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公公火急火燎地邁着小碎步踏入夏桑宮時,瀾焱卿正埋在一堆奏摺中,一聽是南鳶被行刺,立刻放下筆桿,煞神一般黑着臉衝進了珊瑚殿,直到看到南鳶完好無損的打着瞌睡才暫時打消了要殺人的念頭,可他風風火火的來,還是把南鳶吵醒了。
坐到她身邊,仔細地將她翻過來翻過去的打量,有沒有受傷還是得他親自驗過才放心啊!
許是他太專注她的傷勢了,竟沒發現她如花似玉的臉上竟是毫無情緒,她猶豫了片刻,決定直接問他比較快,“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着我。”
正在一心查找她傷勢的瀾焱卿被這麼一問,愣住了,看着她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還是決定賭一把,繼續瞞着她,“你是指什麼?”
心中有些怨念,也有些着急,他明擺着是想把自己糊弄過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瀾焱卿裝作相安無事一般打着岔,語氣卻是毋庸置疑,“你現在有了身孕,不應該再操那麼多心,你要什麼,孤都會答應你,其它的事,你就不要再過問了。”
南鳶還想問,可瀾焱卿的表情明明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她,好吧,那她再換個方式,“那好,今日白天裡行刺我的那個宮女,把她放了。”
完美的僞裝終於露出一點點破綻,聲音也明顯冷了一些,“不管是誰,膽敢行刺你,都只有死路一條!”這是他對她的保護,竟讓刺客混進了宮,這是他的失誤,但不會有下次了。
南鳶也不甘示弱,“不行,琳兒出生之前不能殺生!”
“琳兒?”他看了看她的肚子,冰冷的目光瞬間變得柔軟,“你已經爲這個孩子起好了名字?可是琳兒不是應該是女孩子的名字嗎?”
不經意間,話題就被他引了開來,南鳶也似乎一瞬間忘了自己的目的,輕柔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多一個女兒不好嗎?”
瀾焱卿綻開一笑,將她攬進懷裡,“女兒就女兒吧,不過下一胎孤想要個小皇子。”
“美死你!”一說起孩子,兩個人的語氣都柔軟了許多,可南鳶的執着依然讓她意識到他這是在岔開話題。
“你,你別扯開話題,那個宮女的事……”南鳶激動得坐了起來,差點動了胎氣。
瀾焱卿一把將她按下,“別亂動!嚇壞孤的小公主你該當何罪?”把她放老實後,他嘆了口氣,“好吧,孤答應你,不殺她,但是她太危險,不能放,待你生下琳兒之後,孤自然會放了她,就當是爲琳兒積些福德。”
答應不殺她,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南鳶知道再與他討價還價也沒用了,便也裝作乖乖答應,躺在他懷裡,心裡卻想着,看來她要親自去牢裡走一趟了。
老實了兩天,就像在保證自己不會亂來一樣,瀾焱卿終於對她放鬆了些警惕,在她的再三抗議下,撤掉了每日跟在她身後的十八位禁軍,只留了尉遲賦一人。
不過尉遲賦在這方面肯定和是和瀾焱卿一個鼻孔出氣,所以最後一步還得要擺脫掉尉遲賦。
“阿賦,我今日想吃點酸的
。”南鳶捂着胸口,裝作很難受的樣子,還有些止不住的乾嘔。
尉遲賦有些莫明,她平日可都是味口大開,什麼都吃,怎麼就今日突然想起吃酸的呢?可他畢竟是男人,不懂女人有身孕時的感受,便也依了她,“那我讓御膳房給你弄些酸棗糕來?”
“嘔……不,我不想吃那些,我想吃糖葫蘆,你能幫我去買幾串嗎?”
糖葫蘆?糖葫蘆可只有宮外有,一雙凌厲的鳳眼懷疑地盯着她,尉遲賦的直覺告訴他,南鳶這是想將自己支開,又要去幹些什麼危險的事。
“嘔……嘔……”見他懷疑,南鳶拼命地嘔着,第一下是假的,可接下來的幾下可就是真的了,嘔着嘔着,還嘔了出來,難受得她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尉遲賦這才相信是真的,趕緊上前拍着她的背,“好好,我這就去幫你買,你好好躺着,我去去就回。”
“嗯。”她虛弱地躺下,雖然見他這般擔心有些過意不去,但也只能繼續裝下去了。
過了好一會,煙兒悄悄從門外走進來,“娘娘,尉遲大人已經出宮了!”
一看大功告成,南鳶騰地一下從牀上坐起來,哪裡還有害喜難受的模樣?
她只帶上了煙兒,腳步快如閃電,避開那些成天看着她的守衛,按照昨晚就計劃好的路線,一路通暢無阻的來到了宮中的地牢門口。
她可是從小就在宮裡長大的,宮裡的每一條路,沒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在煙兒的攙扶下,南鳶大搖大擺的走向了大牢,門口的守衛見她到來,連忙行禮,卻思索着這王后怎麼不去逛御花園,竟逛到到這地牢來了。
南鳶儘量裝出恃寵而嬌的樣子,“前幾日行刺本宮的那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在哪裡?本宮要親自審問,快帶本宮去見她!”
“這……”守衛們顯得有些爲難,看來瀾焱卿早已給他們下過任何人不許與她相見的命令。
還好煙兒機靈,首先大罵了一聲:“該死的奴才!”,把那兩個守衛的魂都嚇跑了一半,然後叉着腰,做出理直氣壯的樣子,“娘娘要親自審問犯人,還需要經過你們同意嗎?還不快滾開!”
兩個守衛一臉爲難,左右不是,“煙兒姑奶奶,不是我們兄弟倆不放行,實在是大王交待過,這個惡女窮兇極惡,任何人都不許見她,這也是爲了娘娘的安全着想,我,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呀!”
煙兒“哦”了一聲,像是理解了他們一般,語氣也柔和了一些,把他倆拉到一邊,悄悄道,“娘娘也知道兩位兄弟奉公值守,但娘娘對那丫頭是狠之入骨啊,就是想親自審審她。”她又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塞給了他們倆,“這是娘娘的小小心意,我們就進去一會,不會很長時間的。”
這皇宮裡第一紅人都這麼給面子了,兩個守衛也是聰明人,收了銀子還不樂呵呵的放他們進去?
厚重的鐵門下有一個小門,守門把門打開,放了他們進去。南鳶沒進過牢房,雖然聽說過裡面又溼又臭,可今日親眼得見卻發現她從前以爲的只是事實程度的九牛之一毛
。
這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南鳶和煙兒一路掂着腳,避開地上的水漬,她們又慶幸,幸好瀾焱卿不是一個暴君,所以這地牢裡也沒什麼犯人,就關着幾個地方的貪官,一見着她穿着光鮮華麗,就像蟑螂一樣粘在了牢門上發出悽慘的聲音,“救命啊——”
看到這一幕,南鳶只覺得心裡慎得慌,加快了腳步只想快些找到那丫頭,然後再快點離開。
牢底都快走穿了,還是煙兒眼尖,一下子就一個暗暗的角落裡找到了那名宮女,此時她正窩在牢房的角落裡發呆。
見有人過來,她呆滯的目光擡起,看到是她,冷笑了一聲,“你是來看我有多慘的嗎?”
沒有過多心思與她爭辯,南鳶到這裡來只想知道一件事,“宮外發生了什麼事?”瀾焱卿明明應該將百姓對南氏王朝的怨恨壓制了下去,怎麼還會有這種行刺事件發生?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刺激到了百姓,讓他們又記起南氏王朝來。
那宮女把頭撇向一邊,竟不害怕,也不去搭理她,看來也是個倔丫頭。
“你告訴我,待我的孩子出生後我會放了你。”拿自由來交換,難道她也不會動心。
果然,宮女的眼神有些動搖,“你知道這些要幹什麼?想再蠱惑當今大王把他們都抓起來嗎!”
再堅硬的嘴最後也終於被翹開了一些,南鳶暗喜,繼續問道,“他們是誰?”
清亮的大眼仇恨地瞪着她,“那些認出你就是禍國公主的人!”
不,我不是,南鳶很想這樣說,她不是禍國公主,母親也不是妖后,父王也不是暴君,楚兒更不是昏君!
她很想說,但面對着對南氏王朝恨之入骨的人,她說不出口,因爲說再多,在他們眼中也只是強詞奪理,無用的狡辯。
多麼可笑,對於一個他們並不瞭解的人,並不瞭解的家族,他們可以憎恨成這樣,“宮外有人認出本宮了嗎?”南鳶突然變得沒有什麼耐心。
那個宮女看着南鳶的臉色漸漸變涼,感覺脊樑有些冷嗖嗖的,但她依然挺直了背,她是來替父親和哥哥報仇的!
“你以爲躲在皇宮就沒有人認出你嗎?別做夢了!大王被你這妖婦欺騙,可我們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死了沒關係,宮外想要殺死你的人多得是!我們一定會讓大王廢了你!廢了你這個禍國殃民的賤女人!”
“大膽!”煙兒聽得火大,走上去就準備給她一巴掌,被南鳶攔住了。
她冷淡的眉眼注視着宮女,沒有一絲怒意,她想問的已經問到了,轉身朝門外走去,“煙兒,回珊瑚殿。”
煙兒心有不甘,竟有人這樣詆譭自家主子,先不說她是不是禍國,至少從自己服侍娘娘起,就再也沒見過比她還要善良的人了!
可見到她竟什麼也沒做,就這麼走掉,那宮女反而驚慌了起來,“你不殺我嗎!”
響亮的聲音在地牢裡冰冷的迴盪,南鳶停下腳步,眼睛微微撇向身後,拋下了一句:“沒興趣。”
紅色的身影消失在地牢之中。
(本章完)