章”,對他們六人來說,也就更加來得危險得多!他們六人的功力,都是極高,但一時之間,他們雖然各運功力,在與之苦苦相抗,但是面上,也不免現出了浮動的神色來!

前後只不過過了小半個時辰,大雨已停,只見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突然一躍而起,雙眼發直,眼中似要冒出火來,各怕望着對方,韓玉霞一聲怪叫,皓腕翻處,一股陰颼颼的勁風,已經向譚翼飛疾攻而出!

那一掌,正是她習自墨礁島斑龍婆所留的“太陰掌”中的一招“玉兔搗藥”。

那“太陰掌法”,本來純以陰柔之力取勝,但此際在韓玉霞的眼中,譚翼飛已不復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是十惡不赦,萬難容他活命的歹人,因此她那一掌,用盡全力拍出!

掌力在陰柔之中,竟反轉陽剛,聲勢實是驚人之極!

而譚翼飛在韓玉霞一掌拍出之際,也立即還了一掌“海枯石爛”。

兩人雙掌相交,“砰”地一聾,各自身形向後一晃,一齊退出了一步。

可是才一退出,又狠狠地向前撲去!

電光石火之間,他們兩人,已然乓乓乒乒,硬來硬往,幾乎每一招,皆是硬拚硬砸,拚命的打法,打了七八招之多。像這樣的打法,不要說若有一方,功力稍弱,便萬無幸理。

就算兩人功力相同,不出兩百招,也必然雙方內力,一齊耗盡,同歸於盡。

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越打越是激烈,到了二十招頭上,只聽得呂麟和譚月華兩人,也各自怪叫一聲,躍了起來。

他們身在半空,呂麟已經一式“一柱擎天”,指風轟然,向譚月華攻出,而譚月華立即還了一招“包羅萬象”,兩人身子,各自向後一仰,凌空瓢出丈許,一個翻身,又狠狠地向對方撲去!那時候,七煞神君譚升,和赫青花兩人,仗着功力深湛,尚在苦苦支持,身旁發生的事情,他們也知道得十分清楚。

本來,以他們兩人的功力而論,還足可以支持上一個來時辰的,可是當他們看到呂麟,譚月華.譚翼飛.韓玉霞四人,正在窮兇極惡的拚鬥之後,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難過。

“八龍天音”何等厲害,心思稍有鬆懈,便立即趁隙而入!

他們兩人,心中難過的念頭,尚未過去,神智一個模糊,兩人眼前,俱現幻象,只見六指琴魔,懷中並無八龍吟,就坐在自己面前,立時一聲大吼,向之撲了出去!但實則上,譚升所見的“六指琴魔”是赫青花,而赫青花所見的,則是譚升!

兩人各自向前撲出之後,雙掌相交,後退一步,重又躍向前去,打成一團。

六個人,分成了叄對,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恨不得立將對方,置於死地!

眼看至多再有半個時辰,韓玉霞和譚翼飛兩人,必將首先難以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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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在此際,只聽得“轟”,“轟”兩聲巨響,從遠處傳了過來!

那兩下巨響,聲勢之驚人,實是難以言喻,連足下大地,都爲之震動!

緊接着那兩下巨響,所有人均覺出眼前突然一亮,人人不由自主,向響聲和亮光傳來之處看去,只貝兩根火柱,在四五十里開外,沖天而起。

同時,還夾雜着轟隆不絕之聲,雖然相隔甚遠,亦覺震耳欲聾?

只聽得人叢之中,有人急叫道:“至尊宮出事了!至尊宮出事了!”

六指琴魔怪叫一聲,琴音立止,掉轉了馬頭,便向前馳去。人叢中釣魂叟忽一聲長吟,道:“至尊,先將這六人除了再說,以絕後患!”

六指琴魔已經衝出了七八丈,厲聲道:“放屁!”馬不停蹄,轉眼之間,便向前馳出了二叄十丈。那百來人一見六指琴魔突然離去,無不跟在後面,釣魂叟雖想力挽狂瀾,卻也在所不能!

當琴音一止之際,譚升等六人,眼前幻象,便立即消失,也立即停下來。

他們一停下手來,也看到了遠在五六十里之外,所冒起來的那兩股火柱,和狼奔豕突,向外逸出的至尊宮中高手。六人追出了裡許,一面追,一面動手,傷在他們手下的,也有叄二十人。

韓玉霞殺得興起,還待向前追去,譚升一擺手道:“且慢,釣魂叟呢?”

赫青花道:“這老奸巨猾,怕一早就腳底抹油了!”

譚升向前望去,只見那兩股火柱,仍是轟發轟發,向上升之不已,火光照處,只見濃煙滾滾,看了片刻,道:“剛纔,我還聽得釣魂叟要六指琴魔,等累死了我們再走,卻爲六指琴魔所叱,一座至尊宮,就算全部毀去,只怕他也不在乎,如今走得那樣急法,卻是爲了什麼?”

呂麟忙道:“剛纔那麼多人中,不見有黃心直在,我曾聽得宮無風說,黃心直被六指琴魔,軟禁在宮中,他走得如此匆忙當然是爲了黃心直了!”

譚升雙掌互擊,道:“說得是!”

赫青花忙道:“我們快跟上去看看,混水之中,或有魚可摸!”

譚升道:“不錯,但是我們卻盡鄙能不要暴露目標,以免再惹火上身!”

他們六人,想起剛纔的情形,心中實是駭然,是以譚升一說,其餘五人,盡皆首肯。

當下六人立即向前,疾馳而出,五六十里路程,一個來時辰,便已然到達。

在他們馳至半途之際,那兩股火柱,已經隱去,但是仍然火光融融,濃煙四起。

六人來到了近前,向前看去時,只見偌大的一座至尊宮,已經成了廢墟!火光四冒,濃煙亂射,五六百人,亂成了一團,六指琴魔,騎去自馬之上,左衝右突。而釣魂叟則站在一條斷柱之上,口髮長嘯,朗聲道:“武林至尊有諭!”

這時候,大火未止,轟發之聲,震耳欲聾。再加上人聲鼎沸,等閒人即使叫破了喉嚨,也未必有人聽得見。

但釣魂叟究竟是功力深湛已極的人,他一開口,語音綿綿不絕,卻是人人可聞,人聲頓時靜了不少。釣魂叟道:“凡能救出黃公子之人,不論過往在武林中地位如何,即授以至尊宮中最高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至尊言出如山,絕不後悔!”

他話一說完,人聲又自喧譁起來。

譚升低聲道:“果然是爲了他的兒子。”

赫青花道:“奇怪,這一大把火,不知是什麼人放的!”

譚翼飛道:“只怕是黃心直自己,知道我們有難,才特意放火,救了我們的!”

譚月華搖了搖頭,道:“絕無可能,六指琴魔既知黃心直心向我們,而且也又已將之軟禁了起來,行事之前,也不會讓他知道!”

譚升道:“月華說得有理,看剛纔那兩股火柱的聲勢,和那麼大的一座至尊宮,在轉眼之間,便自成爲廢墟這一點來看,此次放火之事,絕不是沒有幾天的準備,便可以立即辦成的事?”

赫青花道:“正是,那兩股火柱,少說也要十來斤火藥,再加上易燃的硫磺火硝,方能形成,至於大雨之後,火勢仍是如此熾烈,可知早已有人,在至尊宮中,到處放上了易燃的物事!”

譚升知道赫青花所習的“魔經”之中,有一章專講各種火藥的合成之法,以及它們的威力,如今赫青花如此說法,當然不會有錯。

呂麟嘆了一口氣,道:“不論是何人下的手,總算救了我們,而且還毀了至尊宮,給六指琴魔一個大打擊,但是……但是心直兄弟,卻……也一定要死在這一場大火之中了!”

他一面說,一面想起黃心直的好處來,語音大是黯然!黃心直雖然是六指琴魔之子,但是心地良善,衆人對他,極爲推重,想起他身遭不幸,心中也都覺得十分可惜。

韓玉霞道:“黃心直既然戀着他的父親,其結果必然難以美好,倒不如這樣死去,來得痛快些!”韓玉霞的話,雖然不免講得忍心些,但是衆人想了一想,卻也覺得頗有道理。

因爲,他們雖然一再敗在八龍天音之下,好幾次命在垂危,但各自心中,卻全都有着十分堅強的信念,可以將六指琴魔除去。

而黃心直對他父親六指琴魔的感情,如此之好,六指琴魔一被除去,他必然痛苦之極,倒不如這樣一了百了的好。

六人又呆了一會,韓玉霞又道:“只是這樣一來,我們要得到火弦弓,只怕更難了。”

譚升道:“那隻好等取到了火羽箭之後,再作打算了。”

赫青花昂首不語,好一會才道:“這毀去至尊宮之人,行事之痛快,實是令人佩服。我們如今,雖然猜不出這是誰做的,但是細想今晚我們的遭遇,卻不免令人起疑!”

譚升忙道:“夫人可是指我們在茶寮相會一事,不應有外人知道而言!”

赫青花道:“正是,看釣魂叟和六指琴魔,帶着至尊宮中高手,幾乎傾巢而出的情形,分明失們今日相會之事,他們早已知道,是以纔會悄沒聲地掩到,要將我們一網打盡!”

譚升道:“這倒奇了,照理,這事絕不應有外人知道的啊!”

赫青花道:“是啊,若說我們幾個人中,竟會有人將此事出賣給六指琴魔,也是不可想像之事,知道此事的,只有東方白未在此處……”

譚升立即道:“夫人,你說到哪裡去了,東方兄焉能作這等事?”

譚升的話,才一出口,突然聽得身後丈許,一人哈哈一笑,道:“譚兄,你說錯了,今日集會一事,正是我說與釣魂叟知道的!”

六人聽得身後有人說話之聲,立即轉過身來,只見東方白從草叢之中,走了出來。

呂麟忙叫道:“師傅!”

東方白走了過來,在他的肩頭上拍了一拍,道:“麟兒,我已經都知道了,不必再多說了!”

呂麟知道他是指譚月華的事情而言,點了點頭,並不言語。

東方白又淡然一笑,道:“你們好大的膽子,還敢來看熱鬧嗎?”

第十五章 勇奪寶弓 呂麟遭重創第二十五章 宿夢重圓 荒島渡良宵第十六章 身手不凡 虎狼鹹辟易第五章 見利忘義 祖師遭戲侮第十六章 身手不凡 虎狼鹹辟易第二十五章 宿夢重圓 荒島渡良宵第二十九章 夫妻聯手 擊敗釣魂叟第十六章 身手不凡 虎狼鹹辟易第二十四章 狼口餘生 雪魄珠解毒第二十七章 求火羽箭 重赴墨礁島第十一章 義救良朋 心直忤琴魔第二章 因禍得福 巧服靈芝草第八章 膽色過人 小俠闖魔窟第二十二章 清理門戶 大鬧峨嵋山第二十五章 宿夢重圓 荒島渡良宵第十九章 愛才一念 華山派收徒第二十一章 情堅金石 背父救紅妝第二十八章 玉面神君 輕生闖秘道第十七章 逆瀑攀山 存亡系一發第二十七章 求火羽箭 重赴墨礁島第二十七章 求火羽箭 重赴墨礁島第十七章 逆瀑攀山 存亡系一發第十九章 愛才一念 華山派收徒第十五章 勇奪寶弓 呂麟遭重創第十九章 愛才一念 華山派收徒第七章 琴音錚錚 險遭天音困第十八章 奪火弦弓 一招敗四老第五章 見利忘義 祖師遭戲侮第二章 因禍得福 巧服靈芝草第十五章 勇奪寶弓 呂麟遭重創第二十九章 夫妻聯手 擊敗釣魂叟第十八章 奪火弦弓 一招敗四老第二十五章 宿夢重圓 荒島渡良宵第三章 險象環生 神君施棘手第十一章 義救良朋 心直忤琴魔第十三章 破廟投繯 情癡圖一死第三十章 見利忘義 行兇奪錦圖第十六章 身手不凡 虎狼鹹辟易第二十二章 清理門戶 大鬧峨嵋山第九章 恕火迷心 誤傷端木槓第五章 見利忘義 祖師遭戲侮第十章 垂臨虎穴 幸逢黃心直第三十章 見利忘義 行兇奪錦圖第十八章 奪火弦弓 一招敗四老第十五章 勇奪寶弓 呂麟遭重創第一章 懸崖搏鬥 死生系一發第三十一章 妙手釣魂 取走地煞網第四章 步步驚魂 魔宮驚魅影第五章 見利忘義 祖師遭戲侮第十四章 四名瞎子 強奪火弦弓第十三章 破廟投繯 情癡圖一死第二十九章 夫妻聯手 擊敗釣魂叟第八章 膽色過人 小俠闖魔窟第一章 懸崖搏鬥 死生系一發第六章 詭譎絕倫 狠心施棘手第三章 險象環生 神君施棘手第十三章 破廟投繯 情癡圖一死第九章 恕火迷心 誤傷端木槓第二十三章 無風起浪 呂小俠脫困第五章 見利忘義 祖師遭戲侮第九章 恕火迷心 誤傷端木槓第三十二章 藍田玉實 改造端木紅第二十七章 求火羽箭 重赴墨礁島第四章 步步驚魂 魔宮驚魅影第七章 琴音錚錚 險遭天音困第四章 步步驚魂 魔宮驚魅影第三十一章 妙手釣魂 取走地煞網第五章 見利忘義 祖師遭戲侮第十六章 身手不凡 虎狼鹹辟易第十六章 身手不凡 虎狼鹹辟易第十七章 逆瀑攀山 存亡系一發第十三章 破廟投繯 情癡圖一死第二十六章 先讓五招 有心降小俠第二十三章 無風起浪 呂小俠脫困第三章 險象環生 神君施棘手第十三章 破廟投繯 情癡圖一死第十六章 身手不凡 虎狼鹹辟易第六章 詭譎絕倫 狠心施棘手第九章 恕火迷心 誤傷端木槓第五章 見利忘義 祖師遭戲侮第八章 膽色過人 小俠闖魔窟第八章 膽色過人 小俠闖魔窟第十八章 奪火弦弓 一招敗四老第五章 見利忘義 祖師遭戲侮第三章 險象環生 神君施棘手第九章 恕火迷心 誤傷端木槓第三十二章 藍田玉實 改造端木紅第二十四章 狼口餘生 雪魄珠解毒第二十二章 清理門戶 大鬧峨嵋山第十三章 破廟投繯 情癡圖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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